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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唐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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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林家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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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梅这一觉睡得却很沉,待到第二天日照三竿才悠悠醒来,除了脑袋,此时已然裹成了粽子,原是高阳玥昨日后来配了些膏药,找了个大夫替他全身敷上,然后用棉布给他裹了一层。

    义梅感受了一下身体,浑身无力感已然褪去,在药物的作用下,浑身毛孔全部大开,经脉都感觉粗壮不少,俨然一副因祸得福的样子。

    待他坐起,见高阳玥尚不在房间,唤了两声,也没人回应,当下又饿又渴,好在高阳玥让小二在房间放了些饭菜,义梅下床先喝了一大碗水,随即大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穿上他那衣服,开门偷瞄一圈,见高阳玥也不在外面,义梅马上便想着逃跑,当即下楼去了客栈后院,牵了马匹,出了客栈便策马东去。

    待高阳玥提着两包药回来,发现房间已无义梅踪影,心中一阵恼怒,药包愤力一丢,出口骂道:“小兔崽子,我好心出去配药,竟敢偷溜,待我抓到你,定给你一顿好揍!”

    高阳玥马上翻窗越到后院马厩,跨上一匹刚吃完精料的骏马就往东追去,后面马夫小二急忙追赶,高阳玥丢下一锭银子就跑远了。

    却说义梅出城不久便又想开,这会儿必然不能往东走,高阳玥武功高强,若是往东被追上,断然是插翅难逃。

    爷爷既然认识这些歹人,歹人带他往西走,爷爷手中事情办妥,必然也会往西去寻他,而高阳玥肯定也想不到他会往西,往西反而是最安全的。

    打定主意,义梅下了官道便在一旁的树林躲了起来,不大会儿,果然看到高阳玥追了上来,待高阳玥走远,义梅才牵着马从林子里走了出来,随即上马往西走。

    又行了半日,待天色暗了下来,义梅这才刚刚出了饶州,寻了个村准备住下,但发现身无长物,只得卖了马匹换些银钱。寻得一农家住下,草草吃了点东西便睡去。

    天才微明,义梅跟农家买了几个烙饼,便又动身往西赶路,行了几日,一路走走停停,一给沿路流民义诊,二为等周老爷子,却已然出了淮南道,进了山南道地界。

    且说这日进了炉顶山,天色已黑,连年战火,山里也寻不到人家,只能在这山中找个破庙住下。

    睡到半夜,原本寂静的山中却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打杀之声由远及近,林间火把的光亮也渐渐往破庙靠了过来。

    连日里义梅全靠双脚翻山越岭,入睡之后睡的深沉,待听到打杀之声,已被堵在庙里不好出去,只得缩在茅草里不敢出声。

    转眼的功夫一伙人已经先行进了破庙,来者一行六人,五男一女,几乎个个挂彩,一个男人持剑扶着女人寻了个地坐下,另外四人家仆打扮,持剑守在门口如临大敌。

    透过月色,席地而坐的二人义梅这才看了个轮廓,俨然一对中年夫妇,男的身着华服,但右臂衣摆已被划出一道口子,身形略显狼狈,手里的长剑已不泛寒光,显然已被鲜血覆盖,隔着三丈义梅也能闻到一股血腥,不知是那剑上的还是华服男子的。

    此时门外也被一圈火把围了起来,门口四个家仆进来一人,四周打量一圈,躬身对华服男子说道:“庄主,佛台上的天窗可以逃出去,后面无人,庄主请快些离去,我们四人在门口拖着,为庄主争取些时间。只求庄主逃出去后能善待我等家人,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说完那仆人便向他面前的华服男子跪下磕了一头,华服男子见状,刚要说话,一口鲜血却吐了出来。

    “山哥!”“庄主!”

    妇人和仆人一左一右扶住这华服男子,这华服男子名叫林山,本是二十里外月湖旁风林山庄的庄主,祖上从一高人处学的几招剑法几句心诀,后经几代传承,自行参悟,补充了十多招剑法,慢慢也自成一派,取名风林剑法,剑走轻盈,可惜没有什么好的心诀,内功不济,但在江湖上,也算的上是二流高手。

    “无妨,不碍事的,一点小伤。”华服男子强忍着提了一口气,血红的脸稍稍褪去了一点红色。

    “有你们这些下属如此忠心耿耿我已心安,今日这坎怕是过不去了,你带夫人走吧,我来断后。”名为山哥的男子面向夫人:“芊妹,你且快走,他们冲着我来的,这里我来挡住,只要我还在这里,他们不会去追你们,出去之后寻得姗儿,把我们林家的剑法传下去,我林家在我这辈遭此大难,但我家剑法万不可断了传承。”

    “我不要,山哥,今天如不走,我定陪你赴死。”贵妇说话间便哽咽着扑倒在山哥怀里。

    “愚昧!那毒王宗冲着我风林山庄而来,就是要取我性命,你白白送死,姗儿怎么办!让她一夜之间变成孤儿吗!”林山一阵恼怒。

    “姗儿没了爹娘还有我爹娘照顾,但我没了夫君,我”林夫人还要再言,却不料被林山双指点了天柱穴,林夫人瞬间浑身麻痹,眼中一阵天旋地转,倒在了林山怀中,神智模糊之间,感觉倚靠之人拨开了她的青丝,林夫人双眸瞬间如断线玉珠,滴滴眼泪顺双颊而下,人便昏死过去。

    片刻之后,林山冲仆人说道:“背着夫人走吧,送她回东松娘家,这是命令,快走。”

    仆人略一迟疑,重重的向林山磕了个头不再多言,背起林夫人便要从后面的小窗翻出去。

    突然破空之声传来,三根银针射向仆人面门,这仆人能跟着厮杀二十里路逃到这炉顶山,实力原本不弱,但此时身背一人行动不便,单手持剑,翻窗之时窗口狭小竟没接下飞来的三根银针,两根被弹飞,一根银针直进眉心,当即被飞针上的内力打回了破庙。

    不等林山回头查看,房顶之上飞上来一人,此人正是追杀林山的毒王宗高手,此人一声长啸:“杀!”

    “杀!”

    破庙外一众喽啰嘶吼一声,便各自抄着武器冲进破庙。

    这震天吼声吓的角落茅草里的义梅大气都不敢出,此时林山也不再歇息,回头看了一眼夫人,眼中尽是悲凉,随即持剑上去与众人斗作一团。

    一时间破庙里刀光剑影交错,厮杀声不绝于耳,风林剑法本是飘逸的路数,也算的上数一数二的剑招,如今困于这斗室之中,反而略微施展不开,不多时,仅剩的三个仆人声响便小了下去,毒王宗喽啰也死伤七八。

    这时一众喽啰围着林山不再进攻,破庙中心林山的宝剑依然寒光四射,但手脚已然不听使唤的抖动起来。

    房顶上的毒王宗高手已然出现在了破庙门口,“林庄主,想你也是一方豪杰,体面一些,为自己留个全尸不好吗?”

    连翻打斗,只是仇人当面,林山只得以死相拼,进庙之前,林山本就被那毒王宗高手暗器射中,所以庙中歇息之时吐了一口鲜血,此时林山已是强弩之末,但结发之妻还在身后,他不由得强撑着,只是他自己心中也知道,所做之事不过是困兽之斗。

    “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毒王宗高手抬手一挥,围着林山的喽啰们又冲着林山攻了上去。

    不过走了十多招,林山已然落了下风,但也击毙了两个喽啰,毒王宗高手看准机会,射出几根银针,林山有所察觉,但身体迟缓,手中长剑并没有抵挡下来,脚下一软,终究是倒了下去。

    毒王宗高手瞅了一眼林山,先前中了一根毒针,这时又中三针,眼瞅是不活了,便夸过林山走向林夫人。

    “啧啧啧,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夫人,下辈子投胎找个好人家吧。”随即抬手往林夫人心窝射了一根毒针,毒入心脏,他很自信毒针顶多半个时辰必取她性命。

    毒王宗存活的喽啰将受伤的弟兄搬出了破庙,随即在领头之人命令下点火烧了破庙。

    等到他们点火之时,躲在角落的瑟瑟发抖的义梅这才从茅草里出来,庙里惨像犹如地府,绕是义梅跟周老爷子看诊过不少伤病之人也不由得一阵干呕。

    就着火光,义梅看了一眼林山,林山目光发散,俨然不活了,又去看了看林夫人,手指搭上颈脖,脉象微弱,尚还未死,义梅背起林夫人走到大佛身后,先将林夫人送出去,便也赶紧翻了出来。

    毒王宗众人全然不知庙内还有活人,抬着伤众已然走远,义梅则将林夫人放到破庙几丈之外,逃出生天之后,义梅这才接着火光打量林夫人。

    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看的清楚,最后林夫人心口处被打入了毒针,此时面色尚好,显然中毒不深,应该还有救,义梅看向林夫人,虽已是半老徐娘之龄,但面容姣好不显老态,中毒之位正在胸口,义梅心中不免扭捏。

    “罪过,罪过,非是小子好色,事出有因,事急从权,夫人莫要怪我。”义梅从林夫人拜了两拜,随即扭手扭脚的解下林夫人左半边上衣。

    义梅解衣之时才发现,原是林夫人胸口藏着的风林剑谱救了她,剑谱挡住毒针刺入心脉,只扎入肉中寸许,此时林夫人胸口已然黑了大片。

    义梅见状,掏出随身针包,又去取了一根烧着的断木,抽出银针放火上烧过便开始施针。

    不多时,施针便完成,林夫人胸口的黑色不再扩散,毒素已然控制住了。但义梅不知这毒是由哪些毒物提炼而来,只得把身上带的几只药膏都给林夫人抹上一点。

    折了几根树枝将林夫人遮了起来,义梅靠着旁边的树便守在林夫人一旁,不知过了多久义梅也沉沉睡去。

    突然一声尖叫,义梅一下惊醒,此时天已大亮,原来是林夫人已经醒了,醒来瞬间,看到半身裸露,还以为被人糟蹋。

    此时针还未收,义梅一阵尴尬,连忙偏头说道:“林夫人,非是小子无理,只是夫人身中歹人之毒,小子也是事急从权。”

    听到有人说话,林夫人这才止住大叫,抬眼看向义梅,不过十多岁的年纪,胸口之上确实抹了药膏,几根银针也因为她这一动东倒西歪,想来这小子昨晚确实不曾有过恶行。

    林夫人这会儿安静下来了,义梅开口问到:“夫人胸口上的青黑可曾消了?”

    听得义梅询问,林夫人一想到昨夜被义梅看光,若是年纪再小一些倒也没所谓,但义梅已舞象之年,不由脸色一红,可毕竟江湖中人,这种事情到也看的开些,“谢恩公相救,伤口已无大碍,敢问恩公大名。”

    “举手之劳,夫人客气,小子王义梅。”

    整理好衣服,看着义梅还不敢往这边看来,林夫人问到:“敢问恩公昨晚事发如何?”

    义梅指了指旁边不远已烧成残垣断壁的破庙,便把昨晚他看到的都和盘托出,一夜之间,天人永隔,林夫人听完不觉心生悲凉。

    破庙的火还未烧尽,林夫人便起身冲了进去,林山早已烧成灰烬,只是那把佩剑证明他曾存活于世。

    看着佩剑旁那堆骨灰,林夫人瘫坐地上嚎啕大哭,义梅不忍直视,只得远远待着,心中不由想起自己,无父无母,唯一的爷爷现在也跟他分开,心中也一阵黯然。

    许久之后,林夫人哭声渐消,撕下一块衣服铺在地上,轻轻将林山的骨灰捧到衣服上,提起林山佩剑便向义梅这边走了过来。

    “还请夫人节哀。”义梅出言安慰。

    “王小恩公,劳烦小恩公帮我个忙,妾身要葬了我家郎君,妾身去寻块墓碑,这边交由恩公代劳。”林夫人正欲跪下,刚才情急,现在平复过来,一来拜谢义梅救命之恩,二来求义梅代她挖坑埋葬林山。

    义梅赶紧抢上前来扶住林夫人,“言重了夫人,小子这就代劳。”

    林夫人闻言欠欠身子,“谢小恩公。”放下林山的骨灰,林夫人提着剑就往林子里去了。

    义梅左右四顾,最后去破庙的惨堆中翻出两把刀,然后在林山骨灰旁刨着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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