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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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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计有阴阳掌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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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行来,不知过去多少日月,只是山河变幻,气象转折。

    当然不止步行,亦有可以驾驭的马匹。只是行在陌生之地,山路蜿蜒,林莽多森,也只有步行为上。

    虽然已是早春,气温却依然让人瑟瑟发抖。料峭春寒,让人朦胧在冬的凛冽之中。只是,山林辽阔,林木茂密,不知人间岁月,也属正常。走了不知多远的仇九,在一条山涧前停了下来,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浇在脸上,困意顿时一扫而空。他俯身将脸浸入水中,睁着眼睛看着那激流互相碰撞,便想起了老鬼所在分部那座山的寒潭,自然也就想起了小猴子。

    岁月无声,转瞬即逝,却在天地山川,以及人的身上镌刻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不知不觉,仇九也不是那个弱不禁风干柴一般的少年,也不是那个被人嫌弃在人群之外的人。当然,生命的本质无法改变,却在岁月的长河里越走越远,也让生命越发的尖锐。在无名中,他自然有了自己的地位,甚至如现在,他可以自由行走在天地山川之中而不被人怀疑。

    抬头望着山涧的上游,只见到一条白水在绿荫掩隐之中缓缓驶来。怪石巉岩,飞崖高耸,草木森森。冰冷的水珠便顺着他的面庞缓缓滚落下来。他眯了眯眼睛,退到了山涧几步之外的一块光滑岩石那里,坐了下来。

    他将老匠人交给他的那本古老书籍取出。书籍已经很模糊,因为江水的浸泡,很多文字和图形已经模糊的近乎难以分辨。他深吸口气,仔细的浏览起来。许多地方是需要琢磨的,而这路上的时间,便为他提供了琢磨的机会。

    这是一本家传的武功秘籍,共有两种,一是缩骨之术,一是挪移之术。两种武术,都简单易懂,但坐起来却无比艰难。比如缩骨之术,人的骨骼均是固定的,只有部分骨骼可以在外力的作用下可以移动而不损失肌体,但上了年纪的人,骨头已经成型,柔韧度已是渐渐的失去,要想挪动,便是极其痛苦而艰难的事情。而挪移之术,讲的便是借力引力的内容,即借他人之力为自己之力,挪他人之力而不损伤自己,也就是化解之法。

    山林寂静,只留得鸟兽鸣嚎;光影流转,在林木中留下淡淡的光影。

    不知觉间,仇九已是大汗淋漓,头顶上一缕缕白色气雾缓缓袅娜。

    在满布着汗珠的脸上,他的五官近乎扭曲,眼睛眸光凝聚,却是闪露出疯狂之光。

    突然,一口血从仇九的口中涌了出来,他整个身躯立时扑在地上,双臂紧绷,袖子立时破碎,只见皮肤上出现一条条青色的筋络。他仰起头,眸光如烈火般炙热通红,面孔上也是浮现出青色的筋络。

    “啊!”

    仇九呐喊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如闷雷一般的响彻。无数的飞鸟刹那间从茂密的枝叶中飞了出来,叶片纷飞,飘然落在地上。仇九弹身而起,倏然一剑刺了出去。

    剑光如虹,在昏昏的林木间炸响。

    京都,皇城。飞雪漫漫,红墙黑瓦的宫殿,宛若是亘古的遗迹。

    保和殿。

    “朕的那几个不肖之子今日功课如何?可有让洪先生不愉快?”

    “陛下说笑,几位皇子都是天家血脉,承继了陛下的英明神武,岂会作出不肖之举。特别是太子殿下,更是博闻强记,孜孜以求,下官与有荣焉!”

    “先生可不要为那几个不肖子掩过饰非,朕的儿子是什么德行,总是比先生要更为了解的。莫说他们能刻苦求学,便是不招惹是非便是好的了!”

    “下官惶恐,望陛下收回刚才之言。”

    “呵呵,不过是与先生聊聊家常罢了,先生莫要紧张!”

    “谢陛下!”

    “冬去春来,万物生发,北方的天气,到底还是如此寒冷。听闻下面报来,这个冬天可是大雪压塌了不少房屋冻死了不少牛羊。唉,都说瑞雪兆丰年,却不知今年春耕如何收成又如何?”

    “陛下圣明烛照又心系百姓,想来上天有好生之德,定然让百业丰茂井然有序。”

    “借先生吉言了!不过下月便是祭祖大事,先生准备如何了?”

    “回禀陛下,一切已经准备妥当。钦天监那边也是择好了日子气象。”

    “不知朕的那些兄弟们可会按时回京参与祭祖!唉,一家子人,却分隔异地,不能亲近,夺人天性啊!”

    “陛下也是为社稷为皇家血脉考虑!”

    “是啊,考虑的多了,便显得冷酷无情。下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指着朕说朕得位不正呢!呵,他们谁知道朕日夜操劳不敢有丝毫懈怠,熬干了心血,只为了这祖宗基业得以万年永固,能让万民安居乐业,可是又能如何呢?民间不是在传朕昏庸好色、任用酷吏、废弛朝政吗?”

    “陛下!”

    “虽然嘴在别人身上,可听来到底是让人失望啊!朕矜矜业业为了什么?若是为了个人享受,朕完全可以将一应事物交予三省处置,何必自己苦了自己?熬尽心血而不讨好?悠悠我心,可谁知朕心?”

    “陛下,老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老臣该死!”

    “你是好臣子,忠心耿耿一心用命,这也是朕为何将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交于你教导的缘故。这天底下,勾心斗角互相侵轧的人太多了,多到让人防不胜防。酷吏如何,峻法如何,朕即便是将贪官污吏剥、皮充草又如何?那些贪得无厌、欺压良善者,朕杀了多少,可到最后,还不是那么多虫子不惜一切手段往前冲?这样昧着良心的败类,还不是到处都是?正如朕的那些兄弟,他们一个个看起来好像是服气了,可不还是在底下里不屑朕这个兄弟,到处散播朕的谣言,说朕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好色贪婪、霸道自私!呵,朕倒想问问他们,他们所说的哪一条是对的?”

    “陛下!”

    “他们不过是争权失败不服不忿罢了,朕即便驳的他们哑口无言,他们不还照样我行我素,不将朕放在眼里,照样想着如何将朕扳倒?锦衣卫和东厂从全国各地递来的折子雪片似的,那上面记述的内容真是让人不堪入目!他们这些人,哪里还有半点皇家血脉的品质!简直就是一群蛀虫一群虱子,贪得无厌的吸食祖宗社稷的血肉,吸食民脂民膏!”

    “陛下息怒!”

    “朕不息怒又如何,是不是要被他们气死?朕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他们不值得,也没有任何价值值得朕去生气!他们丢脸,自有九泉之下的祖宗会教训他们!朕所在乎的,是这天下,是这亿兆黎民。”

    大殿之外,传来脚步声。

    皇帝深吸口气,那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也瞬即恢复了平静。他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傅,摆了摆手,退回到御座上,道,“先生不必紧张,也不必忧虑,朕只是发泄情绪罢了!好了,先生也累了,且请回去休息吧!”

    “多谢陛下!老臣告退!”

    来人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他穿着大红蟒袍身配绣春刀。锦衣卫指挥使是三品官衔,下有同知、俭事、镇抚使。毛骧单膝跪地,道,“卑职毛骧参见陛下!”毛骧不过三十左右,孔武有力,一双眉毛浓黑粗长,几乎连在一起,眉毛下的眼睛如铜铃一般。

    “寒山城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卑职已经查清。寒山城本太平,后因江湖势力发生仇怨,设局于寒山城,局破,官府被裹挟其中,锦衣卫卫所和东厂后面介入,本想弹压,可惜无论力量还是数量,均有限,被江湖势力击溃,官府损失颇大。”

    “谁与谁之间的仇怨?”

    “无名突起,先后击溃龙门和绝影,后与洛苍发生矛盾,将洛苍逼迫的狼狈不堪,洛苍后将龙门和绝影的人联系起来,准备设局反击无名。”

    “看来那幕后推手是无名了?”

    “是的,陛下。”

    “那无名的情况调查的如何了?”

    毛骧迟疑,道,“卑职无能,暂时还未查到无名的详细线索。”

    皇帝双眼微微眯起,眸光冷冽的盯着毛骧,毛骧急忙低下头大气不敢喘。良久,皇帝道,“看来,这无名似乎要异军突起击溃各大势力,成为天下第一?”

    “有这个可能。”毛骧咽了口口水,道。

    “江湖江湖,”皇帝站起身,宽袍一甩,从御座走下来。“风来雨急,多少人死,多少家破,江湖乱起,朝堂不宁。这江山,到底还是朕的,可朕的江山却被一群草莽匪类搅得不得安宁,你说,朕如何能够咽的下这口气。这边如同有人跑到朕的家里来,虽然不是针对朕,却将朕的家里打的一团糟,朕的尊严呢?朕的名誉呢?难道堂堂朝廷,会任由这样的人胡作非为为所欲为?若是如此,要律法作什么?要刑狱作什么?要你们作什么?”

    毛骧浑身一颤。皇帝继续道,“祭祖就快来了,朕的那些兄弟,可能有些不愿意来的。他们不来自有他们合理的借口,可是在那些蠢夫蠢妇的口中,却变成了朕剥夺兄弟祭祀的权利。朕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兄友弟恭,才能家庭和睦,也才能族群繁衍。所以,朕希望见到他们一个个欢喜前来。”

    毛骧眸光一凝,道,“卑职明白了!”

    “抓紧对那些草莽匪类的调查,这些人的存在,是隐患,朕不希望对他们失去掌控。”皇帝清冷的道。

    “卑职立即着令各地卫所加紧调查,一有消息便呈报陛下。”毛骧道。

    “这个无名,”皇帝望着殿外莽莽的屋顶,道,“必须查清楚底细,若是与官员、皇族有关,便绝不能任由其大行其道。”

    毛骧神色微微一滞,便明白了皇帝的担心。这样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那些皇族,本就对皇帝心怀怨恨,而今封在地方,有自己的食邑,稍微聪明点便可发展自己的势力,而这样的势力存在,便很可能形成对皇权的威胁。当初陛下起兵,不也是如此!

    毛骧立时直起背来,声色铿锵的道,“卑职领命。”

    蟒山。千余名甲胄在身的兵士列阵在前。在这些兵士的前面,是庆王府的王子。庆王一共有五名儿子,最小的才不过十一二岁,大的却有三十好几。而这些儿子当中,民间传闻最受庆王喜爱的是第三子朱兆基。而这朱兆基生的玉树临风,又是允文允武,平常又不跋扈,自然也是让庆王府辖下百姓所爱慕。

    一大片的猎物血淋淋的摆在地上。这些猎物,有飞禽,有走兽,有蛟蛇,有的完整,有的残缺,有的不过取猎物最贵重部位。

    庆王五十左右,穿着明黄蟒袍,身后跟着两名儒衣在身的谋士。

    一一看过几个儿子的猎物之后,庆王也不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向帐篷。庆王的几个儿子迷惑不解。

    “你们觉得,今年狩猎,第一当取谁?”

    “王爷已是胸有定论,卑下浅薄见解,只会让王爷笑话。”

    “博采众长嘛,说来听听。”

    “大王子猎物最多,而且猎物躯体保存完整,卑下私以为第一当为大王子。”

    “你呢?”

    “卑下的意思与阅知兄不同,卑下私以为大王子虽然猎物最多,但三王子所猎猎物,均为价值最高的,若是按此计算,第一当取三王子。”

    “仅仅按价值而论?”

    “启禀王爷,无论为政还是用兵,杀伤为下。”

    庆王低垂着目光,似乎在思索。帐篷内的其他人都不敢出声。好一会儿,庆王低声一笑,道,“行了,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这样,今年狩猎,取两名一等,其余按数量而论。”

    “是,王爷!”

    庆王在案几后坐下,摆手道,“大家都坐吧,不要拘谨了!昨夜京城又传来了皇帝的御旨,是说祭祖的事,而昨日我们已是议论过了,所以,这几日本王便会离开龙门前往京城,怕是要在京城呆上一段时间。而本王不在的这些日子,便要由诸位尽心照应了。”

    “不知王爷安排谁人同行?”

    “嗯,伯招吧,伯招素来机警,又是文武全才,有他在,自然能照应本王。”

    “伯招多谢王爷厚爱,定然护得王爷周全。”

    “此外还有一件事,那便是安排王子坐镇的事。老大沉稳却缺了应变,老二跳脱只能行军伍之事,老四和老五还小,但不得重任,而老三前段时间又在江湖中游历了段时间,且为人机敏果断,可为镇守。你们有什么事便多与老三商议,他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的,你们可以对他训诫惩治。”

    “王爷吩咐,小的们不敢懈怠,定然协助三王子处理好属地事物,请王爷放心。”

    “如此,本王可就无后顾之忧了!行了,叫他们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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