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船家可是兄弟?”
“不知大号如何称呼?”
“我俩兄弟无好名,大哥叫伊山、小人叫伊川。”
……
伊家渡船,船房。
刘彦抖去衣帽上雪绒,与船家小伊兄弟攀谈问名号,又问隔壁叶家渡船。
“他家船上可有客?”
“有客,我见是三位公子带着一老一少仆从,却不上岸, 只在船上吟诗吃酒……”
小伊答话,他大哥在外与沈炼、少先安置马匹。
杨万山闻言心亮,笑道:“那三位仁兄好有雅兴,今日江雪甚美,不如我等也游江赏雪,把酒吟诗一番。”
“稍后船家渡到江中便停……”
“你们歇歇力气, 我等欣赏美景。”
说话,钱押司摸出五两银子给船家。
船家小伊接银子答应, 说两句便出船房, 与大哥交上银子。
房内,四人围火盆落座。
杨万山分看在场道:“果不出世才所料,今日那妖物不在水中,而在船上。且等船到江中,我等吟诗欢谈,看能否引他们来见。”
张知县、钱押司惊异。
前者问:“杨兄是说,三妖就在那艘叶家渡船?何以知道?”
刘彦解说:“官家可细听船家所言?他说,有那三人带老少仆从,我等在徐家村不正遇一老一少?”
“万山由此推想,顺理成章。”
“不过,未见船上人,尚不能确认,只能说可疑。”
说着话,沈炼与戚少先进来,落下竹帘道:“邻船有人窥看这边,我见乃村中所遇老少……”
表弟少先接道:“闹江妖物会不会就在那船上?”
刘彦万山四人相觑一眼,请他们坐下, 小声商议‘引妖计’。
小炷香后,伊家渡船离岸。
叶家船上,少年望见,入船房禀告主人:“那船开了。”
船房三文士相视。
白衣士说:“听他们岸上谈吐不俗,不知腹中才气如何,何不一试?”
黄衣士附和:“今日寒江飘雪,天赠词赋,我正想与人论诗,他们若能作好诗,便放其过江。”
蓝衣士道:“甚好。这两日无人渡江,失了乐趣,那六人如此胆大,便与他们耍戏一场。”
老仆从欲言又止,说:“我看他们中有贵人,莫招惹得好。”
“老奴怎敢多嘴?!”
蓝衣士瞪他一眼,扫袖挥赶:“快去和船家说,跟上六人渡船,跑了他们,唯你是问!”
少年朝老翁腿上踢一脚,推着出船房, 说:“你怎敢惹晦气?大王们议事,你敢多嘴?”
“你要是活得不耐烦,莫把我牵连进去。”
老仆从忍气吞声,望一眼行出半里的伊家渡船,暗道:“你等不听我言,今日造化低了,死后见阎王莫告我。”
对面伊家船上,船家兄弟四顾江水。
大哥伊山还是担忧遇上妖物。
小弟伊川笑他多疑,说:“妖物闹江是为了耍戏快活,他们又不似我等,指着一湾江水讨生计。”
“就是绿林劫道的,也有打样休息日。”
“我看他们今日不做买卖。”
伊山琢磨话中有理,忽见船四周江水,有群鱼冒出头。
看个头不下于七尺,比比皆是,光是船尾一圈就显出几十尾大鱼。
兄弟喜悦想要取网撒捕,又见群鱼缩头入水。
它们身沉江水一丈,便化做银甲兵士,再看周围,有数千这般精兵藏于水下。
江底,灵官李主簿与一金甲将军叙谈。
这时出江探子来报,把上面渡船动静告知一二。
李主簿对金甲将道:“先生船已开,只等三妖出现,将军领兵在江下随船布置,静候三公子军令旗入江!”
“你等见旗出江围捕捉拿妖物。”
“是!”
金甲将抱拳领喏。
李主簿身化一道金光,在十几里外遁出江水。
入空后,他又折返徐家湾虚空,如此防止妖物窥见警惕。
见虚空之上,半亩香火铺开。
钱塘三郎许凌烟领十几名扈从注视着江中渡船,侍女金莲和丫鬟伴立一旁。
之所以招此女来,乃有用意。
三郎还江府时,忽想到‘昔日三鲤戏金莲’,心思:“若三妖果是那三个鲤鱼精,金莲岂不是好诱饵?”
“三精见她出现先生船上,必然起心思……”
三公子许凌烟以为此计甚妙,就把金莲一同带上,让她相助刘奉义行计策。
“公子……”
李主簿金光落香火,拱手回事。
三郎点头,低看江上一前一后两艘渡船,对金莲道:“此时可去见奉义,你就说‘倾慕先生,前来私会’。”
“以奉义之聪慧,必知你来真意。”
“若三妖登船,你伺机而动,保护奉义周全,不得有失。”
金莲携二丫鬟领喏,飘身落下虚空,噗通投身江水,引发出动静,吸引两艘渡船之人寻声顾看。
……
“哥哥你看!”
伊家船头,小伊寻见击水处,冒出三个美人头,吓得头皮发紧,急呼兄长!
伊山过来时,三个美人浮出江水,显出人身。
见为首娘子黄衣端庄,左右丫鬟各持食匣,三女踏着江水朝这边来。
兄弟俩不知她们是鬼是妖,也不知如何应对,转头入船房告诉六人。
另一艘船头,少年、老翁见此也惊异。
少年入船房,把所见禀告于主公三人。
“有此事?”
黄衣士率先步出,正见金莲和丫鬟飘上伊家渡船:“是她!”
“是金莲!”
白衣士接话,分顾左右二兄道:“她去那船上作甚?莫非三郎在船上?”
蓝衣士思虑,问少年仆从:“可有公子上船?”
少年回答:“除了那娘子,未见旁人上船。”
白衣士说:“我猜金莲此来,是与人私会,船上有她相好。哥哥们且稍等,我去窥探一番。”
说着口中念咒,吐出个琉璃明珠。
珠子透亮,里面显小人,与他一模一样。
脱手飞去伊家渡船,听见船房内说话。
金莲说:“奴家仰慕先生大名,听说先生路过此地,便瞒着主家前来私会。我等姐妹带了些酒食,愿与先生小酌。”
刘彦问:“你是谁家娘子?”
金莲答:“奴等都是三郎家的。”
“三郎?”
刘彦故作疑惑,问众人:“诸君谁识得三郎?莫不是杨兄出谋划策,请青楼倌人假扮的?事先让她们躲在船下?”
小伊插言道:“客官不知,这三位大姐绝非青楼妓女,那三郎大有来头,乃是钱塘君三公子!”
“哦?”
刘彦复看金莲打量,笑颜说:“原来是三郎家娘子,虽说侍婢之身,却美如仙妾,娘子有此美意,小生岂能负心?”
“三位娘子且坐。”
金莲轻点头,落座先生身旁,两丫鬟各自找位置。
门帘外,琉璃珠小人飞回叶家渡船。
白衣士张口吞入,与左右二兄道:“确实金莲。那贱婢瞒着三郎与人私会,欲效巫山神女。”
“好个贱婢!”
黄衣士嗔怒道:“昔日我等不过调笑两句,她便告到三郎面前,今日却学小妇与人私通。”
“去船上拿住她,你我三兄弟受用一番宰杀,解心头恨!”
“大哥所言甚是!”
白衣士、蓝衣士齐声附和。
三人走去船头,齐跳下江水,却并未沉入水中,而似鲤鱼跳江一般,三点两点,跳出六丈,鱼跃飞起落在伊家船尾。
这时再看他们身貌,全无秀士模样。
身高都在八尺之上,虽说衣着未改,但头颅奇大,脸面青黑泛光。
瞪着两只大眼,嘴如盆口,呲牙骇人。
船家两兄弟听见动静,刚撩帘出船房。
见三妖脸面后惊得后退,失手撤掉门帘跌坐门口。
风雪吹入船房,刘彦六人和江府三女,皆看见三妖凶悍走来,把手一拨,踢开小伊。
一霎时,官家、表弟、押司各有惊态,万山、沈炼较为沉着。
刘彦两手揣袖,暗抚腕上‘上官飞刀’,笑问三妖:“三位壮士也是三郎家的?”
“谁肯与他家为奴?!”
黄衣鱼怪愤恨一句,手指金莲道:“可认得我等兄弟?”
金莲摇头装作不知,问:“你们是何人?”
“大哥,休与贱婢说废话,等擒倒手,受用之时,她便认得了。”
说话,白衣鱼怪钻入船房,伸出大手便抓金莲。
刘彦举手抬袖,一道白光遁出,直戳他手臂腋下,后随主人手指转动,白光环转将其右臂切下。
白衣鱼怪诧异看臂膀那道白光,不知为何物,吃痛惊身出船房。
上官飞刀嗖地飞叶归入其主手指。
刘彦指捏飞刀,指点他们:“三位且看天上,可有旧主到来?”
三鱼怪仰头看天。
见虚空半亩云压顶而来,三郎轻率扈从提剑降至,四面江水泛起浪潮,每个潮头都有三百精兵,犹如八卦阵围住渡船。
白衣鱼怪惊呼道:“哥哥们,我等中计也!”
“还不束手就擒?”
三郎荡剑大喝,身落甲板。
黄衣、蓝衣左右飞扑跳江。
白衣则原地跳跃三丈高,大口吸气,猛地一吐,将琉璃珠子吐出!鱼灵小人借此遁逃。
三郎扈从飞跃挥刀,将其肉身斩成十几块,嘭嘭嘭落到甲板上,皆成鱼肉。
却说另外两个跳入江中,即遭江府水卒围困。
他们大口大口的喝江水,憋得身体肿胀数倍,张大口往上一喷,化作数波浪潮,四面八方席卷,两岸边渔船小舟随波摇摆。
伊家渡船被浪头夹在当中颠簸欲翻,船家兄弟惊恐万分,官家、表弟、押司面显慌乱。
刘彦在金莲把扶下,如泰山稳坐,低头看白衣掉落的手臂,原来是一片鱼鳍。
对万山笑说:“今日有鱼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