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魔道对沈彦秋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这一路细细数来,无论是童元浪还是赤城子,亦或是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的飞龙子,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他心里总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哀无心既然同赵正阳为他遮掩天机,将十方魔道出世的气机掩盖,就必然不会让他落入生死两难的境地。
而哀无心化身袁无极大闹碧波潭,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自出了魔山,再经历过这些事情,沈彦秋忽然想通了许多被自己误解的道理。
那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把生死都寄托在别人手上,即使是自己的师尊。有时候他也后怕,这个修行道太大了,大悲宗和哀无心的名头并不是一块免死金牌,甚至有可能是召开祸端的根由。幸亏自己察觉到身上这个依赖的劣根,及时清除,否则这条修行路,算是走到尽头了。
“唉,此去南极,我也该着手准备一下结丹的事了。”
十方魔道他如今只修炼炎、冻二道,战斗起来虽也得心应手,却始终无法发挥出十方魔道真正的威力。
究其根由便是因为,他如今无论法力的质还是量,都无法完全推动十方魔道的变化,只有再次经过雷霆洗礼,将法力再度凝练压缩化成一颗金丹,沟通的天地元气更多更快,才有推动后续变化的可能。
毕竟十方魔道无论哪一手神通,都是太古神魔用来战天斗地的手段,他们每天面对的除了生存还是生存,哪里有现如今修行道难得的安逸?
一入魔道,此心成魔。
希望我能守住自己的本心,最后无论是成魔也好,行道也罢,终归都是最好的选择。
“喂,秋官儿!回来啦!”
沈彦秋正自沉入思绪之中,心情颇有些郁结沉重,特别是回想起杀死赤世杰几人的时候,没来由的就有些许后悔。当时那股不可阻挡的杀机,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现在仍旧记忆犹新。
方天震叫了一遍,发现只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沈彦秋却没有听到,仍自懒洋洋的趴着窗户,便把声调提高了几分,重新喊了一遍,沈彦秋这才有些茫然的回过神。
“给你介绍个朋友!”
方天震站起身,笑嘻嘻的招招手,沈彦秋兀自茫然。
“朋友?”
他将眼神聚焦,这才注意到旁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中年汉子,整个人自脑袋到脖子再过上身,真个又细又长,虽然下身被桌子掩住看不清,但估摸着也有八尺以上。只是他太过纤瘦,两肩间距太小,给人一种身无四两肉的感觉,好似一根枯黄的竹竿。
他面容昏黄枯槁,猛一看约摸四十几岁年纪,穿着怪异,打扮的不道不僧不俗,却好像是每一家的特征都有一些,偏又似是而非,叫人看着难受。
他举止优雅的吃着桌上的酒菜,好不在乎是方天震吃剩下的,神态悠然自得,速度却极快,沈彦秋注意到盘子多了几个,便猜测是方天震又特意加了几道菜,结果还是不够他吃。
身后站着个穿着打扮乃至身材,都和他几乎一样的青年小子,也不过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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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一张脸黝黑泛红,却比他更像根竹竿,便像打出了娘胎就未曾吃过一顿饱饭一般。
整个人直挺挺的戳在地板上,两只袖子只盖住手肘以下一点,裤腿也在膝盖以下晃荡,四肢好似光秃秃的竹结分叉,就是街上的小乞丐怕也比他富足些。
那中年汉子若是比作一根枯竹,这孩子便是一根还没长成的幼苗,就因为失了水土养分,先天不良坏了根基。
偏这两人瘦则瘦系,冷不丁的活脱脱饥荒年冻饿的瘪尸一般,都生的八尺以上的个头,将挺拔二字贯彻的无以复加,令人望之生畏。
那小子直勾勾的盯着饭菜,连眼睛也不带眨一下,不停的吞咽口水,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把头扭过去,可眼神却无论如何也转不动。
沈彦秋却不觉好笑只是心里一酸,忙招手让他坐下一起吃,却听那小子“咯咯……”蹦出几个字,却是满嘴的口水收之不及,一张嘴顺流而下。他慌忙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这才又恭敬的道:“老师在座,弟子不敢行僭越之事。”
那中年汉子夹了一块雪白的鱼片塞进嘴里,施施然擦擦嘴,这才慢条斯理的道:“本是在下叨扰一餐,已略有些愧疚。多亏这位公子不嫌弃许在下入座。若我父子同座,岂不是愧杀在下。”
沈彦秋听罢目光一冷,心说你哪来的愧疚?他喊你老师,你叫他儿子,便是亲生父子也不过就这般关系了。你只管自己吃饱喝足,却把这口中的儿子晾在一边耐饿,果真是天下难寻的良师慈父!
想到此沈彦秋便有些火气,将小二叫来又加了十几个菜,只把那大鱼大肉生猛海鲜一股脑儿端上来,再取五七坛好酒备上,想了想又加了三碗汤,另拼过一张桌子合在一处,拉着那小子硬按坐下。
“贫道自称虽有个贫字,这一餐饭却也管的起,断不至贤父子不尽兴。不拘酒菜饭食,便是把到明日天亮,也管一饱!”
中年汉子却似听不出沈彦秋“贤父子”这个词儿的讥讽之意,微一点头:“既是这位小哥盛情,吾儿便一同就坐吧,只是莫要囫囵行事,失了礼数。”
又对沈彦秋道:“小哥破费了。”
前面有些腼腆的坐下,虽得了中年汉子的应允还有些拘谨,一双手放在腿上不停摩挲,不知如何自处。
沈彦秋暗暗将金环里几件金器熔了,捏成拳头大一块金疙瘩,这才取出来放在桌子上,轻轻一拍。
“贫道向无虚言,说管饱就是管饱,便有一分一毫还饿,就是贫道的罪过!”
方天震凑到鹤星恫耳边小声说道:“乖乖不得了,秋官儿发火了!要说他的脾气我最了解,我可劝不下来!还得嫂子你分说几句才好。”
他不曾使用束音成线,几个人又都坐的很近,这几句话被中年汉子听见,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闪而逝。
鹤星恫夹了一块肉放在那小子碗里,笑道:“别只顾着听他们说话。你若是不喜欢说话,就只管吃饭,公子说了管饱,你只管敞开了吃。”
那小子猛一个激灵,一张黑脸明显的看到红光上涌,手忙脚乱的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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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筷,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抓起筷子狠狠扒拉两口,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只是这一吃就再也止不住,满满一桶足够十人份的米饭不撑过一刻钟,就干干净净见了底。
他只管低着头吃饭,间或夹一口菜,只筷子一抄一盘菜就下去一半,两口就吃过一盘。不多时桌子上就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片瓷盆瓷盘。
店小二得了沈彦秋吩咐,冲着那一块拳头大的金疙瘩,着后厨火速上菜,这才将将裹着下去的速度,一个人实在跑不及,便同老板又叫了两个过来,三个人你来我往轮番上阵。
中年男子虽然吃相优雅,速度比那小子却也不慢,几坛酒下肚,一双筷子比那啄木之鸟还快。
不仅惊呆了几个上菜的小厮,便是老板后厨以及周围的食客,也都被吓得不轻。早有人叫了温酒凉菜坐在旁边,有那出手阔绰的也扔上一块散碎银子,或是一锭小小的银元宝,催促着加菜添饭,将这一对父子师徒当做戏耍来看。
沈彦秋见状丢了一粒黑晶于老板,言道诸位辛苦,这点玩意儿权当辛苦费,劳烦老板给大家分了。
这颗黑晶出自拿波丸,乃是拿波山日常流通的东西,却比那块金疙瘩还要值钱。这老板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见到指头大一颗黑晶,直乐的眉开眼笑,捂着黑晶不撒手,一个劲儿的招呼后厨快,再快!
一顿饭直吃饭半夜,周围看热闹的食客散了个干净,兀自不见放缓,饶是沈彦秋一腔怒火,去今也有些诧异。
若说这一对儿师徒父子是普通人,打死他也不相信。
普通人能这般吃喝?
及到了四更天,师徒二人这才稍微放缓了些速度,给了后厨一点喘息的时间,不过一盘菜仍旧过不了四口也就见底。好在习惯了两口一盘的速度,陡然降了一倍,任谁也觉得轻快了许多。
沈彦秋倒不担心钱不够化,心头那点怒气也随着一夜的时间稀释散去,借着给中年汉子斟酒的功夫,着意问了一句:“请问先生高姓大名?这位小兄弟又如何称呼?”
中年汉子察觉到沈彦秋态度的变化,顿了顿筷子,一本正经的笑道:“不敢称先生二字,小僧楼难陀,是浮屠金山寺的一名行脚僧人?这是小儿沈凌之,草字退思,还没有起法号。”
沈彦秋道:“听先生的名号,果像是浮屠中人。”
不知为何,他听到楼难陀自报家门,总觉得这种拗口的怪异法号出自浮屠,心头一动,忽然想起同样拗口的犁耶泥来。
“先生却也是出自中州金山寺,可识得犁耶泥么?”
中年汉子笑道:“犁耶泥正是我师兄。”
沈彦秋奇道:“先生也是浮屠弟子?浮屠戒律不是禁酒肉么?这可是世尊如来亲口定下的规矩!”
楼难陀放下筷子,嘴里还嚼着一块肥嫩的肉片:“浮屠穿肠过,世尊心中留。我辈弟子心有浮屠即可,清规戒律只是糊弄凡夫俗子的勾当,小兄弟不必当真。”
一口将肉片吞下,砸吧砸吧嘴,还有些意犹未尽:“呵呵呵,不必当真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