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殿外,此时疾走而出的唐年北飞速朝着流光城西门口掠去,后方,众多鲛人亦是追随而来。
“拦住那人,不可放此人离开。”鲛司南怒喝喊道。
西城门底下,驻守此地的鲛人见来者气势汹汹,没有犹豫,瞬间数十位鲛人祭出手中鱼叉,横举在前,朝着唐年北挥杀而来。
唐年北见状,目光一沉,又回首看了看身后,那鲛司南和鲛暮云一马当先,和自己的距离渐渐拉进。
一道红光激射而来,紧接着又有更多的红光射来,这些红光如流弹一般,正是从鲛人手中鱼叉内迸发而出。
唐年北来回穿梭,身旁流光不断,这受前后夹击之势,让他颇为被动。
红色流光不断,密密麻麻,唐年北望着身前近在咫尺的鲛族身影,嘴角划过一丝轻蔑。在他即将撞向鲛族人群中时,顷刻间,他整个身躯竟是直接朝上飞掠而起。后方,那流光扫荡而来,瞬间激起一片炸裂,落石尘烟,众多鲛人哀嚎不已。
唐年北嗤笑回头看了看,手中蓝光涌动,人在半空,径直出拳朝下挥去,本就坑坑洼洼的底下,在被他接连数次出拳轰炸,更是千疮百孔,有些鲛人甚至当场被他打得口吐鲜血,顷刻毙命。
鲛司南双目赤红,见众多族人被殃及,此刻疾行的过程中,忽而纵身高高跃起,整个身形兀然腾空而上。只见他一头黑色头发刹那变得灰白,无数发丝朝上耸立,如银针遍布满头,根根锋芒凌厉,极为狰狞。
鲛司南脸色冰寒,望着那朝高空上升的唐年北,眼里没有一丝感情。随着他双手朝上推去,一头银针化作漫天密雨一般,飞速向高空之上的唐年北包围刺去。
唐年北脸色微微一变,眼下银针数不胜数,囊括的范围更是将自己所有的退路封锁,且这银针彼此之间的距离十分相近,根本无法闪躲。
见此异状,唐年北也不甘素手就擒,运起真气,不顾一切朝城门之上飞去。既然城门被关,那就飞过城头,唐年北眼中浮现一抹厉色。
底下,鲛暮云猛然止住身影,望着远方朝城外即将掠出去的唐年北,只见他双手在胸前刻印,一道道绿光至胸间绽放而出。动作一气呵成之后,鲛暮云一手高举,使劲朝石面猛拍而落。
白石飞溅,整个流光城莫名一震,下一刻,在流光城东南西北四处城门上的塔楼前,有着四道微光乍现。每道微光直冲天际,如光幕升华,飞流而起,在达到一定的临界点之后,四面八方的微光又呈水平面之势,将此方天地上边的空间封锁。
墨故渊三人赶至外场之时,便瞧见眼前这一幕光华璀璨的结界,结界将整个流光城笼罩其中,四周天衣无缝,紧密贴合。
唐年北踏空飞行,在即将冲出去的那时,西城门之上的一道微光闪耀而出,已是将他前路拦截。唐年北怒不可遏,蓝光再次涌现,比之前更为深蓝,他挥起右手,带着飓风般的蓝色火焰狠狠砸在光幕之上。
然而光幕只是一阵涟漪,便将唐年北倾力一击化解,唐年北心有不甘,再次举手而起,不停的朝这方结界轰炸出拳,然而效果依旧微乎其微,丝毫不能撼动结界半分。
唐年北怒吼,转过头看向身后,那密密麻麻的银针已是近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气,眼里一抹疯狂之色闪现,他不再犹豫,朝着眼前漫天的针雨迎面冲去。
唐年北双拳在前,蓝色异光涌动不绝,他挥拳砍劈,上下横扫,整个人在半空不停顽抗抵挡,没有一丝惧怕。
可银针如那绵绵细雨,前赴后继,滔滔不绝,尽数朝着唐年北所在的位置疾速锥刺而来。
没过多久,唐年北已是满脸鲜血,淌过脸颊,涓涓留下。银针来势汹汹,速度奇快,在唐年北气息渐渐微弱之下,紧随而至的银针更是根根刺入他的身体,有些银针遍插他满身,有些更是直接洞穿他的身体而过。
唐年北此时连眼睛都睁开不得,可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执着,让他即便看不清眼前任何,依旧负隅顽抗。
似有察觉,在身前银针密布的空中,唐年北忽然不再出拳,反而茫然抬起头朝着一处看去,那里,是鲛司南正欺身出手而来。
唐年北嘴角大笑,混杂着他的鲜血,看上去格外凶狠残忍。
“鲛司南,你给我拿命来!”唐年北不顾一切朝那方俯冲而去,双拳再现蓝光,他凭借着自己的感知,仍是奋然出拳而去。
一道气浪排山倒海轰然炸裂,云烟飞荡,满是尘埃。
众人纷纷抬首望去,只见鲛司南昂然悬浮在半空,脸色毫无悲喜的看着身下方。
底下,是笔直坠落的唐年北,他一身伤痕,血肉模糊,此时似乎连一丝力气都无法使出,他双目微微闭起,任凭自身遥遥落去。
微风轻扬,带起一丝温柔,鲛司南愕然双目震惊,瞳孔里满是后怕,眼眸里的倒影是唐年北脖子上挂着的吊坠。
吊坠随风向上飘扬,是一块翡绿色的月形宝石,和鲛司南胸前所挂之饰,一摸一样。
“年北!”从殿内奔走而出鲛明素尖叫嘶喊,发疯似的不顾一切朝唐年北坠落的方向跑去。
然而行至一半途中,却被鲛暮云一手拦下。
“素素,你难不成还没看清么?莫要糊涂下去了啊,打从他一开始接近你就没安好心。”鲛暮云劝阻说道。
鲛明素哪管其它,此时正不停来回挣扎,泪眼朦胧,口中不停说道“快救救他,快救救他”
鲛暮云脸上怒气腾腾,见鲛明素仍是执迷不悟,喝道“先前他那样出手伤你,你还救他作甚,莫不是他伤你还不够深吗?”鲛暮云一手挥起,将鲛明素死死控在原地,不论她如何反抗,皆是逃脱不得。
“暮云爷爷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鲛明素痴痴泪雨,重复呢喃不断。
墨故渊望着身前一幕,蹙眉不解,看着鲛明素肝肠寸断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一丝异样情绪漫上心头。
疾速掉落的唐年北眼看就要被砸个粉碎,却是在落地前的数米高空中,整个身体猛然一顿,约莫静止在空中片刻,继而朝下再次坠落而去。
唐年北一口鲜血咳嗽喷出,双眼仍是愤恨的朝上方掠来的鲛司南看去。
墨故渊愣了愣,似有察觉,转过头看向一旁羽涅。
羽涅朝墨故渊扬了扬手,指尖柔光渐渐消失,羽涅笑道“那姑娘都哭成那样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砸个粉碎吧,况且如今看那人模样,也逃不到哪去了。”
墨故渊对羽涅竖起一根大拇指,口中却是说道“那你之前还想找人家算账呢,怎么又出手相救了呢?”
羽涅脸色一红,别扭说道“等会再找他算账便是,反正他不还没死么。”
墨故渊好笑摇了摇头,朝着不远处的几人看去。
风过无痕,整个流光城蓦然变得沉寂无声,那红毯铺满在上,破烂不堪,如鲜血侵染整个大地。
鲛司南身形闪过,已是来到躺在地上的唐年北身旁。他脸色苍白,颤颤巍巍,望着唐年北轻蔑看向自己的眼神,鲛司南伫立在原地,身体莫名颤抖。
许久,鲛司南将手中吊坠摊开,再将自己胸前的吊坠抓起在手心,他目露痛色,沙哑说道“你你究竟是谁?”
身旁,鲛暮云眼神不解望来,有些好奇鲛司南所为。身侧,鲛明素落魄跌倒在地,怔怔看着眼前的唐年北。
唐年北摇了摇头,将眼帘鲜血拭去,可眼眶之上仍是猩红满目。
“我是谁?我是来要你命的,替我爹替我娘报仇的。”唐年北喘着气,恶狠狠说道。
鲛司南目光悲切,口中喃喃说道“这翡月坠是我妹妹鲛司雨所物,从小我与她便被父亲一人赠与一条系在身上,如今这翡月坠在你身上,你你是念笙么?”
一语之下,鲛族所有人无不哗然,鲛暮云更是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着那躺在血泊之中的人影,一时忘记手中动作。
鲛明素匍匐在地,脸上毫无血色,不知何时,胸腹之上又有血迹开始渗透而出,她毫不在乎,缓缓朝前爬去,眼中满是痛苦。
唐年北咧嘴笑着,目光看向上方鲛司南的样子,幽幽说道“你喊我念笙,那我是不是应该喊您舅舅?”
鲛司南呼吸急促,俯下身紧紧抓住唐年北的肩膀,目光泛泪,紧张说道“你真的是沈念笙!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为什么你知道我在这你不回来?为什么!”
众人愣愣看着,鲛族之人更是面面相觑,人人眼里蔓延着不同的目光,有欣喜,有悲伤,有难过,有痛恨。
墨故渊几人见鲛族异样,亦是充满疑惑,只得在一旁好奇看去。
“回来?我回来就是为了报仇啊,你们害死我的母亲,又打伤我的父亲,让他含恨而终,这些年我苦心积虑,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血洗你们鲛族,让你们这些害死我父母的人都下地狱!”唐年北愤怒喊道。
闻言,鲛司南一愣,眼里困惑不已,下意识说道“你在胡说什么?当初沈瀚唐私自擅闯禁地,对夜光珠图谋不轨,行踪败露被我们发现,可他仍是一意孤行,将夜光珠交给沧海游侠,自己独留下,我们怎么能放过他。”
“所以你们就对我父亲施以酷刑,挑断他全身所有筋脉,废了他的修为。你们不杀他,为的就是拿他泄愤,以解心头之恨么?可是为什么连我母亲也要被你们折磨,你说她是你妹妹,呵呵,真是可笑的很,枉她也是你们鲛族之人,却被你们那般对待,活生生的被处以绞刑。你们害我父母,这等不共戴天之仇,我就算拼劲一切也要你们血债血偿!”唐年北歇斯底里,眼眶血管爆裂,煞为狰狞。
“混账!我鲛族何时对那沈瀚唐做出如此行径,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谁告诉你的?我鲛族又岂会对同族做出手足相残之事,当年鲛司雨分明就是被沈瀚唐所害,沈瀚唐打从一开始就是抱有目的接近我鲛族,司雨发现他别有心机,沈瀚唐却怕她告密,才被他活活杀害!”后方,鲛暮云气不可遏怒道。
唐年北听闻,目光一凝,继而猖狂喊道“你们这些畜牲,到了现在还要逞口舌之利吗,既然敢做为何不敢认,还在这故意颠倒是非黑白?我父亲流落至南山经,亲口和我说是你们鲛族害了他,害了我娘,让我替他们报仇。你们不敢认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这贻笑大方,说的真好听啊。”
“我化名唐年北,取我父亲最后一字,年年望北,念念恨北,就是要自己时时刻刻记得身上的血海深仇。我努力成为南山经七星岛的弟子,修行岛中绝学,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来这里将你们杀光,替我父母报仇!”
鲛暮云恨铁不成钢,脸上再无先前隐忍之色,就欲上前一手了断这小子,却被前方的鲛司南伸手阻拦。
鲛司南看着底下痴狂扭曲的唐年北,他眼里布满痛苦,懊恼悔恨。他将唐年北轻轻扶起,帮他擦拭脸上血泪,自己亦是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这都是我鲛族的劫,一切或许都是早已注定的,也许从父亲登上西山经那块大陆之时,所有的一切就已成定局了”鲛司南喃喃自语,神情落寞。那粗旷刚毅的面容此刻突然间变得憔悴苍老,就在这一瞬间而已。
站在琼花殿门口的墨故渊三人,听着你一句我一句,已是明白其中大概,只是当中谁言真假尚不得知。不过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没想到这唐年北竟然是鲛族族长的亲外甥,隐藏至今是想替自己的父母报仇。
墨故渊一念此处,下意识朝前方鲛明素看去,那女子红衣裹身,一步步匍匐爬行,无人可见在红毯之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那人有意接近鲛族公主,目的就是为了混进鲛族,以此来达到自己想要报仇的方式么?这又是何苦。”一旁鱼清潺痴痴说道。
“不过是一个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傻子而已,还口口声声说要杀光鲛族,如今不过是对一个纤弱无力的女子下手罢了,还是一个很爱自己的女子,依我看来,他简直愚蠢至极。”羽涅毫不客气讥讽说道。
墨故渊拉了拉羽涅,示意他不要多说,眼下之境,几人即是局外人,静观其变就好。
只不过刚听羽涅所言,那唐年北既然要报复鲛族,隐忍多年,在大婚之日偷袭鲛族公主而让自己深陷险境,这不免有些过于冲动。毕竟鲛族人多势众,又有大妖级别的长老在,他这番举动何来要报仇一说。
一念此处,墨故渊总觉有哪些地方不对,可眼下又看不出任何端倪,当下只得朝二人说道“羽涅,鱼姑娘,我们看着就好,不可贸然轻举妄动,我总觉得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多留个心眼。”
两人见墨故渊神色认真无比,不知想到什么,当下两人也没有过多询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继而看向外场。
鲛司南手中绿光阵阵闪烁,将唐年北一身伤势流血处止住,又伸手朝他递过几颗丹药。
唐年北冷哼一声,径直挥手甩开了出去。
鲛司南并未强求,缓缓站起身,语气柔和,朝着身前的唐年北缓缓说道“孩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如果听完你还是想杀我,那么我就站在你面前,让你杀了我解恨。”
“族长!”鲛暮云喊道。
鲛司南罢了罢手,对鲛暮云摇了摇头,而后,他仰望苍穹,泪水划过脸颊,视线尽头中,仿佛尘封的过往又历历在目。
唐年北亦是不明所以看着鲛司南的举动,蹙眉望去,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好像少了点什么。
唐年北撇去脑中异样情绪,死死看着鲛司南,嘴角冷冽,他不知这人又想耍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