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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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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那一串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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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妃,你看着天地,已经变得何等的不堪,这破碎,真让人心碎啊!曾经我们所凝望的江河山川,已是再没了那面目。爱妃,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们王朝的疆域,这就是我们朱家的社稷,何等的可悲!人心涣散,气运枯竭,祖德凋敝,还有什么指望?曾经多少人蠢蠢欲动,眼望着那亿万人之上的皇权大业,渴盼着那黄袍加身,爱妃,现在已经没人去在乎那毫无意义的东西了,再没人在意了!”

    一人站在山巅,眼望着那无边际的混沌,如疯子似的呢喃。

    他衣衫脏乱头发披散,那稚嫩洁白的肌肤也在风月岁月之中变得粗糙。

    他是个年轻人,可是现实却在雕刻他,让他的肌体更快的老去。

    “爱妃,我好孤独,父皇被永焱带走了,我身边没有一个亲近的人,我很孤单,很孤单很孤单,爱妃,你要是在我身边,该多好!”

    一团雾气倏然在他面前出现。他的神色微微一滞,既而露出那温柔的笑意。

    “是你,爱妃!”

    那雾气很快化作一佳人的身影,袅娜,文静,端庄。

    佳人的笑,让那混沌变得不堪一击。

    就像是那清风,那春阳,抚慰着残破而沧桑的心田。

    他忽然将她搂入怀中,紧紧的拥抱着她。

    “我知道你会回来,我知道的。”

    佳人任由他搂着,脸上保持着那温柔的笑容。只是,她没有说话。她就像是一个泡影,就像是一场美梦。

    “我会给你创造最美的世界,让这个世界再没有什么能够伤害你。爱妃,这个世界,即便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也会喜欢。所有的色彩可以随你变化,所有的植物可以任你差遣,所有的动物都匍匐在你的脚下。天地山川,只要你喜欢,随时变幻着出现在你的身边。爱妃,你是唯一,唯一与我站在那巅峰执掌着天地的人,也是世界上唯一的幸福的人。”

    他呢喃着,她静默着。

    “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将我们所有的敌人杀死。他们是害虫,是小丑,除了制造破坏和骚乱,便一文不值。他们这些渣滓,不配存活在我们的世界里。所以,我要杀了他们。父皇,永焱,法甲,诸神,猎道者,将他们杀的干干净净。”

    他抬眼望去远处,轻轻的吁了口气。

    “这样,世界就清净了,再没有那些渣滓的气味了,整个时空,便纯洁了。”

    他忽然松开她,定定的看着她那张熟悉而又美丽的脸,煞气涌现出来,面孔也变得狰狞起来。

    “爱妃,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这个时候出现,只会让你自己变得脏污。不,我不允许这样,我不希望你跟那些渣滓一样,我希望你纯洁,希望你干净。爱妃,爱妃,等我让这世界干净下来,我让你重生。”

    嗤啦一声,一抹红光倏然穿透了她的身体。

    她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他,面孔流露出悲哀和痛苦,眸光里满是不解和绝望。

    “原谅我,爱妃,原谅我。”

    他握着剑,手在颤抖,扭曲的面孔在抖动。

    “我不要杀你,但你还没有到重生的最佳时候。爱妃,你要相信我,相信我!不是我在杀你,是他们在杀你,他们,那些渣滓,是他们不希望你活过来。爱妃,我会为你报仇,我要将你所受到的痛苦加倍还到他们的身上。”

    他猛然转身,提剑阴冷的盯着远方。而她,已经消散了。

    “永焱,你以为抽走了父皇身上的气运就可以了吗?你以为这样就将我们的祖德全部转嫁到你的身上了吗?莫要忘了,名不正则言不顺,我才是太子,才是江山社稷的继承人,而你,不过是窃位者。”

    他腾身而起,化作一道火焰,在混沌天地间一闪即逝。

    洞窟。

    魂影还在,只是变得无比的苍老,就像是即将朽掉的木头。

    女子视野模糊的看着,内心里的恐惧已经让她无法冷静。

    年轻男子站在高台上,那从魂影身上抽离出来的光缕,落在了那六盏枝形青铜灯上,让灯焰越发的高涨。整个洞窟的气息,变得威严而凝滞,仿佛只要一个火星,便能让整个洞窟化为火海。

    年轻男子的眉头微微一蹙,快瞬间到了那魂影的面前,他抬手一把扯住魂影的头发,将他耷拉的脑袋扯了起来。

    “永焱,你杀了我吧!”

    年轻男子的目光阴鸷的如毒蛇,仿佛眼睛里全是毒液。

    年轻男子盯着他,却没有说话。魂影奄奄一息,仿佛等到那些光缕再也不能从他的身体里飞出来的时候,他就会死去。年轻男子的手一松,魂影的脑袋便垂了下去。转瞬,年轻男子消失在魂影的面前。

    风很大,在山林里穿梭,发出那狂欢似的呼啸。

    两道身影出现在虚空,彼此相距有数里之远。

    但是,他们凝视着对方。

    “原来是太子哥哥,真是好巧,正好想到你,没想到你就出现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脉相连心有灵犀?”年轻男子笑道。

    在他对面的,赫然是在山巅如疯子一般呢喃的男子。

    “永焱,你把父皇藏起来了?”那男子道。

    “太子哥哥,我可没有藏父皇,只不过是请父皇过来做客罢了!”年轻男子道。

    “做客?”那男子冷笑道。“父皇现在怕是生不如死吧!”

    “太子哥哥啊,”年轻男子低声一叹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啊!没错,我确实与父皇关系不近,但我永焱却并没有丧心病狂到大逆不道。只是太子哥哥你,却只怕是已经丧失理智到六亲不认了!”

    那男子忽然大笑起来,抬手剑指对方,道,“是吗?那就让我看看,我们两到底谁大逆不道?”

    剑风忽然到了年轻男子的近前。年轻男子未动,那剑风却从他身体两侧飞了过去。那男子飞身而来,手中的剑化作万道光焰,疾驰刺来。年轻男子嘴唇微微翕动,脸上露出那淡漠的神情,右手突然抬起,在面前一划而过。剑光近前,便被无形的力量阻挡。那男子忽然回身一剑劈了下去,年轻男子的身影赫然出现,横肘挡住了落下的剑。

    两人这时,才是近在咫尺。

    “你杀不死我。”年轻男子道。

    “是吗?”男子狞笑道。

    剑突然软化,年轻男子的眉头一挑,手臂已是嗤嗤作响,竟然被烙下黑色的印记。年轻男子滑身后退,喝道,“这是什么?”

    “你以为你真的是什么狗屁神王就刀枪不入了吗?你是神王,我还是道源。”男子声音一提,剑再次展现,化作宽长光影,笼罩年轻男子周身。可怕的剑光,可怕的芒气。年轻男子顾不得手臂的疼痛,双臂一圈,口念咒语,化作一道疾风旋转而起。剑光轰的一声爆炸,可怕的劲气直冲破碎的苍穹。

    剑光落在一座山上,那山轰隆一声一分两半。

    却在那裂开的山中,一道道光影四散逃窜。

    年轻男子飞出数里远,面色已是铁青。他盯着那执剑男子,冷声喝道,“神王令,捉拿囚徒。”

    “属下听令!”

    一道道声音炸响,便听到一道道惨叫和哀嚎之声在远近的四周。

    提剑男子却突然横空而起,右手一挥,抓住一道魂影斜身朝远处飞去。

    “永焱,看来父皇并不感激你的款待啊!”

    年轻男子盯着对方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那铁青的面孔却是一点点的舒展开来。

    “永燧,你还是一点也没有变啊,若是父皇真的这么容易被你带走,那我永焱还算神王吗?”

    转瞬他消失在虚空,回到了那洞窟之中。

    洞窟被那一剑之威斩的狼狈不堪。魂影还在,女子却消失了。

    年轻男子瞥了一眼捆缚女子的锁链,冷哼一声,便到了那魂影的面前。

    “永焱,你如此对待父皇,你不得好死!”

    “呵,父皇,这个时候还讲什么因果报应吗?莫忘了,我是诸神之王,整个世间的因果根本不适应我。”

    “你会遭报应的,你会的。”

    “哈,那就让报应来吧!让我瞧瞧,到底是我神王为尊,还是报应为尊。不过,父皇却是看不见了。”

    “你想做什么?”

    “无他,不过是想取走永燧身上的气运罢了!”

    “他是你哥哥!”

    “可我要的是整个时空的安宁。”

    “畜生!”

    莽莽荡荡,昏昏沉沉,天地,时空,如沉入了永世不得轮回的苦海。

    一串光突然间在这昏冥之中窜起。一道身影腾空而起,急速的想要朝远处飞去。可就在这时,那光却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瞬间扯住了他的肩膀。那光是赤红色的,整个巨大的手,可见到那经络、血肉甚至白森森的骨骼。他回头望去,那凝肃的脸孔变得狰狞起来。嗤啦一声,皮肉竟然被扯了下来。他痛叫一声,急忙挣脱开那只手掌。可是,他刚一挣脱,那手掌又扯住了他的肩膀。

    “永焱,你找死啊!”

    砰!一声炸响在他的身体里传了出来。他啊的一声惨叫,浑身血肉模糊的砸向大地。旋即大地上又传来一声巨响。大地在震颤,可怕的力量化作阴风席卷而起,在虚空炸开。

    却在这个时候,捏住老鬼头颅的男子忽然脚步踉跄,朝后退了几步。他的身上溅起几滴殷红的液体。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前,衣衫竟然被鲜血浸湿了。手中的头颅咧嘴一笑,似乎癫狂,又似乎得意。手掌猛然一紧,啪的一声,头颅爆碎,化作那烟尘散在这混沌之中。

    腥风袭地而起,卷席着他的衣衫和那黑发。他那苍白而削瘦的脸庞,平静而带有深邃的思想。他一步迈出,脚下便出现一个深深的印记。如此他走出十步,那风消失了,那旗帜耷拉下来。可在这昏冥中,却隐约能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光束朝着他移动。

    嗡的一声,他的手中出现一柄剑。

    剑古朴,没有过多的纹饰雕刻。这是利器。

    剑刃残留着血迹,锋芒犹在。

    他咳嗽一声,一片碎布飞了出去。他瞬即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剑在面前绽放,如那皓日的光芒突然挣脱开了云层的束缚。璀璨的光芒将混沌吞噬,将视野蒙蔽。嗡鸣声,在耳畔回荡。那密密麻麻的光束便在一种近乎停滞的速度中断裂。

    一根根光束断开。

    剑尖出现在前方。如光中的黑子。迸发,刺穿,移动。然后,整个剑身出现在视野中。光束断开后,剑便没有了任何的阻碍。随着身体的移动,剑朝前刺出。

    然后,叮的一声,剑被挡了下来,他的身体惯性前冲,胸口便滞闷起来。他嗯了一声,手臂随着颤抖的剑颤抖。脚下的泥土突然飞溅而起,噗的一声,一条血印出现在他的手臂上。他垂下目光,又是噗的一声,血印出现在脸上。他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眸光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一道道血印不断的出现在他的身体上。他的身躯立时间变得模糊。衣衫,已经彻底变了颜色。

    剑的前方没有任何阻碍物,可剑却仿佛刺在了铁板上。

    剑还在颤抖,手臂还在颤抖。

    颤抖的剑折射出杂乱的光来。

    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那泥土已经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了。腐朽的气息笼罩在这里。仿佛大地早已死去多年,那气味,是死亡。他垂着头,平静的望着脚下。血从手臂上落下,从脸上落下,从胸口腹部背部双腿滚落。脚下,已经被血水浸湿。

    他如死去,如石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四周死一般的安静。

    天地间,如只剩下他一人。

    他是孤独的,是寂寞的。或许,是被抛弃的。

    当他扬起头的刹那,那被阻滞的剑突然一旋,嗡的一声,火花四溅。金属烧灼的气味赫然喷向了面孔。他那静止不动的身躯宛若积蓄了无穷力量的猎手,随着脚步一弓一错,便突然扑了出去。

    剑光,闪光。

    一声低沉而绝望的吼叫,在面前骤然迸发出来。

    一个庞大的漆黑的身躯飞上了半空。

    他从那庞然身躯之下掠过,长剑收回一侧,他箭步奔跑。

    砰!

    那身躯炸开了,散碎的尸躯如骤雨般倾泻下来,瞬即被混沌遮掩。

    他跑的很快,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如一头凶猛的野兽,锐气正盛,锋芒毕露。

    倏然,他提身而起,一剑斜划而起。剑光如流光闪过,带起一串的殷红飞上半空。

    剑光,鲜血,孤独的身影。

    地面轰隆一声,滚滚尘埃腾空而起。

    尘埃之中,交织着各色的光缕,如电光在云层之中迸射。

    他的身躯刹那间被扯入那尘埃中,一点点的鲜血,从尘埃中飞射上半空。可是,尘埃中再无响动。仿佛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靥。只是,尘埃滚滚,光缕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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