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初惊蛰,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杀了她!杀了她!”
“快动手,这妖女似乎要醒了!”随着一道惊恐的男声传来,人群寂静了几秒,随之喊声更大了。
沸腾的人声此起彼伏,带着滔天的恶意。
这是哪里?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神族献祭,神魂俱灭,永世不复。
怎么还会听到人的声音?难道是她的错觉?
也不对,神魂俱灭,都灰飞烟灭了怎么还会有错觉。
桑宁脑子里乱成一片浆糊,思绪犹如一团杂乱的麻线,怎么也理不清。
浑身如同散架了一般,被疼痛包裹,也不知是哪里伤了,似乎哪哪都疼。
过了好一会,她才缓慢的吸着气,动了动手指。
意识方才清醒了一点,眼前还是一下一下的发黑,要不是耳畔清晰的传来各种恶心的咒骂声,她怕是都以为自己是处在那片混沌之中了,如今不过是一场噩梦。
可身上清晰的疼痛和耳边的咒骂声都提醒着她,这似乎不是梦。
妖女?
她可是正儿八经得天道眷顾的神族,往日里,无论走到哪里,谁不是友好的称她一句神女,什么时候竟然成了人人喊打喊杀了妖女了?
桑宁迷迷糊糊的想着,灵台依旧不甚清明。
她缓过来一点劲后,又费力的想要动动身子,却发现身子似乎被什么束缚着,她稍有动作,那东西便束缚得越发用力,勒得她四肢脖颈一阵一阵的发疼。
桑宁本能的捏了一句神诀,过了半晌,身上的绳索却毫无动静,依旧将她勒得紧紧的。
她浑噩的思绪一顿,忍不住心中嘀咕,什么情况?她的神力不管用了?
见挣扎不开,还受苦,桑宁只得卸下浑身的力气,任由身躯被绳索束缚着。
正在这时,桑宁脑袋深处忽然传来一阵阵钝痛,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她的脑中,直冲脑门,刺激得她勉强半睁开了双眸。
原来,这具身体也是一株藤萝,这点倒是和她曾经一样。
她是神,但原身也是一株紫藤萝。
这株恰巧与她同名的紫藤萝精将将不过几百岁,几百年前,在一处无人的荒山,突然悟道化得人身。
深山荒凉又无趣,她待得孤单寂寞。
后来,一名书生无意闯入她的地盘,遇到野兽,被她所救。
书生俊秀温柔,自称父母早亡,独身一人,为了感谢她的救命之恩,要带她去到人间。桑宁觉得自己一个人待在荒山也无甚趣味,便同书生去了南城。
书生不知为何,明明是普通凡人,竟然会法术,还设下禁制,将桑宁困在村庄老屋中。
这也是为什么后面书生未婚妻带那个修士前来,能这般容易的杀了原身,取走了藤元玉清。
本身灵力有限,打不过修士,就连逃跑都跑不了。
唯有死路一条。
藤元玉清是紫藤萝身上独有的本命灵元,
独具世上所有灵丹妙药所没有的治愈之力,可活死人肉白骨。同样,用之还可使灵力修行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大约也是因着这个原因,藤萝一族自诞生就注定了不得善终。
渐渐的,到她出生的时候,世间藤萝一脉的精灵就已经族人稀薄,世所难见了。
更恍论,也不知是多少年后的现在?
她现在丝毫灵力使不出来就是因为藤元玉清没了,加上这具身体本身就孱弱,灵力低微。
生生抽离藤元玉清堪比挖心之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本身没有强大的灵力作为支撑,抽离藤元玉清必死无疑。
桑宁有些头疼,怎生的总是和藤元玉清过不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都无欲无求的献祭了,偏偏还要让她活过来,老天是不是有毛病,让她重生都不问问她的意思。
就算不问,就不能给她挑个好的时机重生吗?现在这具身体毫无力量,她怕刚活过来又要被活活烧死。
她的命可真惨呐。
“妖女醒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颤抖的说了一声。
围观的众人听闻此言吓得立马后退了好几步,离她远了些。
过了好一会,被绑着的妖女还神色平静的半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人心中越发一怵,害怕妖女又有什么后招,战战兢兢的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桑宁垂着头微微的睁开双眸,透过笼罩在眼前的凌乱的发丝,向前方看去,因着疼痛眼神有几分涣散。
她看到许多人将她围在中心,对着她指指点点,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恐惧与恶意,旁边的几名壮年男子还高举着火把。
随时准备将火把扔到她脚边堆成了厚厚一圈的枯柴上面来。
“妖女!快!快放火烧了她。”
一道尖利的女声穿透她的耳膜,犹如张牙舞爪的魔鬼。
“道长,就是她,不知廉耻勾引我的陈哥哥,道长快收了她。”
另外一道年轻的女音也随意传来。
似是害怕,她又颤颤抖抖的补了一句,“道长,快施法吧!这妖女不知在酝酿着什么大招呢!”
旁边的修士装作不悦的瞥了疯癫的女子一眼,眼底闪过得意的光芒,而后故作深沉的说道:“姑娘,不急,她跑不了的。”
她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藤元玉清在他手中了,到时候,成仙不是指日可待吗?
修士的眼底勾起邪笑,他已经想象到他修成仙时,万人仰望的场景了。
桑宁终于抬起头来睨了那位连续说话的女子一眼。
那女子穿金戴银,一张勉强称得上清秀的面容如今狰狞的让人有几分不适。
桑宁的视线古井无波的扫过众人,众人齐齐退出去了好远。
她最后把目光放在了那名女子所称的道长身上。
这位道长身着灰蓝色道袍,头戴道士冠,手里握着一柄长剑,端得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修仙人模样,可看那眼神就十分的令人觉得不适。
她感知到藤元玉清微弱地召唤,费力地挣扎。
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桑宁轻嗤了一声,仿佛是在嘲笑世人的无知。
她眯了眯眼,道貌岸然的凡夫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