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穹手提长枪站在梁君面前时,她的眼里,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苍茫大地,处处都是战火硝烟,处处都是冰冷的尸体。
秦穹望着身边曾经那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手足兄弟,如今都倒在了血泊中生死无话。
润雪兆丰年,应是人间好时节。只是她所有的憧憬和梦想都被眼前人毁去,连着她的爱也被那人随意糟践,不值一提。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笑极了,那日入合黎山,自己还一直担心他有危险,支开萧决,也是希望自己能找到他,以此来保全他的性命。可最后的一切,是他布下天罗地网,让自己一众兄弟死亡无数,永远留在了这个荒芜戈壁之地。
秦穹痛恨自己,若自己没有放松警惕,没有被梁君的花言巧语迷惑,没有被他有意卖给自己的消息糊弄,自己又怎么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好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此时有个结果,她要亲手做个了断。
梁君苟延残喘,一身血迹斑斑,眼下勉强支撑站立,嘴角仍旧挂着血水。
最后一战,两军都拼劲了最后的气力,杀红了眼,杀疯了头,以杀止杀,漫无止境,直到视线中再无任何敌人的身姿。
大夏十万之众,在梁君的带领下,竟然和大周二十万的将士同归于尽,这其中还包括大周精锐铁骑几万之数。
风过无痕,风起意憎!
梁君半搭着眼皮,看着身前女子,他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她先开口。
秦穹怎能不恨,又如何心甘?可所有的事实摆在眼前,当她真想一枪杀了他时,她忽然又无法举手,连握枪的手势都在缓缓松动。
这一刻,比起爱他,她更恨自己。
梁君嗤笑「果然天下女子大径相同,只要让你觉得对自己好,她便甘愿舍弃所有依附于你。」
末了,梁君摇了摇头,道「如你这样的,我也只是图个新鲜罢了。」
秦穹脸色惨白,她低着头,忽然不敢去看他。
此时此刻,曾经意气风发,骄傲凌人的镇国大将军秦穹,再无半点傲气。就连想要亲手杀死梁君的念头都荡然无存。
若梁君只是图个新鲜,她却付出了真心。眼下,亲耳听着梁君说的话语,更是让她心如刀绞,隐隐约约中她还多出一丝窘迫和无地自容。
怎会怎会如此可笑?
可心底的感觉是如此强烈,被他这样当面羞辱,又能如何,还能如何。
秦穹深吸一口气,继而抬起头朝梁君看去,淡淡一笑,道「你苦心积虑这么久,就为了今天?」
梁君不置可否,道「当然,我说过,灭我大夏的绝不会是你们周朝。」
秦穹疑惑问道「不是谁灭都一样么?最后总是会消失的。」
梁君默不作声,没有接话。
「你看你做了这么多我是不是应该夸你真了不起,领兵十万就可以和我大周二十万将士杀的同归于尽,如此战绩,放眼古今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这次是给你们大夏争气了啊。」
梁君哼了一声,自然能听出秦穹话语中的挖苦之意。
秦穹忽而高昂起头,看着北境的天空,在边关呆了很多年,以前总觉得这里的天特别纯净,不知何时起,竟变的这般肮脏泥泞。
秦穹一脚飞踏,提抢而起,尘雪飞扬,带着她的残影一幕幕更迭闪现。
人未至,长枪已经率先从她手中掷飞了出去,鲜血四溅,梁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胸膛前的窟窿,只觉一切来的太快。
秦穹悄无声息落在梁君身侧,青丝缭绕,垂在他的耳边。
「我不会杀你,也不许你忘记我。」
梁君意识逐渐模糊,不懂秦穹所言何意。
「我问你,过往你对我所有的好和温柔,都是一直在骗我的么?」
这一刻,秦穹仍是恋恋不忘,想要刨根问底。
可惜梁君已经直直栽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你不是想看到这个世道的太平么,我来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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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盏白光倾泻,众人眼前走马观花,一幕幕璀璨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秦穹回到了帝都面见周帝,并且策划了后来在边关建造庙宇的请求,也就是现如今青云镇上的城隍庙。
百年时光匆匆流过,秦穹化身为庙祝祭祀之身,藏身在此,在小镇百姓还未开枝散叶时,她至始至终都未露面。
直到青云镇渐渐形成规模,秦穹靠着当地百姓的供奉汲取香火之力,同时也牢牢占据了青云镇的气运。
直到有一天,一位白衣男子来到此地,二话不说就将秦穹从庙宇里拽出,等秦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随他来到了合黎山的一处洞穴内。
在那方山洞中,白衣人不知和秦穹说了什么,待画面一转,秦穹已经回到了城隍庙里。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秦穹开始培养小镇人脉传承,以自己的无上法力庇佑小镇百姓,使得家家户户都幸福安康,风调雨顺。
而接下来秦穹更是不知使出什么手段,以城隍庙为中心,聚魂引魄,竟是复活了百年前死去的梁君。
只是这所谓的复活,并不是直接将人救醒,反而是假借小镇某户人家怀孕的妻子上身,将梁君的魂魄引渡入内,从而达到梁君意义上的复活。
众人看着水月盏的过往,更是诧异秦穹的行为举止,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按道理来说,当年有关她和梁君的种种过往随着那一场大战结束应该拉下帷幕,可谁知后来秦穹一系列的操作根本无迹可寻,不知她还在筹划些什么。
「刚才盏中出现的那个人就是时光吧?」鱼清潺忽而开口说道。
墨故渊羽涅还有落葵皆是若有所思,一时给不出具体的答案,而墨故渊虽说当初在大荒见过时光模样。可因为水月盏里出现白衣人身影的时候稍显模糊,所以他自己也不敢确定。
「是他无疑了,我没猜错的话,先前秦穹布下的各种阵法,应该就是时光教给她的。」一旁蜚缓缓说道。
羽涅挑眉说道「照这么说来,那白衣人时光应该就是我,数百年前我来到这里,除了教给秦穹三苗族的法阵外,我还特意将你囚禁封印,你说我图个啥?」
蜚摇了摇头,道「你神出鬼没,神机妙算,我哪里猜得到你的心思。」
羽涅龇了龇牙,乐道「这点倒是不错,应该是我后来算到了什么,所以方才有此一行,只是没想到后来我到了大荒被佛国的秃驴封印在了修罗台上,最后还糊里糊涂失忆了。」
墨故渊扯了扯嘴角,打住羽涅还想说下去的冲动,道「这些暂时后面再说,既然知道秦穹所学是三苗族的阵法,也不难看出她的确是想借助小镇百姓的亡魂归拢阳气,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复活梁君也是想让他亲眼见证这一切么?」
墨故渊点了点头,目光下意识朝不远处的梁君撇去,后者怔怔看着庙宇上的水月盏,默然无声。
「咦,怎的水月盏里的画面就一直停在秦穹帮梁君转生后就不动了呢?」落葵一手指去,好奇问道。
水月盏光晕涟漪,阵阵散发,比起之前强烈刺眼的光芒,眼下倒是暗淡不少,而光影里的画面的确是被定格,毫无异动。
站在梁君身边的梁言忽有所感,他瞳孔收缩,继而回头看向蜚所在的方向,
后者亦是对视而来,母子俩心有灵犀,都在同一时刻感受到水月盏的波动。
梁言掌心微光闪烁,那颗武胆凭空闪现而出,后方,蜚双唇微启,一颗碧绿色圆丹从她口中飞出,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两者齐齐飞向了水月盏中。
得到武胆和内丹的融合,水月盏中先前停滞不前的画面忽然闪了闪,紧接着响起一阵阵机关扭动的声音,水月盏左右旋转,继而恢复如初。
盏中画,画中人,人中忆。
底下几人抬头看去,画中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为之一愣。
其中梁君更是肝胆欲裂,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