日落之后,禹庆县陷入寂静。
冯仲清与樊勇臣一同举着火把在街上巡逻,今晚相当关键,吴加君见不到自己弟弟,他一定会变本加厉。
根据冯仲清的指示,把柳荫武馆的弟子分成多个小组,平均每组五人,各自把守一个区域。
虽然土匪的总人数比武馆的人数多出一倍,不过考虑到土匪那边用的是游击战术,每次行动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现在四处城门已经关闭,并且都指派师弟们进行把守,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樊勇臣对冯仲清说道。
冯仲清点点头,其实昨晚他也关闭了城门,不过半夜里不知被谁打开了。猜测不是城里有土匪埋伏,就是群众里面有坏人。
“……先过今晚,那个吴加爵若是还不肯说,我就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砍下来。”冯仲清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樊勇臣疑问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有这么好的身手,为什么肯屈就在这么一个小县城做一个捕头?”
“事情有点复杂,总之是有人派我过来的。”
“专门过来对付土匪啊……呵,不知道的话还真以为是神仙下凡呢。”
“有这种限定条件在,就算是神仙也使不上劲吧……”冯仲清小声自言。
“啊?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冯仲清摇头道,“总之尽量快点解决土匪的问题,我也好早点回去交差。”
两人边走边谈,路遇同样在巡逻的叶钫。
少年手里举着火把,老远看到便大声打招呼道:“冯捕头!樊师父!辛苦了!”
冯仲清回应:“辛苦了。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没有!”叶钫昂首挺立道,“我会继续努力的!”
冯仲清点头道:“自己小心点,有什么状况第一时间汇报。”
“是!”叶钫郑重其事地喊道,随后便举着火把向大街另一头走去。
看着叶钫离去,樊勇臣会心一笑道:“这小子真有精神,他现在算是你的徒弟了吧。”
冯仲清轻轻摇头,叹息一声说:“其实我更希望他能成为你的徒弟。这孩子秉性纯良又有热情,我走之后,希望你能好好教导他。”
“走?”樊勇臣疑问,“你不打算在这儿常住吗?”
冯仲清深沉地说:“解决完土匪的事,我就会走。”
“这么急?”
“如果你新婚没多久就被人派到外地公干,相信你会跟我一样急。”
“原来是这样……”樊勇臣轻笑一声说,“行啊。只要那小子愿意,我是不介意收他做徒弟。说真的,他让我想起了小师弟,要是活到今天,应该有二十岁了吧。”
“你的小师弟,很早以前就死了吗?”
“是啊……在他五岁的时候……”樊勇臣沉默片刻,问道,“你知道我师父为什么不让我们管县里的事吗?”
柳荫武馆的掌门,本身是个古道热肠的人。看到百姓被土匪欺压,作为一个正义感极强的武者,他一般情况下绝不会袖手旁观。
之所以不让门下弟子插手县里的事,主要原因是掌门与本地居民有“杀子之仇”。
樊勇臣的小师弟,也就是掌门的儿子,在刚搬来的那一年便染上了风寒。
或许是因为水土不服,疾病来势汹汹,五岁的孩子抵抗力又差,病情很快恶化。
当时掌门抱着孩子,与弟子们一同走遍了全县的大街小巷。寻遍所有医馆、诊所,甚至连药铺都去了。
“……可是没有一位大夫肯治疗我小师弟。”樊勇臣握紧拳头,即便现在想起来,这件事也依然令他伤心气愤。
那些大夫不肯治的理由很荒唐,就因为柳荫武馆的人是外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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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排外,到了不顾人性命的地步,这群禹庆县的百姓确实令人寒心。
小师弟由于得不到救治,过了不久就病死了。
柳荫武馆的弟子们都很气愤,大家想去教训那些本地人,替小师弟讨回公道。可掌门却阻止了他们,并且立下规矩,从今往后凡柳荫武馆的弟子不得参与禹庆县的任何事件。
坏事不做,好事也不做。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报复、不为恶。——这便是柳荫掌门做出的最大让步。
“你也许不明白,丧子之痛对于我师父意味着什么。我经常看到他晚上独自面对烛光,就这么一直愣着,等到整根蜡烛烧没,熄灭了他也浑然不觉。”
柳荫掌门是习武之人,即便想哭,有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流泪。他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通过时间流逝一点一点走出来。
听完樊勇臣的诉说,冯仲清闭上眼,深呼吸一次。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自己,站在柳荫掌门的角度,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不过我师父说了,他说你说得对。虽然这里的居民对我们不友好,但我们武馆能存续至今,也确实是得益于这方水土。我们有责任保护它。”
樊勇臣的话沉重且伤感,以德报怨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可真正做起来却需要突破自我的勇气。
冯仲清由衷地说道:“你们掌门的为人,真是令人敬佩。”
叮铃铃铃铃!
是铃声!
冯仲清与樊勇臣一对眼神,先前他们发给每家每户一个铃铛,约定只要土匪一来便摇铃。
武馆的弟子应该已经赶过去了,冯仲清他们也赶忙向铃响之处跑去。
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一处民房。
有武馆的弟子早就解决了闹事的土匪。他们脚边绑缚着三个相貌丑陋的家伙,即便穷途末路,可面容依旧看不出有丝毫悔意。
见到樊勇臣来了,几位弟子抱拳拱手道:“师兄!”
樊勇臣点头示意,随后问道:“这几个就是闹事的土匪?”
其中一位弟子回答道:“是的,师兄。我们赶来时,这几个家伙正打算对房子里的居民动手。”
土匪虽然凶恶,但在真正的练家子面前毫无胜算。
冯仲清蹲下询问那几个土匪:“城门明明关上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土匪阴笑一声,嚣张道:“你以为我们会告诉你吗?你也不去打听啊啊啊啊啊啊!!”
冯仲清可没耐性听废话,一脚把说话那货的手掌踩得粉碎,随后平静地对其余二人说:“我不介意伤害你们,更不介意杀掉你们。我数到三,一……”
“我说我说!!”
还没等输到“二”,另外两个土匪便争先恐后地说道:“西大街,老四牌楼,往右拐有一家酿酒坊。后院的仓库紧贴城墙,里面墙有一个洞,可以通往城外!”
冯仲清看看樊勇臣,他们现在终于知道土匪是如何在城门紧闭的情况下来去自如。
冯仲清:“你就在这儿加强戒备,我去那边看看。”
樊勇臣点头道:“好,这里交给我。你自己小心点。”
告别樊勇臣,冯仲清独自来到土匪口中的酿酒坊。
由于县城经济萧条,许多店铺已经很久没营业,这间酿酒坊自然也不例外。
夜已深,在没有光源的前提下,即便修士也难以看清周边环境。
为了不让土匪发展,冯仲清采取低空飞行的移动方式,双脚离地在破败的酒坊中漂浮。
来到仓库,鼻腔中充斥着霉变的气息,冯仲清集中精神聆听四周。
这酒坊乍一看毫无生气,可仔细聆听便会发现,这里生存着许多蛇虫鼠蚁。
小动物爬行的“唦唦”声,石头瓦片挪动的声音,还有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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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
细微的声响无一例外,尽皆被冯仲清的双耳所捕捉。修士的听力是凡人的十多倍,哪怕有人在地下三层说话,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火焰燃烧的声音。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火把吧。
冯仲清望向仓库里墙,看到那边并排摆放着好几个酒缸。说来好笑,这整间酒坊都找不到一个完好的酒缸,唯独这边摆放着几个。这很明显是用来掩饰什么东西,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冯仲清缓缓靠近,从酒缸间的缝隙中看到些许光源。他一手抓住酒缸口部,将其提到身后,果然发展墙上有个两尺多宽的狗洞。
钻狗洞?那可不是冯仲清的作风。
他抬手握拳,对准墙壁一发“虚空箭”!
“轰隆”一声巨响过后,整面墙被打炸。再看墙外有站着发愣的,也有趴着断气的,这一招下去,那群土匪起码死伤过半。
冯仲清推开墙洞残留的碎石,来到那几个发愣的土匪面前。
他们脚下有刀,估计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捡起来。
冯仲清随便捡起一把,对着离自己最近的土匪一刀下去。
那土匪身首分离,倒下喷着血。
冯仲清把手里的刀丢掉,目光望向其余几位。他在等他们逃跑,刚才的动作也是为了恐吓,目的就是促使他们赶紧逃。
只要这些土匪逃回山寨,冯仲清便可在后方跟随,如此便能找到吴加君的藏身处。
然而冯仲清并未能如愿,原因是吴加君事先吩咐过,在有人追赶的情况下,手下土匪一律不准逃回山寨,否则格杀勿论。
要说不愧是专业做土匪的,所有事都让他算到了。
眼下这几名土匪逃也没办法逃,只能原地求饶道:“大、大大爷!饶命啊!”
冯仲清也很爽快,提出条件说:“饶你们可以,带我去找吴加君。”
土匪颤抖着说:“不、不行啊,那样……我们会死的……”
唰!
冯仲清一记手刀,割开其中一人的喉咙,转头对另外几个说道:“我不像吴加君,我杀人的速度更快,而且不需要用刀。”
这一情景触目惊心,活着的土匪个个吓得腿脚发软,其中一个的裤子还湿了。
“我数到三,一……”
“我说!!”土匪们慌忙求饶,“我们会给你画地图,求你别杀我们!!”
冯仲清有点郁闷,那三个数字他就没试过数完。不过既然这几个土匪同意画地图,接下来要抓吴加君就没什么难度了。
冯仲清带这几位回到衙门,得知终于可以铲除吴加君,钟大人和武馆的人都很高兴。
最兴奋的是叶钫,他蹦跳着,大声欢呼道:“太好了!只要吴加君落网,禹庆县就太平了!”
众人皆笑,经过三年的恐怖统治,如今禹庆县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钟大人笑着对叶钫说:“好了好了,天已经不早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是!大人!”叶钫对诸位长辈作揖,“那么冯捕头,还有柳荫武馆的各位,在下就先告辞了。”说着,叶钫迈着方步朝衙门口走去。
钟大人指着他的背影调侃:“你们看这孩子,还学起大人来了。呵呵呵呵……”
衙门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叶钫离开衙门,一路上忍不住兴奋地自言自语。
“太好了。只要土匪被赶走,禹庆县就又可以回到从前了。我要好好努力,争取成为爹还有冯捕头那样的好官差!”
走在漆黑的街道,叶钫憧憬着未来。
他没注意到有人正暗中观察他。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肮脏污秽的目光已经瞄准这位天真少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