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小师弟带回白蛇,云雷刀神却没有带回虾米,他在河里玩了一天,一无所获,鱼都摸不到一条。年纪大了,逮不着这些矫健的玩意儿。年纪真能作为所有失败的借口,也是所有成功的骄傲的理由。云雷刀神难为情,跑到厨房去帮手,王聪嫌他碍手碍脚;他去帮师叔,师叔嫌弃他心急浮躁。无所去处,只能来院里坐着,和钟瑜玟聊一聊。
云雷刀神劝钟瑜玟想办法把自己的武功找回来,即使那是邪功,那也是武功,没有武功傍身,什么小鱼小虾都能欺负人,行走江湖真是不便。钟瑜玟对武功没有他那么痴迷,她说武学是没有止尽的,谁都不能穷尽,会一招和会两招没有什么区别,谁能做到真正的天下无敌,那邪功不要也罢,女子不习武也行,江湖是男人的天下,有少年在身边,他练一个月顶自己练一年。
刀神说:“贞利剑真是你的?如果是这样,能破解贞利剑的奥秘,你也能成为绝顶高手,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
钟瑜玟说:“我不想成为绝顶高手,没有你那一的执念,武功只是身外之物,不必强求。”
刀神说:“武林中就缺以为一等一的女侠,你若不出山,这就要落入夕惕剑派那帮女侠了,她们蒸蒸日上,大有盖过剑舍的势头。”
钟瑜玟说:“剑舍手上有贞利剑,他们才是蒸蒸日上,这些都是江湖故事,和我也没有多大关系。”
少年和小师弟回到河边习武练剑,初冬的寒气从河面上吹来,雾水打湿他们的鬓角。手里的剑也寒气逼人,让谷底显得更阴冷。刀神看在眼里,想起钟瑜玟说的话,武学是不是真的虚妄,这些年轻人这么勤奋,最后也会落成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武功会随着年纪的增加而衰减。
少年的离手剑算是成熟,但离黑衣男的水平还差很远,吓唬江湖上的二流侠客还行,面对黑衣男斗笠男和涣群门的人也是小孩子过家家。少年努力修习,但收效甚微,照这样下去四十岁才能和黑衣男一样。
小师弟说:“你应该找你师父指点指点,谁让他是你师父呢?他得尽到师父的责任。”
少年说:“我的武功很多都是师兄教的,跟他没有多大关系,我和他现在只有仇恨,没有恩情。”
小师弟说:“我看他提到你还满眼慈爱,你师兄又不在人世了,他是想你的。”
少年说:“他想我死,我师兄就是他害死的,师兄武功盖世,别说一堵墙,十堵墙都不能奈何他,这世界上能杀我师兄的只有师父一个人。”
小师弟说:“师父说你师兄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他的风行天上练到哪一成?”
少年说:“不知道,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我师父都忌惮。”
小师弟说:“他们两个为什么不和?”
少年说:“他们两以前亲如手足,两个人年纪相仿,甚至以兄弟相称,后来师父和师兄合谋杀了他们的师父,再后来两个人就翻脸了,其中原因我也不知道,你师父也是那时候跑到剑舍来的,这事他知道的比我多。”
小师弟说:“师父不愿意说,他不想提及那段往事,你师父和我师父在这院子里也只字不提那时候的事,谈的都是我师父在剑舍的事,你师父好像不喜欢剑舍,以他的武功,剑舍合力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好像不愿意上剑舍来。”
少年说:“不知道,我以前躲在剑舍他也不敢追来,老一辈的事只有师叔知道了,他们不想提就算了,都是旧伤疤,我们也不要去揭人老底,学好武功就行。”
小师弟问:“我们门派是一直徒弟杀师父杀了一千年吗?”
少年说:“据我听到的,是这样,不过我是杀不了我师父了,你还可以杀你师父,我师叔武功不行,你稍微用点心,五年以后他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小师弟问:“我为什么要杀他?”
少年说:“不知道,但总会有原因吧,人家说这是宿命。江湖就是这么复杂,你今天看到的那位姜秋林前不久还是剑舍的对头,现在就是他们的顶梁柱了,这些都说不准。有的事甚至没来由,没来由的恶,没来由的好。”
小师弟不想听他的大道理,进屋帮他师父去了。
少年一人在河边,习武练剑,心里没有什么事,拔剑自然神,进步自然快。他重复练习离手剑,不知有多少遍了,但总是找不到更上一层的突破口。天资不好就只能以勤补拙,他觉得自己现在算是勤,不断向黑衣男的水平靠近,因为自己年轻,早晚能超过黑衣男。
黑衣男没想过要和他在离手剑上较高下,他对这少年的离手剑也没有什么想法。离手剑在他手上大放光芒是事实,武林上都知道剑舍觉尘的离手剑,真正展现出离手剑乃上乘武学的是黑衣男。
少年练习离手剑时总会想到黑衣男,以他为标杆,仿佛能超过他,就到达离手剑的顶峰了,不能再有精进了。
小师弟帮师父在屋内忙活一天,云雷刀神到哪都被嫌弃,但马上就好了,他丹田修复后,自己就不在那么笨手笨脚,作为江湖侠客的角色,不做惹人烦的蹩脚帮手。
剑舍北山下的人们各有各的忙,剑舍山上的人也不闲着。至殊回到剑舍后,北山庭院来找姜秋林,姜秋林正忙着呢,这师姐现在没有复杂具体的事务,也没什么要紧事,姜秋林让她稍等,自己把手上的活搞定再来找她。至殊能等,现在的她没有什么不能等的,她坐在门槛上,看着忙碌的工匠把北山庭院改建新颜,剑舍每天都有新的面貌,这块不是她认识的剑舍,北山庭院已经不是她认识的庭院。
姜秋林好久才来,问师姐有什么指教,师姐请他借一步说话,姜秋林就明白事情不简单,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师姐城府深在剑舍是有名的,他小心翼翼跟着师姐来到无人的树下。
至殊问:“夜宴当晚是你和至临去拿的酒对吗?”
姜秋林听到夜宴之事,不敢怠慢,仔细回忆思考,说:“刚开始是我和至临陈观去把酒搬来,席间就不够是我先去酒窖取,守酒窖的师兄不认识我,和我发生口角,我和他在酒窖门口扭打。当时我真气大涨,失手打死了人,后来害怕就在山上躲起来,再后来就在这山里迷路了,第二天见到大家已经是在山下,我本想着回昭义去,但来时所有的事都搞砸了回昭义也没什么作为。说实话,我在昭义过得很苦,一贫如洗,因此想留在剑舍。”
至殊不怀疑他留在剑舍的初衷,点头表示理解,又开口问:“取酒的过程你一直跟着至临吗?你们有没有分开过?”
姜秋林想想,说:“我和他又不是夫妻,不至于形影不离。中途他和陈观大侠去找过掌门,我一个人把酒搬到窖门口。师姐何故问这些?”
至殊说:“你且不用管这么多,我问你,那酒搬来后你们去了哪里?”
姜秋林说:“我就忙菜肴的事去了,酒放在王聪姑娘的房里,你就在里面啊。”
至殊说:“我有一会没在,我盯着她但也有自己的事,你见没见陈观和至临进去过?”
姜秋林说:“没见到陈观进去过,至临进去了啊,你当时应该在里面啊,他和你都拿到王聪给的武学功法了嘛,这事你好好想想。你们都拿到了她给的假功法,至临当时和如获至宝,你见他在筵席上兴高采烈,喝了那么多,就是拿到了功法秘籍。”
至殊好好想了,她和至临没有像姜秋林说的那样同时得到的功法,而是一前一后,很可能师兄在前。她陷入沉思,姜秋林看她半天不说话,作揖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