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并不会因为夕惕的停滞而徘徊不前,也不会因为少年的突飞猛进而一跃居前,而是被自己体内的力量驱动前行,一意孤行的身影让人难于抗拒,也令人难以征服,只能附在其上,随其漂游于世间。
少年进入第二成风行天上,踏进无我无功的境界,忘却自己,忘却武功,也不觉时间流转,不知空间转移,在夕惕的一个小小房间里,神游太虚,与天地日月通气连声,感受宇宙的博大和自己的渺小,思考个人的能为和所为。
在少年的小小世界里,日夜颠倒,天地混归一体,无草木,无武功,无文法思想,只有包含一切并代替一切事物存在的灰暗一片。
少年整日在房间练功,王聪一日送一次饭菜酒水,比蹲大牢的囚犯还节省,为夕惕减省不少口粮。
而,夕惕掌门学剑有成时,远在京畿的武林盟主想到太行山下的副盟主夕惕掌门,一只喜好远游的鸽子带来盟主的旨意,邀夕惕掌门进京商议武林大事,事有多大不知道,估计那只鸽子负载不了,故而停笔不言。
太行山本有三个副盟主,现在若厉和七星观已经名散实无,夕惕就是太行山武林同道的代表,京畿一行可谓任重道远。
夕惕掌门带着仪琳和几个弟子同行,留仪珉、仪昆和仪吾等人守山,夕惕有少年这样的通天高手在,定时万全无失,危险的是赴京途中那三位仇家会不会拦路跳出,以掌门和仪琳的武功现在还不能对抗他们三个,因此练武狂魔二人组日夜兼程的间隙竟还苦练六壬神剑,同行的弟子看到觉得夕惕的明天要么辉煌,要么全员成魔。
快到京畿的路上,武林同道越来越多,都是应盟主要求京畿商议那纸条不能说清的大事的。
经盟主整顿,武林各派间见面说话客气很多,有点读书人结伴离乡进京赶考的落寞,不仅引为同道,还引为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船太大,蚂蚱身轻可以忽略不计,少一只两只,甚至全部都少也不会影响这条船的航行。
但表面兄弟姐妹的关系是建立起来了,也算是盟主大功一件,全部武林同道都要在心里为盟主喝彩,否者就是萌生了背叛整个武林的思想苗头,要自己尽快把子虚乌有的嫩芽掐断在蒸蒸日上的武林草丛中。
草木太旺盛,不免有的嫩芽逃过内心监视的眼睛,自己长大了。
在离京畿五十里的一个馆驿小镇上,几个门派的人都在此歇脚,休息一夜,明日就可到京都。
其中就有夕惕、归藏、三禾掌和剑舍,大家表面你敬我我问候你,其实谁都想把被人剔除副盟主之列,自己好早日登上盟主的位置。
所以镇上处处闻见的久仰久仰幸会幸会的声音,其回声确实咬牙切齿的吱吱声。
归藏的掌门没了一只手臂,成了独臂大侠,使不出剑,腰间挂着一柄佩剑,像是道士腰间的桃木剑,斩不得凡人,只能斩鬼神。
夕惕的小心惯了,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久了,人家觉得这笑来得实在廉价,便漠然视之,夕惕就该低人一等,仿佛她们不是因为武功成派而被列为副盟主,而是因为她们收留了江湖上所有无处可去的女子。
厅堂里的大花瓶,本质上没有什么用处,却不能没有,有并且好好地站在那就是它的用处。大家觉得夕惕现在就是这样的角色。
现在要叫花瓶坐下来和大家一同吃饭,还要叫花瓶来点菜,这是主宾都不能答应的。
有人在驿站里就刻意挑衅,就是心里不听话的嫩芽长大的那种玩忽职守的人。
江湖人见面多喝几杯情有可原,喝多了多说几句,听者也不必放在心上,笑笑就过去了。
更何况经常笑嘻嘻的夕惕怎会放在心上,归藏的弟子跋扈张扬的性格没有改过来,索性在酒桌上随性乱讲,把大家的心里话也讲出来,大家本可置之一笑,可是他们把大家的裤子全拔下时,大家只剩尴尬的笑脸,僵在空中,不知如何收场。
归藏不明场合的弟子是这样说的:“舞刀弄枪历代都是男人的事,女人就该在家里操持,不然出来画虎不成反类犬,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烟消云散,谁也救不得。”
大家都听出是在说夕惕,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还得意洋洋,大谈特谈武林各派的功绩,只有太行山的夕惕寸功未来,自身难保,竟然还敢觊觎盟主之位,实在是牝鸡司晨!
夕惕的脾气再好,这个时候也该礼节上发发脾气,不然是走不到京畿,即使到了京畿也上不得座。
夕惕掌门一掌拍碎酒桌,说:“这哪是在说女子,明明就是在说我派夕惕,小厮不服可以上来领教几招。”她自信归藏掌门现在形同废人,使不出什么高招。
归藏的掌门知道自己弟子口无遮拦,闯了祸,扇他两巴掌,说:“劣徒喝点酒就又在此丢人现眼,快给我滚!”
这人经不住打,从椅子上摔下,酒劲上头,站不起来,四肢并用往门口爬去,掌门还不依不饶,追上去又抽又踢,“打死你这个酒鬼,武林败类!江湖的臭虫!”
归藏的掌门没了右臂,走起来身体不平衡,像是比徒弟喝的还多,没打几下,自己用力过猛,也摔倒在地上,压在徒弟的身上,徒弟还口吐秽物,把饮的酒吞的肉全秃在掌门的肩上,献给手脚不便的师傅,学鸟反哺,真是个孝顺好徒弟。
师徒二人在地上挣扎几次起不来,一个醉的不省人事,一个半身不遂,像少条腿,单腿立不起来。
场景看起来异常凄凉,往日对归藏欺人太甚的怨恨转变成怜悯。这是江湖不计前嫌重归于好的苗头。
归藏的两位在地上演泥里摔跤的把戏,师傅要起来,徒弟又拖着师傅不放。
天下第一大派剑舍一群人路过门口,正式展示自己锄强扶弱正义助人的时候,觉凡和至临扶归藏的人起来,至殊在后面大骂:“习武之人不思为国为民,何为要欺负老弱,是谁这么不要脸,敢不敢站出来给我看看”
没人肯站出来为夕惕解释,大家都觉得归藏的酒鬼说的就是自己心里想的。
夕惕的掌门见到剑舍也是气得鼻翼张开,要和下面的嘴论个大小。
仪琳接了至殊的话说:“现在是天下第一大派出来主持正义的时候了吗?大家都是副盟主而已,谁也别想在彼此面前装蒜。”
至殊听到点名天下第一大派,心中的火烧到嘴里,“习武之人以武力为宗,谁的剑厉害就得听谁的,谁技不如人,就给老娘把尾巴加紧了!”
仪琳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这丫头片子,回道:“天下第一剑派就是每一个人都是天下第一吗?还不是有人被斩腰,有人被掏心,依我看来,不过尔尔!”
至殊忍无可忍,拔剑就飞身冲去。
仪琳剑都不拔,将剑柄轻轻一拨,弹开至殊的剑。至殊和她爹觉尘一样,脾气比武功大好几倍。
至殊落地后又再飞来。
仪琳尽得少年教的六壬神剑,对这剑舍丫头的剑招胸有成竹,轻轻往前跨一步,一掌拍在至殊胸口,回手还把至殊的剑摘下。
至殊被掌击飞,至临飞去从空中把她接下。
“天下第一就这样厉害么?还要叫谁夹紧尾巴呢?”仪琳说着把至殊的佩剑扔在地上。
至临见师妹被打伤,大骂:“欺负我小师妹算什么本事,我才是剑舍这一辈中最能打的,有本事和我过两招。”
至临在武林大会上和归藏掌门的比试大家都见过了,确实是同辈中极少有的人物,可夕惕被剑剑舍踩在脚下也太久了,今日要是退缩,剑舍仗着和京畿陈家的关系,不得把夕惕当狗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拼死为夕惕争口气。
仪琳这样想着,说:“至临少侠在武林大会上大放异彩,我早想讨教几招,不过听说至临少侠游历江湖以来没有打赢过,今日要是打赢我这个弱女子,也算破了屡战屡败的传言。”
至临听后,觉得这女的剑法肯定不怎样,嘴巴倒是厉害得很,今日要是赢了她也是胜之不武,不如借此借此机会展展剑舍的威风,到京畿说话也有分量些,就把武力值展出来吓吓这言辞不饶人的姑娘。
至临说:“愿领教仪琳师姐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