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四人在客栈百无聊赖,勉强留到傍晚,看着外面,镇上的人越来越多。
有的留在镇上,有的离开镇子往回走。
傍晚的太阳还很耀眼,林兰楼和李吹笛决定出去看看是否有其他的路可以走,看看能否绕过前方战事封闭道路的地方。
秘云深和安恒留下来,在客栈等他们回来。
安恒没有什么意见。秘云深想跟着去,但是不放心安恒,便也只好留下来。
此时小镇虽人不少,但也未见危险。
所以李吹笛和林兰楼放心地出了门。
不得不说,黔地的青山绿水连绵成障,大多数不是很高。但人置身山水之中,顿觉渺小。
只要是有人居住的地方,风物都绝佳。
此处是小镇,周边大片是平地,不远处小山青葱连绵,至于夕阳归处。
林兰楼对此番景象最为感触,毕竟这番景象是他年幼时故乡景象,熟悉又恍惚。
点点喜悦和惆怅涌上心头,他忍不住侧脸看了看李吹笛。
李吹笛正在看他,轻声问道:“冷吗?”
林兰楼摇摇头。此时他们都换了薄衫。
李吹笛穿着石绿色长衫,而林兰楼穿着淡淡的晴山色长衫,两人皆身长玉立,身形略薄。
看上去似一对神仙璧人。
“此处是不是有些像你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林兰楼默默点点头。
“以后你喜欢,我们就搬回来住,就住在你的兰坪坝。”
林兰楼沉默半晌,道:“我也喜欢江南。”
江南是李吹笛的故乡。虽然他少年之后去了并州,李吹笛每次到了江南,总有似曾相识的喜悦。
他们彼此深懂对方的感受。
林兰楼将家安在千里城外,因为李吹笛说那里是江南的样子,极像他幼时记忆中的家乡。
远山深远,碧水如镜,绿荫如盖。
如今他又要将家搬到扬州城外,因为那里确实是李吹笛幼时生活过的地方。
他愿意喜欢李吹笛的故乡,愿意让他回到故乡。
看得出来,李吹笛也愿意喜欢他的故乡,也愿意陪着他回故乡。
此时对他们两人来说,天地间里尽是醉人的花香,尽是醉人的清风,还有醉人的夕阳。
和煦的时光变得绵长和轻柔。
他们顺着绵延小路,一路行去。
过了山岗,过了灿烂的油菜花田,又过了碧绿的田畴。不远处有青翠的山,有林木森森的村庄。
过了不远的村庄,山那边应该还有村庄。一村一村,有人家就好,就能走出去。
他们向行人问路,行人说此处村庄多有勾通,路也不难走。
等路上的行人渐无,天色也暗了下来的时候,李吹笛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林兰楼的声音极为低徊,人极温和。
所以李吹笛似乎也受了传染,对他说话永远都是轻轻的声音。
似乎声音里有无限的柔情。
就像是对自己年幼的女儿,又像是对待自己极为宠爱的爱侣。
“好,回吧。”林兰楼道。
李吹笛极喜欢林兰楼的声音。他也极愿意看到林兰楼对他的关心和忧虑。
便又道:“兰楼我饿了。”
林兰楼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脸上立刻有几分心疼的忧虑,拉着他道:“走吧,快回去吃东西。”
李吹笛就这样微微地笑了,林兰楼眉宇之间尽显英气,可是嘴角却有几分婉转。
李吹笛感觉自己有病,就喜欢看到林兰楼对他的隐隐担忧。
有时候他生了他的气,离家出走,总爱躲在暗处,看着林兰楼紧张到满脸仓皇,脚步都不稳的样子。
他的心里虽然有些舍不得,可是那一刻他的内心是狂喜的。
这种喜悦在他的内心是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没有比看到林兰楼在乎他,为他一脸仓皇的担忧,能更让他狂喜的事情了。
李吹笛默默低下头,这是病,可是他就是不想治。还经常想犯。
林兰楼侧头看了一眼李吹笛,此时即将落山的太阳,用最后一抹微光在李吹笛坚毅的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
两人的心里此时都如天边的白云一般绵柔。
林兰楼伸手拉住李吹笛,加快了脚步。
可是江湖就是江湖。此时他们是在风云诡谲的江湖之中,做一件危险的事情。
一日三餐都显得那么的珍贵。
天刚刚黑透的时候他们回到客栈。
客栈的灯光不怎么明亮,刚刚好能看清人的脸。
才走到客栈的大门外,他们两人就看到安恒在灯影的暗处瞪着一双怒目,掌风如电,人如魅影,兜头一掌向一个玄色衣衫的人劈下。
玄色衣衫的人双掌硬接,顿时后跌撞到墙上。
李吹笛大惊,想要上前。
林兰楼一把拉住了他,他看到秘云深在楼上冷冷地看着安恒与人动手。
林兰楼知道,秘云深没用动,那么一定是事出有因。
他们暂且也等着看一看。
安恒的武功不错,比他们想像的要高的多。
他的掌法和身法快若闪电,力气刚猛,竟然内力也不错。
区区十招,玄色衣衫的人已经倒在墙角动弹不得。
安恒却化掌为指,向对方的膻中,灵虚,风池三穴打来。
只在眨眼之间玄色衣衫的人已经瘫软在地。
李吹笛轻轻摇了摇头。安恒竟有这般手段。
打伤人就算了,他竟不惜耗力废了这个玄色衣衫人的武功。
他为何要有如此做法?幸好他没有想要那人的命。
此时安恒起身,抚了抚自己的衣袖,似乎没有看到他们,转身进了客栈。脸色铁青。
客栈的大堂内正有几人坐着,突然有人起身,一人道突然醒悟一般道:“堂主呢?”
说着几个江湖人出门寻找。
安恒低头趁乱从不起眼处上了二楼。
林兰楼和李吹笛也随后上了楼。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道:此番怕是有麻烦了。这伙人中若是有人发现玄色衣衫人重伤,少不了要一番纷乱。
果然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呼。客栈大堂里的几个客人跑了出去。
一时间惊呼连连,一阵嘈杂过后,竟没人进客栈来找麻烦。
像是七手八脚背着伤者找医生去了。竟然没有问缘由。
这样的一伙人不可能慌得连问问是谁伤了他们堂主的心思都没有。那么他们不问就一定是知道谁伤了他们的堂主。
有意思。若是真的这样,那么他们知道安恒是谁?
李吹笛进了房间,见安恒直接躺在床上。
用薄被子的一角盖在脸上,直挺挺躺着,看不见他的表情,看上去安恒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看到他这个样子,八成是心里有些难过不想说话。
“怎么和别人动了手?”李吹笛问道。
安恒没有说话,秘云深低下头竟也没有说话。
林兰楼看秘云深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若是无缘无故秘云深绝不会不出手阻止安恒。
便问道:“为什么要动手?”
秘云深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安恒,见他还是没有说话,便道:“他们是来追杀我们的。”
“哦。尽量不要贸然动手。毕竟二公子的身份特殊,暴露了会有更多麻烦。”林兰楼耐心道。
秘云深嗯了一声便没有话了。
“你们两个人可真是哑巴兄弟,迟早被你们憋死。有什么就你们说什么,为何要什么都不说?”
李吹笛声音虽然不大,听起来很是威严。
“他们在楼下说你们是不男不女的老怪物……”秘云深垂着头,嗫嚅了半天才道。
林兰楼一时语噎,半晌气的忍不住笑了,“不男不女的老怪物怎么了?你们就至于冲出去废了人家武功?”
秘云深又看了看安恒,安恒还是不说话,动也不动。
便又说了一遍:“他们是来追杀我们的。”
林兰楼只好道:“好吧,明日我们离开这里,绕道小路,直接去镇远府,然后经铜仁府进湖广。”
说着出了门,朝着楼下的账房做了个手势。很快店小二送了饭菜上楼来。
李吹笛饿了,此时吃饭最重要。
事实上林兰楼和李吹笛走了以后,秘云深和安恒在屋里就没闲着,不停地打来闹去。
两人都不怎么爱说话,但是都喜欢动手过招。
很快楼下传来了嘈杂声。安恒看了看楼下脸色就变了,就默默坐下不再和秘云深动手。
楼下来了几个江湖中人。
秘云深见他神色有异,便也坐下来陪他。
虽然是晚饭时分,店里楼下的大堂没什么人。
想来客人都不愿意在大堂里抛头露面。
才来不久的几位江湖中人似乎是赶路饿了,等着吃饭吃饭,吵吵嚷嚷坐在大堂里。
秘云深只听得懂几句话,其中一人道:“风云双煞是两个不男不女的老怪物,狼狈为奸……”
其余的话他听不大懂,因为声音低,用的是本地的土语。
可是身边的安恒却听得懂。
因为秘云深见他的脸色变了。然后就像个怪兽一般冲了出去。
秘云深紧跟其后,道:“打吗?”
“你别过来,我自己就行。”安恒道,“听我的。”
秘云深只好立在楼上的柱子后面,默默地看着安恒下楼。
这些日子,他了解安恒的身手。李吹笛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他们两人被别人称为老怪物,不男不女在江湖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有更难听的传闻都有。
就算秘云深和安恒受不了这样的称呼,也不至于下那么狠的手。
安恒直接将那个被称为堂主的人打断了筋骨还废去了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