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秋林一去不回,酒没得喝了,至临吩咐门口的两个守卫去酒窖里取酒来,说好的不醉不归,都还没醉呢,一个也不能归。陈观附议,一个都不能走,今晚要喝到躺倒桌子底下为止。
至殊喝多了,舌头打结,来不及回嘴,她一个姑娘也要和他们一样躺倒在桌子底下?成何体统?那岂不是便宜了这些邋遢鬼?她觉得院里这些男的都污秽不堪,臭不可闻,一刻都不想和他们多待。她起身说:“我去看看王姑娘。”
至临拿到剑谱,不再盯着她,和陈观聊起此行南下的故事,说到湘钦的陈怀寿,三人在沅水相逢恨晚,不知道这位老哥在湘钦怎么样了,此刻要是有他在场,那就更好了,如有他助阵,明日更是万无一失。至临和陈观感慨怀念,别人插不进话,各自闲聊。
秋天的晚上也可以很热,加上喝了酒,大家纷纷脱下外衣,挂在椅子上,有的甚至是光着膀子。秋风不争气,大伙越来越热,陈观口干舌燥,问:“为何酒还没到?”
至临派个守卫再去催,去了两拨人,一滴酒都带不回来,这样的剑舍还想复兴,简直是让大家看笑话。守卫小跑而去。至临相信酒很快就到,喝醉时人总会认为自己心里想的都能成真,在他的世界里,他的意志战胜一切物质,他想的即是他看到的摸到的,容不得怀疑。
至殊大门而入,少年和钟瑜玟坐在窗前,来不及动身,少年原地使出风行天下。像个人隐身在椅子上。
王聪进来,探头看看王聪,她还在,她拍拍王聪的脸,笑着说:“很好很好,明日就将你换成大宝剑,助我一统江湖!”她此刻已经一统江湖了,她的江湖就只有剑舍这几座山头,任性跋扈恃宠而骄即可统一,山上的鸟见着她都要鞠躬问好。
至殊步态翩跹,醉意朦胧,酒劲要上头了。她几乎是摔倒地做到椅子上,那椅子上正端坐着少年,她扑靠在少年怀里,感觉温热,抬头看,只是一张冷冰冰的椅子。一定是喝多了,错觉!
少年被她一撞,几乎要叫出声,这女的不轻啊,少年不敢乱动,至殊坐着不安分,扭来扭去,她发现喝醉后坐下来真是舒服,椅子都软了很多,一定是椅子知道她马上就要在剑舍逞威,软塌顺从自己,连椅子都不敢和她硬碰硬,这还不是好兆头吗?
她借着夜光看到床上的王聪,嘟哝说:“王姑娘,你睡着的时候真是好俊郎,不亏是当初我喜欢的人。”
少年想,遭了,这母老虎发春,她喝了白蛇泡酒,酒劲上来岂不是连王聪也不放过,少年给钟瑜玟使个求助的眼色,她也无能为力,摊开手,吐舌头。
至殊要寻酒,“不是酒都放你屋里吗?你给偷喝光了?怎么一点也没给我留?”她拿出火折子,点亮屋里的油灯。
少年趁她站起来时跨到钟瑜玟身边,如释重负,不是如,就是释放了重大的负担。他舒口气,蹲在钟瑜玟身边。
至殊看到窗前的葫芦,说:“你还是有点存货的嘛,现在归我了,这山里的都归我,你也归我。”她指指葫芦,再指指床上的王聪。
她端起葫芦,仰头倒进嘴里,葫芦嘴滴出两滴酒,她如数尽收。
少年想,这房间危矣,她的真气将大涨,不是王聪糟糕就是院里的人得便宜,少年倒是愿意看这好戏,以前在京畿是人家看他,现在在剑舍轮到他看别人。
至殊失望地放下葫芦,葫芦当啷滚落在地,吵醒了王聪,王聪扭几下直身坐起来,说:“这么晚了至殊女侠还有什么事?”
至殊坐到椅子上,说:“没什么事,找你叙叙旧。”
王聪想,和她能有什么旧事可聊,往事不是她们杀了她爹就是她一路折磨她,现在自己头胀得很,只想倒下睡觉。她嗯一声,倒回去睡。
至殊坐的不是刚才的椅子了,是钟瑜玟在坐的椅子,钟瑜玟一介弱女子经不住她坐,痛得向少年求饶,少年也学她歪曲脸,咧嘴,然后张开双手,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至殊坐在钟瑜玟身上,闻到一股香味,是胭脂的香味,她问:“王姑娘,你换胭脂了?好香啊。”
王聪听到这一句知道那是钟瑜玟的胭脂味,她惊坐起来,说:“是的,这从昭义带来的,今晚夜色这么好,你可以在月下练剑,成效一定不匪,我家公子以前也常这样。”
少年蹲在一边,想,我何时在月下练过剑,我只在月下喝过酒,听过别人嗯嗯唧唧,那是在夔崖的时候。
至殊说:“我喝醉了,去悬崖太危险,我就在这吧,你看我练得如何了,是不是可以往下练别的了。你给的真气功法我一点都没参透,还是在剑招上先取得进步吧,我自小就不爱念书,那功法口诀太深奥了。”
她终于离开椅子,但钟瑜玟两腿麻木,动不了,疼得冒汗。少年得意地扶她起来,两个人蹑手蹑脚走到王聪床边,坐在王聪床上,钟瑜玟伸出双手捧着王聪的脸,王聪看到空气中伸出百嫩的双手,会心地笑了,这是钟瑜玟,和她家公子此刻都在房里,院里那些人变成禽兽变成恶魔也伤不得她了。
至殊要醉里挑灯看剑,她移开桌子,拔出佩剑,在房里演练她每天都坚持重复做一千次的扭腰旋腕,宝剑在她手里挥成扇形。
钟瑜玟靠着王聪的肩膀,看到至殊的剑招,笑得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不然会有魔性的笑声传出,坏了这优美得拙劣的剑招。
少年也看出来这不是剑招,是上次钟瑜玟在岭南喝醉的舞剑,这是官姬的娱宾技艺,不是什么离手剑法,少年也笑了,给钟瑜玟作揖,这是她的拿手绝活,她真该现身来手把手教至殊,指不定明天过后这小蹄子会用得着,以后剑舍亡了,她还能有个谋生的技能。
钟瑜玟抬手捏一捏王聪的下巴,表示对至殊的剑舞导师的赞赏。
重复十几次,她就感觉到热了,脱了外套继续练。少年望着钟瑜玟再望望地上的葫芦,这女的中毒了。
外衣脱了还是觉得热,她又解开内衫,露出红色肚兜,在房里继续练剑,喘着粗气。
少年知道非礼勿视,只是在王聪和钟瑜玟面前不能看,他把头埋进王聪的被子里。
院子里的人等不到酒,每一人都热得难受,好几个人光着膀子坐在院里,面前杯盘狼藉,他们现在心里想的都不是酒,而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