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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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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刀不称王竖子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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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的小炉子里上层的木炭,不但耐烧,而且还能散发出木质的那种醇香。炉子便在矮桌上,两边各坐着一个人,喝着茶,面色平静。炉子工艺上层,绝非民间之物。但见木炭在炉子里燃烧着,闪烁着炙热的光芒。那热量便从四边的空洞里飘逸出来。

    茶是好茶,水是好水。好水配好茶,再有拿捏分寸的火候,煎出来的茶水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品茶如品人生。渐渐的,茶也便成为了上流社会的象征,也成了一个人修养的表现。

    远处传来响动声,那嘈杂的声音宛若集市一般,隐约可听见的是欢呼和鼓掌之声。

    朱兆和眉头微微一挑,却是唇角拂过一丝笑意。

    “朱兆基想来是很享受的,”朱兆和道。“这样的场合,即便是父王,怕是难掩喜悦之情。这可是江湖,无数成名已久的豪杰侠客,还有各派的势力,能在高台之上演说,想来也是一种身份的认定与宣扬。父王才走几天,瞧着吧,龙门城的百姓们都会将他视为下一任藩王的。”

    田绾嘿嘿一笑,低垂着头,手里把玩着杯盖。

    “可惜,任何事情总是会有意外的。”田绾道。“意外的出现,虽然让人猝不及防一时难于接受,可过一段时间,当一切变得正常起来,任何人都会坦然面对和接受的。所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的风光,是笑到最后。”

    朱兆和笑了笑,手指拨弄茶水中的叶子。刚才他的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想到站在台上的是朱兆基而不是自己,他便有一股怨念。他想发泄,可是,他却无处可以宣泄。正如那湍急的洪流,四周是铁桶一般的墙壁,挡住了那股子戾气的奔流。而田绾的话不轻不重,却如一股清风,为他内心的气闷与烦恼提供了一丝清凉,也打开了他内心里的一个结。

    “是啊,”朱兆和道。“万事万物总是讲究个变的。变,才能让整个世界充满动力,才能向好向高发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如此,才有奋进的动力!不过,田先生的计划安排妥当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了呢?”

    田绾只是一笑,伸手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字。

    等!

    朱兆和看着那个字,只觉得那字似乎在动,如静水上的墨汁,化作了一幅图画,那图画简洁却又意境深远,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朱兆和抬头看着田绾,而田绾却是凝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变天了!”田绾叹息道。

    朱兆和呆了一呆,不明白他的话是否还带有某种意思。见田绾不言,朱兆和便也去看那天空。晨辉绽放,乌云便浮在了天上,只是不知觉间,乌云竟然覆盖了整个天空,遮蔽了新一天的太阳。风也变大了,在那里呼啸,穿街过巷,如撒疯一般。

    “是啊,变天了!”朱兆和咂摸了下嘴,跟着叹息道。

    就在朱兆和和田绾在叹息变天的时候,在南城一处客栈,一道身影倏然飘落进一间屋子。

    “什么人?”

    “不想死就不要乱动。”

    蒙圩受伤了,正躺在床上,而在一旁照看的赫然便是华僧等人。来人穿着一袭黑色斗篷,斗笠长纱沿及腰间。此人身材矮小,看上去像个小孩子,不过,那声音却是嘶哑低沉,不似孩童的那种声色。华僧等人大吃一惊,纷纷跳起来挡在了蒙圩的身前。蒙圩睁开双眼,面色苍白而憔悴,眸光也有些涣散,看上去虚弱无力的样子。

    “你是什么人?冒然闯入想干什么?”华僧喝道。

    那人却是避开了华僧等人,朝蒙圩望去,只可惜华僧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的身份,你们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知道,我来,是因为你们手中有我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华僧问道。

    蒙圩眼眸微微一凝,握着令牌的手已是攥紧。来人如此神秘,自然不会是为了什么钱财秘籍什么而来,而自己身上唯一能让人觊觎的,便只剩下那块烽燧令令牌了。

    “烽燧令!”那人道。

    “找死!”山羊须忽然一掌劈了过去。掌风疾驰,那人面前的长纱已是飘荡而起。突然,啪的一声,山羊须啊的一声迭飞而出,撞在了窗户上,砸落在街面上,也不知撞倒了什么,只听到那破碎洒落之声,还有人的惊呼和尖叫。华僧几人瞳孔微微一缩,这人好强!

    也不见那人有什么动作,山羊须却是在半道飞了出去。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也不要低估我杀人的勇气,”那人道。“我只想取回我们族上的圣物,不要逼我动手杀人。”

    华僧等人踟躇,这个人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限度。他们可以放手一搏,但放手一搏的结果很可能便真如此人所言,自己等人身死。所以,他们倒是犹疑起来。蒙圩咳嗽一声,华僧等人纷纷扭头朝他望去。

    “三爷!”

    “扶我起来。”

    华僧急忙窜到蒙圩的身侧伸手将他扶起来。蒙圩喘着气,全身凝聚不起丝毫的力量。汗水淌在脸上,他那苍白的面孔有点弱不经风的感觉。那人的眸光锋利的透过层层薄纱,落在了蒙圩的身上,蒙圩心中苦笑,看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管自己如何争取,最终也会从手中失去。这就是命吗?那所谓的因果?

    蒙圩抬起目光望着那人,道,“你知道,烽燧令我几乎赌上了我的性命才得到,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要我拱手让人,有些强人所难。我要求不高,至少你要拿出等价之物与我交换。”

    那人眉头微微一挑,却没有动怒,而是沉思起来。

    “你想要什么?”

    蒙圩笑了笑,道,“我都不知道阁下是谁,我哪知道阁下能拿出什么条件来。你说吧,如果我觉得合适,我不会无理取闹的。”

    那人伸手在怀里摸了一下,然后手一挥,一个锦囊飞向了蒙圩。华僧大吃一惊,急忙探手去抓。锦囊是纯黑色的,绣着一只骷髅,看上去有些可怖,但做工却极佳。蒙圩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便将手里的烽燧令扔了过去。

    那人手一抬,便接住了烽燧令。烽燧令不大,质感很好,几乎从那质感便可以判断真假。那人点了一下头,道,“多谢,若是有空,可到玄冥山谷做客。”那人便转身离去。

    华僧等人目瞪口呆,没想到事情如此简单就结束了。在他们的心里,他们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甚至是死的准备。可哪想到蒙圩如此轻易的将烽燧令交出,而那人也以什么东西来交换。想念间,他们便好奇的看着蒙圩。而蒙圩已是揭开锦囊,里面是一颗珠子,有鸡蛋大小,通体透明,流溢着冰气,让人有些森寒。

    华僧等人呆住了,那颗珠子让他们一下子忘记了所有一切的疑惑,而被那珠子的光如摄去了魂魄。

    蒙圩吁了口气,看来此人果然讲究,竟然没有用低下之物来糊弄自己。而这也正好说明,那烽燧令对她而言是多么可贵。这颗珠子,有通俗的名字,叫混元珠,并非是上古仙神遗留的神物,而是地脉深处天然形成的宝石。这种宝石,汲取天地灵气,属阴,能百病不侵延年益寿,对于武者而言,更有洗精伐髓的功效,可以提升人的气海。

    蒙圩将锦囊的带子拉紧,然后塞入自己的怀中。

    寒意透过那锦囊,融入了肌理。

    空虚疲乏的身体,立时可以感觉到力量从四肢百骸汇拢起来。

    “三、三爷,这可是混元珠?”华僧问道。

    蒙圩点了点头,道,“虽然失去了一次机缘,但也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宝物,算不得擂台之行打水空!”

    “岂止不亏啊!”华僧叫道。“这简直是赚大发了好吗?”

    “是啊,”旁边一人深有同感的道。“若是可以,即便是赌上我这条命我也是愿意的啊!混元珠啊,这世间只是听闻过,却唯此一次见过,真、真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那人到底是什么人?”华僧问道。“怎么可能抬手便能拿出一枚混元珠,而且看那样子似乎没有丝毫心疼的样子!”

    蒙圩叹了口气,道,“游走方外的人,不必过多打听,打听了你们也不敢将主意打到她身上去的。”

    “为什么?”

    “难道她背后的势力很可怕?”

    蒙圩从床上坐起来,被击出客栈的山羊须这时候捂着胸口喘着气从门外走了进来。蒙圩望着他,关心的道,“你没事吧?”

    山羊须双眸通红,却没有抱怨和愤世嫉俗。他摇了摇头,四下里扫了一眼,道,“她走了?”华僧点头。“好可怕!我连她出手都没有看见,便被她扫了一耳光。这样的人,若是真打起来,怕我们几个人都不是个。三爷,她没有对你怎样吧?”

    蒙圩摇头,道,“你受伤了,赶紧坐下来运气疗伤吧!”

    山羊须也不矫情,嗯了一声便走到一旁盘腿坐了下来。

    蒙圩见山羊须的气色慢慢的好起来,便知道他受伤不重,也就放下心来。他负手走到窗前,望着街面上那洒落一地的菜蔬,淡淡的道,“知道玄幽和幽冥吧?我不知道她到底出自哪家,但自是这两家的其中一家无疑。玄幽和幽冥,本属不同的势力,但后来随着彼此的联姻,而是的两家形同一家。玄幽被正派人士击溃,还有残余便逃到了幽冥,被幽冥收留。最近几年,听说玄幽有崛起之势,只是不知是否属实。不过今日看来,想来也是真的。烽燧令来自玄幽的祖山,藏于其玄祖之墓。听闻当年正派人士奇袭玄幽,目的便是那玄祖墓中的烽燧令。所以,从根本上来讲,烽燧令确实属于玄幽,人家取回,也属天经地义。”

    “烽燧令究竟是什么?”华僧问道。“为何它有如此大的魔力,竟然能引动江湖的风云?”

    蒙圩眸光微微一凝,道,“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听人说,烽燧令是一把钥匙,是开启祖地的钥匙。祖地是什么?很多人都不清楚,即便是现在,很多人冲着那烽燧令而来,也是风传所致。这便是人的盲动。老子言,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

    华僧抓了抓脑袋,道,“我听不懂,太深奥了!”

    蒙圩笑了笑,道,“其实,我们从中退出,也不算是坏事。走吧,刀王典礼,已经正式开始了吧!难得来此,总得去凑凑热闹!”

    华僧一拍脑袋,笑道,“洒家等的就是三爷这句话。”

    王凯之已经站在了众人面前,站在他身后的便如他的影子一般的缺无。王凯之神采奕奕,穿着一身锦缎长袍,花白的须发,再加上那慈和的面色,让人如看着普通富家老翁一般。四下里一片寂静,礼台上的人闲适的说笑着。王凯之拱手一礼,笑盈盈的开口了。

    “老夫厚着脸皮办了这场典礼,心里已是有些羞愧了!这正如一个人指着自己的鼻子对人说,老子高高在上便应该风风光光让别人羡慕。”

    台下一片哄然,有人鼓起掌来。

    王凯之摆了摆手,道,“虽然是笑话,却是真的。老夫现在想起来,也是一身冷汗,有些不敢登台面见诸位。在场的有很多人都与老夫相识,也有许多是年轻俊彦,老夫虽然没有见过,却早已听说过他们的名字。江湖很大,从来都是一代新人换旧人。传承与更新,向来便是不朽的基础。江湖如此,世间如此。所以,我与老友交谈,每每谈及年轻人,便喜不自胜。他们有天资,有毅力,有前途,便是江湖长青的基石,而如我这样的老家伙,早已不问世事多年,自当急流勇退免得自取其辱。”

    台下的人,已是不再欢笑,而是安静而带着淡淡的伤感。这就犹如子孙面对自己的祖父,听他谈及身后事时,那蓦然升起的哀伤。人,总是会衰弱的,生命的规律便是如此,谁也无法逆转。即便是那帝王,倾尽一国之力,也无法让自己长生永保康泰。

    “所以,老夫老了,再也不是昔日那个满心热血想着在江湖之中挑起风浪的年轻人。血气衰弱,心志疲乏,虽然艳羡你们年轻人,可却不得不服老。也正是基于此,老夫要退出江湖了!”

    人群中,竟然有人哭泣起来。有人双眼发红,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有人在唏嘘,为生命迟暮而感叹。王凯之目光扫过,微微摇头,道,“你们用不着为我这个老家伙哀伤,说真的,老夫能全身而退,你们应该为老夫感到高兴才是。万事万物,盛极而衰,这是常态。老夫承蒙江湖中人赐送‘刀王’称呼,至今已有三十年了!可到现在,有十年时间,我连刀也没有摸过。一个不再摸刀,心里没有丝毫战意的人,有何脸面可称为‘刀王’!所以,我要退了,做个凡俗老翁,颐养天年,也算是善始善终。”他脸上的皱纹在颤抖,眸光掠过一丝痛苦。说退,可心里真的会没有犹豫和不舍吗?这可是自己奋斗了一生的地方!

    但是,王凯之的那一丝动摇除了身后的缺无感受到之外,没有谁感受到了。因为王凯之依旧保持着平静而随和的笑意。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老夫退了,希望诸位俊彦朋友,能擎起大旗,让江湖越发的壮阔,让武林越发的蓬勃。老夫即便远在江湖之外,也为诸位高兴。”

    掌声如浪潮声旋即响起,许多人通红双眼奋力鼓着手,恨不得将手掌变成鼓和木槌,来宣泄内心的那份涌动。

    王凯之在沸腾的掌声中举起双手,待那声音缓缓平静下来。

    “废话太多,会惹人嫌的。好吧,那么,老夫的金盆洗手典礼,便开始吧!”

    缺无从王凯之身后走了出来,他瞥了王凯之一眼,然后默默的来到长案前,将水倒在脸盆里。那水在脸盆之中,光亮澄净,泛着一道道炫目的光。缺无往后退了一步,王凯之便走上前来,将袖子撩起,露出那苍白而布满老茧的手。

    寒风萧萧,乌云遮蔽。

    衣袍猎猎,白发随风。

    王凯之伸出的手微微颤抖,那须发却是在脸上滑过。他深吸口气,然后将手伸向那如琼浆玉液一般的水中。

    “慢着!”忽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王凯之呆了一呆,瞬即抬头望去,便见到一个身材消瘦个子矮小的少年人背着一把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少年的反常举动,立时引起了骚动。缺无眸光里露出一抹杀意,王凯之的眸子却是无波无澜,只是低垂下来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水。

    “我要打败你,成为新一代的刀王!”

    那少年人站在人群面前,无丝毫的畏惧与拘束,仰着面孔,义正言辞的喊道,同时缓缓将背上的刀取了下来。

    “你是刀王,而我要成为刀王,便必须将你击败。你是前辈,我让你三招,你若是不能将我击败,那么,你也没必要金盆洗手了,因为,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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