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秋叹道:“浮屠曼陀罗妙法,果然不同寻常!便是晚辈也对释迦两位祖师仰慕已久,只恨无缘拜会。”
方天震跟着说道:“秋官儿说的是。便是当初见着的那如果大和尚,也不曾修出这么一道光圈来。”
楼难陀听他说起见过如果圣僧,又和自家师兄犁耶泥见过面,表情便比方才亲切了些道:“小僧观两位小兄弟,都和我浮屠有些缘分。小僧这里有一部《微妙上品莲华经咒》,愿赠予两位参悟,说不得就能修成三品莲台,去极乐世界和琉璃净土面见两位祖师。”
沈彦秋哈哈笑道:“按着凡俗之人的说法,前辈您还真是敬业!当初晚辈碰到如果圣僧,他老人家也是满口说我和浮屠有缘……不过此事还是算了吧,晚辈若是要修炼浮屠法门,门内自有一部功法可以选择。只是晚辈修行不过刚刚起步,就连自身一部法门都不曾真正入门,实在不好再分心。”
方天震点头道:“不错。我有本门镇派绝学《冰河洗剑录》在手,已经是难得的缘法,几世修来的福分。如今连道基也不曾筑就,哪还敢分心修炼浮屠的功法?大师还是自己留着教徒弟吧!”
“原来两位是来自魔山剑门,难怪一身魔气有如此道性。”
《冰河洗剑录》是魔剑门三大绝学之一,楼难陀自然也有耳闻。起初他一直猜测沈彦秋和方天震的身份,只是他二人不曾开口道来,便没有刨根询问。如今听得《冰河洗剑录》才知道方天震的出处,把沈彦秋也看做是魔剑门人。
楼难陀笑道:“小僧修炼的功法源自释空祖师的金刚部曼陀罗,讲究的是正心正念,修持心性,这才一直在外游荡,故而才说也有百十年不曾回过金山寺去。这部《微妙上品莲华经咒》乃是小僧这些年裹泥履尘时,心头一点感悟。也能修持三品莲台法相,护持神魂不受侵害。说起来是术却不是法。”
“两位小兄弟既然见过如果圣僧,与我犁耶泥师兄,那就是同我浮屠的莫大缘分。这部经咒并不需要刻意修持,只要闲暇时念诵几遍,便慢慢能生成功效。”
言罢不管二人要如何推诿,他只自顾自的念了几句经文咒语,总共也就十一二句不到百字,出的他口入的二人之耳,确是听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
自是人都有个习惯,平常听别人说话之时,都会在心中想一想,总会不自觉的跟着复述一遍。偏偏就这复述一遍的片刻功夫,两人都感觉识海中多了一点纯白色光芒,稳稳当当的定住,排开性质不同的真气法力,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菡萏。
芙蓉未开根已生,这一下反把二人都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抖擞精神,运真气法力将那一点菡萏紧紧包裹,生怕泄露一丝一毫的气息。
实则说浮屠哪儿都好,就是这个张嘴闭嘴就是有缘忒也吓人了些。往往都是不顾别人感受,上来就是一句你与我浮屠有缘,何不共参禅理妙法?然后强行度化皈依。
那两处净土当中,也不知因此皈依了多少道门和妖魔道的修士。便是幽冥鬼道当中还有一尊地藏王,日夜不停的度化恶鬼。要不是因为这个,浮屠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整个修行道当做敌人。
沈彦秋修炼十方魔道,方天震更是出身魔山,真说起来把他俩归入魔道修士也是理所应当。这楼难陀倒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他二人身上的魔性,偏偏这魔性又正大光明,极为正宗。便起了心思度上一度,就算不能度入浮屠之内,也能结个善缘。
虽然他们运用真气法力将那一点法性紧紧包裹,但是种子已经种下,至于日后开什么花结什么果,就再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沈彦秋将法力滚了几滚,确定毫无纰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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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冷硬的道:“前辈真是有心了!”
楼难陀抓起酒坛,一把拍开泥封,一人倒了一碗推过去,这才狠狠咬着坛子灌了一气,大笑道:“不过是小僧自悟的一部经咒,能诵给两位小兄弟听一听,也是小僧的福分。”
许是他也觉得自己这般霸王硬上弓有些理亏,便含糊着打个马虎过去。
方天震虽然修为不济,可不是吃了亏不吭气的主儿,正抖着嘴皮子想要嘲讽几句,楼难陀又道:“经咒的事情咱们且揭过不提,方才我见小兄弟听我父子二人之间的称呼,似乎有些不解。小兄弟可知为何小僧要称凌之为儿子,他却只以老师相称吗?”
方天震一句话憋在嘴里,被楼难陀这一把给搅烂了挤回去,一口口水顿时呛得嗓子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沈彦秋知道楼难陀有心把方才的事儿揭过不提,也不想为此事同他翻脸,便顺着他的话头道:“晚辈等愚钝,还是前辈说明白为好,省的咱们没头没脑的瞎猜。”
楼难陀道:“只因他不是人。”
沈彦秋眼睛一转盯着沈凌之,却发现他根本就没听见楼难陀的话,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吃喝不停,想必是楼难陀无声无息的施了什么法,故意不让他听见。
“前辈此言,可有些伤人心了。”
你口口声声叫他吾儿,他也恭恭敬敬的喊一声老师,就算不是亲生儿子,这般自小跟在身边养大的孩子,和亲生儿子又有什么分别。
“小兄弟误会了。”
楼难陀摊开一只手,掌心金光闪闪。
忽而从金光之中生出一头怪兽,大体同人类极为相似,只是头顶一支螺旋独角上冲,头皮上密密的褶皱堆叠在一起,中间生长着稀疏且短粗的毛发。没有人类对称的双眼,只在眉心生着一只竖眼,两条青色泪痕顺着眼角自鼻翼斜淌下来,从嘴角两侧分开,散化成两个怪异的纹身印在脸上,浑身上下都覆盖着亮晶晶反光的鳞片。
那怪人耳挂黑蛇巨口獠牙,一手撑天一手前抓,五指皆如鹰爪弯曲。两条腿微微弓着一前一后八字站定,虽只有三寸高下,却看着无比威武雄壮,一股睥睨之态毕露,仿佛直顶苍穹一般。
楼难陀道:“此唤做龙伯巨人。”
这世上万物并存,不拘花草树木,山石水雾,一应生灵和有形无形之物,得了机缘之后都可修行问道,借机摆脱先天桎梏。旁的不说,单只说巨人一族,在修行道都不下十支。
例如水法修士经常召唤的水元素,凝聚的云岭巨人,本身就是生活在高天云层之中的一支巨人种族,亦或是火雷原上的炎魔一族,大山深处吞石饮矿的山丘一族等等,都是留存了无数岁月的巨人族。
他们都有着和人类相似的形态,天生能够操控五行元气,风雷云电。一脉相承的战斗技法威力巨大,便是上古仙真也不惜耗费巨大的资源,豢养一支巨人大军以待听用。
可惜巨人的数量太过稀少,能捕捉三五头已是不易,五头以上的巨人就可以自成一军,组成一个战斗小队。
经过四古纪元的消耗,本就为数不多的巨人,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淡出人们的视野。
龙伯巨人却不同。
中州皇族将应龙尊为龙神,四海龙族则将祖龙尊为龙神,但无论是应龙还是祖龙,都逃不过一个龙性本淫的天性,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
他们生来具有不可思议之大神通,能够幻化无量形体,大则可跨越星系吞噬星体,小则泯如芥子微尘化身虚无。不拘何种生灵只要他们兴致起来,就会幻化模样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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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或三两日或五七日,随后兴致过去抽枪无情转身就走,留下一堆龙族血脉的怪胎。
普通的生灵也就罢了,自身的血脉之力不能和龙神相比,那些孩子多半都会变成新的龙种,或是翼龙或是猪婆龙或是蛇颈龙等等,形态不一而足,但大体还都保留着龙的形体。
然而有些种族本身的血脉力量本就足够强大,就是龙神的血脉也不能压制,两种不同的血脉力量互相争斗最终融合,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种族出来。
龙伯巨人就是由此而来。
龙伯巨人最高能自然生长出百丈高的身躯,天生只有一只眼睛,可是这只眼睛却能洞悉和破除一切虚妄,生下来就有接近金丹一转的实力,随着年龄不断增长就算是不修炼,成年以后也有六转左右的实力。
若是得了道法修炼,便能突破先天的局限,将身高和肉身的质量无限提升,和道门法天象地神通修成的千丈真身如出一辙,也有机会成就神婴进阶元神。
惜天道至公,龙伯巨人得天独厚,一只独眼洞察天机,便一直被修士捕杀,拿去炼制破虚破妄的法器,或是用来探索遗迹或是拿来镇守洞府,更有甚者直接抓捕龙伯巨人看守门户,当做镇府神兽。
龙伯巨人个体实力非常强大,可又如何斗得过整个修行道别有用心的修士?一个不行就来三个,三个不行就上十个,总之人海战术就能堆死一头龙伯巨人。
就算得不到那颗眼睛,龙伯巨人一身是宝,无论是鳞甲皮肤还是血液骨肉,都能拿来炼器炼丹炼药。一头十丈高的龙伯巨人,能剥多少皮放多少血,能出多少斤肉多少斤骨头,甚至是抽出多长的筋,都被这些修士算的明明白白。
只要不是人,哪怕是形态基本相同的巨人族,其实也和天生地长的灵药差不了多少,充其量就是能够自如行动罢了。况且这些修士当中有许多还不是人族,更不会顾及这种情况。
不光是龙伯巨人,就连其他绵延万世的巨人种族,也没能逃脱这些贪婪无比的修士的毒手。如今整个修行道的巨人已经越来越少,要么就是托庇在宗门手下,要么就是深居天空海底大山之中不出。
龙伯巨人就隐居在南极。
不过南极也不是一块安稳之地,那里除了极其恶劣的气候之外,还生长着极其强大的种族,他们隐居南极之后,不仅要时刻提防修士的捕杀,同时也要和本土的种族争取地盘。
说到这里,楼难陀突然停了下来。沈彦秋恍然大悟的道:“依前辈的意思是……凌之他,是一头龙伯巨人?!”
方天震则一脸惊讶的喊道:“老和尚你去过南极?”
楼难陀道:“若不是曾去过南极,小僧如何能偶遇凌之的父母?若不是碰着他父母,便也没有临死托孤之事,小僧也能落个清净。”
“龙伯巨人无父母族群庇护,便要成为其他种族的奴役之物或是口中之食。偏生他们也是好斗擅战,哪怕能力不济也不甘示弱。凌之受我教导总有七八十年,这才一直把血脉之中的力量压制住,这些年来一直不曾苏醒。”
“小僧把他当儿子一般养活,便是期望着要他多些人味,体味一下为人之情温暖,不被自己心中魔念左右,岂止是为了占几句嘴上的便宜。”
沈彦秋看着闷头吃饭的沈凌之,忍不住笑道:“只看现如今这般架势,却是前辈教的太好,凌之兄弟身上的人味儿,有些过头了。”
楼难陀合什双掌,微笑着道:“即便是有些过了,也好过远远不够。虽然如今腼腆内敛了些,但总归是人味儿重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