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月坐下后,又对着三人一一抱拳。神情极为谦恭。
遭遇十八道的事情让秦明月更加确定他没有找错人。
这趟镖看来有保障,也更坚定了他的计划。
他很清楚,林兰楼的关键不仅仅在于他和李吹笛的绝世武功,和他们对强敌时候的大将风范。
在贵州这个地方,林兰楼的身份在暗地里完全可以牵制住宋氏土司的动向。这样他们的行动就轻松多了。
此时却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道:“吹笛是我朋友,也是我同门师兄。先生和师兄的武功令在下敬佩不已。我是利用了师兄,才请到了先生,先生的身份在下早已知晓。
先生贵为土司府世子,在下实在是冒犯的很。但是时下是万不得已,实乃锦衣卫千户陆大人亲自挑选,在下才敢如此唐突。”
林兰楼只是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并不多说。
秦明月转头道:“想来二位身边这位年轻神俊之人就秘云深秘公子。在下一直派络衣去千里城内寻找秘公子。秘公子少年天才,精通账房算术,武功也是一等的高手。
奈何络衣知道我辈之事凶险,一直不想让秘公子插手。所以她一直将秘公子的消息隐藏起来。不曾想机缘巧合,秘公子竟能随林先生一路前来。真是幸事。”
秘云深道:“今日大人如此直白,也是爽快之人。在下正是千里城秘云深。幸会!”说着起身抱拳施礼。
此时秘云深没有易容,眉清目秀英气逼人,言谈举止落落大方。
秦明月面露苦笑,也拱手道:“在下实在是惭愧的很,没能照顾到三位。据说路上遇到十八道的人。听闻十八道的人没能伤到三位,在下心里才稍稍安慰了些。”
“不必客气。不过十八道的人确实凶悍过人。武器配备精良。莫不是十八道的人伤的你?”李吹笛等这秦明月说完才问道。
“十八道的人虽然霸道,却未有如此手段。在下出城前往水西安氏迎接小王爷,不曾想在山中遇到一位黑衣人,他竟凭一人之力将安氏小王爷的车马打落悬崖。还能将在下打伤。我竟看不出来他的师承来历。”
三人一听都有些吃惊。
“怪不得听得络衣大人送信说安氏小王爷出事了。小王爷现在如何?”李吹笛问道。
“幸好车跌落悬崖时卡在绝壁之间,人并无大恙。”秦明月道。
“那就好。此番秦大人让我们前来,还未告知何事。现在可能告知?”李吹笛问道。
秦明月挠了挠头,道:“锦衣卫想请三位护送一个人前往京城,只是这位公子的身份有些特殊。就是安氏土司的小王爷。”
李吹笛没有什么吃惊的神色,似乎早已料到。
林兰楼和秘云深也只是毫无波澜地默默点点头。
“小王爷要进京,土司的护卫或者朝廷的锦衣卫就足够,为何还要花重金让我们护送?”李吹笛问道。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最近西南土司有异动,各家土司都在互相试探。朝廷为了遏制土司之间的合纵连横,特招安氏小王爷前往京城太学学习。
若是安氏小王爷启程去了太学,那么安氏土司便不可能与其他土司勾结,就有可能瓦解了他们的异心。”
李吹笛听明白了。土司的小王爷一是学习,二是可以作为质子留在京中,防止贵州土司们联合对朝廷不利。
虽说太祖时候便有“变夷俗之陋,杜争夺之源”,提倡土司弟子们的儒学教化,将入太学、读书、习礼作为土司世袭的条件。
奈何不久之后,西南土司子弟多有疏懒,近年入太学的土司子弟寥寥无几。
朝廷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特地派锦衣卫前来说服安氏土司送小王爷进京。
也许还允诺了什么有吸引力的条件。
但是若是小王爷公然入京,怕是要其他家土司的拦截嫉恨,想来是想要秘密进京。
若是小王爷顺利秘密进京,安氏就可以又有另一番说辞对着诸家土司,说是朝廷秘密将人接走,非他安氏所愿。
以世子在京,拒绝他们的联合,也不得罪有二心的其他土司。
如果此次安氏的二世子能顺利进京,对于朝廷来说能阻止安氏土司和其他土司的联合。
或可化解一段西南土司的乱企图。
“西南土司不是每家都有称霸之心。多的是碍于各家颜面和利益牵扯才联合。若是西南土司一旦因为互相裹挟联合起来对抗朝廷,只怕西南军民又要遭受战火之痛,大明又不太平,所以冒昧找到各位。还望各位能以家国大义为重,能接下此趟朝廷托付的暗镖……”
秦明月说着竟有些动情。毕竟他也知道此行有多凶险。
走镖之人面对的可能是整个土司的俍兵和府内暗卫的阻止。
也许每个人都会生死一线。
说着,秦明月忍不住想要跪下。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值得他下跪。
奈何他腿伤未愈,动作迟缓,林兰楼便上前扶住了他。
说道:“我等匹夫皆知家国之事大于个人生死,大人不必如此感念。快快坐下。”
“谢谢先生,先生之胸怀,令在下佩服。”秦明月抱拳道。
“我也是大明子民,受大明恩惠,自当为大明谋太平。”林兰楼道。
林兰楼短短的几句话,让秦明月一时间感慨万千。
他不曾想这样在西南长大的水东宋氏土司的外甥竟如此识大体通大义,竟也能锦心绣口,说话慨然,谈吐皎洁如朗月君子。
“是那位让大人受伤的小王爷吗?”李吹笛问道。
“正是他。他受了点小伤,正在布政使司大人的府上养伤。不日我们就可以启程。”秦明月道。
“大人可否向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小王爷,他可会武功?”李吹笛一边喝茶一边问道。
“好。这位小王爷叫安恒,自幼习骑射,有些身手,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武功修为与三位相比肯定极为一般。还好是个土司王爷的料,性格沉稳坚毅,颇能吃苦。”秦明月道。
“可懂官话?”
“懂官话,官话交流没有问题。”
“除了我们,大人还安排了哪些人手?我们该如何配合?”
“我现在还未最后定下来。最可行的方法是先生和师兄、秘公子三人亲自护送小王爷。我带人给各位开道和断后。所有异动和官府文书我们都会协调。”
林兰楼有些动容,道:“大人受伤不轻,费心了。”
他们都知道,开道之人可能会要和官府交接,由锦衣卫的人来做更合适。
但是断后是件危险的事情。可能所有的围追堵截都得由断后的人来阻拦和承担。
“先生能和友人欣然接受此处朝廷的任务,在下已经是感佩不尽。三位不要与我等论轻重。只管照顾好小王爷。”秦明月道。
说着对外面叫道:“络衣,将银票和镖契拿进来吧。”
络衣很快走了进来。将银票和镖契放在桌上。
秦明月将银票双手奉呈给林兰楼,林兰楼笑道:“此事吹笛做主,一切交由吹笛吧。”
李吹笛当仁不让,接过银票,道:“一千两官银,不少。”
说着又从桌上取了笔墨,细细看了看镖契,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师兄等三人可敌我锦衣卫一旗人马,值。”
林兰楼抬头问道:“我是否也要署名。”
李吹笛道:“不用了,我签就可以。”
秘云深看着两个人状态,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的样子,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想提醒他们两人注意举止神态不要让人看了发笑。
李吹笛和林兰楼似乎完全不在意。
秦明月自然是心里明白他两之间的关系。
络衣似乎才看出端倪,下意识地看了看秘云深。
秘云深却波澜不惊地端坐着,道:“李少爷说了算。我们都听李少爷的。”
秘云深若是再年少些,他们三人的做派,看上去活脱脱的一家三口。
李吹笛在外面活脱脱就是一家之主。
秦明月道:“那就好,那就好。”
也许是秦明月还没准备好出发事宜,李吹笛、林兰楼和秘云深就在省城住了下来。
但是第二天一早,林兰楼就带着李吹笛搬出了行署。
他们觉得住下来不方便。直接搬去了客栈,悦来客栈。
李吹笛自然知道这悦来客栈是林府的家产。
但是络衣将秘云深留住了。说是要留他几天,等等就把他送回去。
林兰楼看着有些异样的络衣,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秘云深。
他知道络衣不会害他。只好道:“注意安全。”
络衣带着秘云深在省城的大街上到处转悠。
因为此处也是贵阳府的驻地,还是宣慰司的驻地,所以衙门多,城里也比较繁华。
青砖灰瓦,处处见繁花似锦。
络衣像个姐姐一样带着秘云深,给他买吃的,给他买用的,还给他买佩饰。
秘云深最终在集市上,给络衣买了一枝极为简单的金钗。
因为络衣无论是佩饰还是衣衫都极为简单。
秘云深似乎也不喜欢朱钗环翠,他也没见过络衣罗绮环翠。
但是他喜欢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