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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起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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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长生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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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卌严站在一面光滑的墙壁之前,举着火把,照亮了所处的空间。

    青色的雾气飘荡在他的身边,姜卌严贪婪的吸食着,许久之后,微微颤抖着身子,满意的吐出一口气。

    他轻轻伸出手,抚摸着光滑的乳白色墙壁。

    “很美,不是吗?”

    姜卌严轻声说道,眼中的神采像是在看多年不见的恋人,炽热而温柔。

    在他身旁,穿着青衫的钱世昌忍不住把手放了上去,兴奋的道:

    “是啊,真美!没有什么比十几年的蛰伏后获得的回报更美了,长生……长生……”

    “把你的脏手放下去!”姜卌严转过头,恶狠狠的道:

    “你不配碰它!”

    钱世昌愕然的看着他,手不自觉的抽了回来,抖了一下身子,畏畏缩缩的道:

    “我不配?我为什么不配?我在朝廷蛰伏这么多年,从及冠开始就为你们做事,我给你们提供情报,跟着你们一起抓孩子,我……”

    他没有在说下去了,姜卌严的眼神告诉他,只要他再多说一个字,周围飘荡着的青色雾气就会蜂蛹进他的身体,让他不消一时三刻就会变成一具白骨。

    姜卌严不再看他,依旧痴迷的抚摸面前的墙壁。

    墙壁后,是长生教五十多年的心血。

    “放心,长生,有你的份。”姜卌严淡淡的道。

    听到姜卌严这么说,钱世昌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最怕的,就是长生教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姜卌严突然跪了下来,伸出舌头,轻轻舔舐起了墙壁。

    钱世昌忍不住瞥了一眼,腹中一阵反胃,姜卌严的舌头漆黑而细长,就像是钱世昌看到过的蛊蛇的信子一样。

    “难道这个家伙把自己也炼成蛊了?”钱世昌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在长生教里待了这么多年,对蛊的见识甚至要高于教里大部分的教众。

    钱世昌转瞬就打消了这个想法,自古南疆仅以人炼蛊,未将人炼蛊,这比长生蛊还要玄乎。长生蛊起码在古籍中有所记载,但将活人炼成蛊却是从未有过。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姜卌严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重新变回了那个镇定自若的那个中年大叔,那个一眼望去温文尔雅的私塾教师,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那个犯下滔天恶行的长生教教主。

    似乎刚才那个虔诚而疯狂的疯子从没出现过。

    姜卌严转过身,他的面前,是黑压压的一群人。

    长生教一百一十三名蛊师,系数到此。

    他们之中,有八十七人是土生土长的大唐人氏,他们来自河北道、来自山南东道、来自剑南道、来自淮扬道……

    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聚集在一起——长生!

    姜卌严威严的环视着他的教众,就像皇帝俯瞰他的子民。

    那十六名孕妇被他们放平在前面,就在姜卌严的脚边。

    她们依旧面带着微笑。

    他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做了一个动作,那一百一十三名蛊术齐声欢呼了起来。

    姜卌严用一柄短刀,缓缓刺破了一名孕妇的肚皮。

    腥臭的鲜血一下子喷了出来,伴随着一道道粗重的呼吸声响起,一名蛊师把孕妇肚中的孩子抱了出来。

    所有人都贪婪的注视着被高高举起的畸形的孩子,姜卌严咂了咂嘴,这个婴儿实在是丑了点,脑袋扁平,后背有一个肉瘤,但无关紧要,能用就行。

    他轻轻挥了挥手,眨眼之间,长生教的教众就干脆利落的剖开了其余十五名孕妇中的肚子。

    婴儿的啼哭响彻在青色的雾气中,显得诡异而飘渺。他们的母亲在微笑中死去,她们的孩子在哭泣中降临。

    姜卌严走到那一堵光滑的乳白色墙壁前,手指轻轻摸索着,透过火把火光的摇曳,可以看出,在墙壁的中央,在姜卌严手指按在的地方有一道细细的缝,自上到下。

    “我的兄弟们!”姜卌严脸上满是疯狂的笑意,高声喊道:

    “一个时辰后,蛊神降世。”

    “吾等,皆可长生!”

    在长生教教徒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中,姜卌严手指嵌进墙内,缓缓拉开了那条缝隙。

    钱世昌紧紧闭着眼睛,虽然之前看过不少次这个东西了,但每次都会大吐一场,而且回去之后几天都会头晕眼花茶饭不思,虚弱至极。

    这次,他选择不看。

    耳边传来长生教教众的惊呼,伴随着一阵骨肉断裂的响声,一些类似咀嚼的声音传了出来。

    鬼使神差的,钱世昌睁开了眼。

    仅仅一眼,将他拉进了深渊。

    ……

    李心安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周围围满了人。

    一脸疲惫双眼透着关心的尤桑,脸色惨白的慕容白,浑身浴血几乎辨认不出面孔的张权,还有披甲执矛的孙安国。

    “堂主,你终于醒了……”张权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

    李心安虚弱的抬起手臂,在张权布满血污的脸上抹了一把,笑道:

    “这就能看出你是谁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慕容白训斥道,尽管他现在浑身酥麻,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在旁人的搀扶下站立,但训斥李心安的声音还是格外清亮。

    李心安自嘲的道:“得,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啊……”

    他微微皱眉,倒吸了一口气,向自己的左腿看去,那里已经被人敷上了草药,阵阵沙沙的痛感从那里传出。

    李心安一把抓住张权的胳膊,“扶我起来!”

    “你现在受伤严重,宜静不宜动,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在外面,我们马上送你回皇孙府。”

    “你还不是一样?我好歹还有几分力气,你连内力都耗尽了,该走的应该是你。”李心安看着鼻子塌陷下去一片红肿的慕容白,打趣的道:

    “你连鼻子都塌了,浑身上下还有什么是坚挺的?”

    他在张权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身,捂着小腹,靠在张权的身上。

    慕容白皱眉,脸色不悦,“我固然无法出力,但不代表你就能留在这里,现在坊市的士兵都已经来了,正在搜索姜卌严的下落,剿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你现在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留在这里也只是添乱,不走能干什么?”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走。”李心安摇摇头,坚定的道:

    “我要亲眼见到长生蛊。”

    “然后亲手烧了它!”

    慕容白怔了怔,低声叹道:

    “莫要意气用事,长生蛊一定会被销毁的,大局为重。”

    “一定会被销毁吗?”李心安低头不语。

    他觉得不一定。

    毕竟,邪里牙不在这里,李心安只是让他潜伏进来,而他具体的行踪,没人能知道。

    邪里牙不是他的人,是苏赫多的人,是李俶的人。

    李心安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对长生蛊动心思。

    他颤抖着伸出手,拍了拍慕容白的肩膀,低声道:

    “白木头,你赶紧回皇孙府,催促殿下调兵,仅仅靠永和坊的守军解决不了长生教的人。”

    听到李心安提起李俶,慕容白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低头沉闷的嗯了一声,随即不再说话了。

    李心安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孙安国,这位永和坊的守将在消失一天后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孙将军,您怎么来了。”

    孙安国冷冷的道:“永和坊出现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管,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迄今为止,我们已经抓获了十四名潜藏在附近的蛊师,伤十八,亡九人。”

    二十七个人……李心安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抓十四,伤亡二十七,听起来他们还是落单的蛊师,也不知道是不是姜卌严放出来探听消息的。

    要是遇上成群结队的蛊师,后果不堪设想。这些普通的算不上精锐的士兵,能存活几个?

    永和坊的守军一早就被李心安下令埋伏在了外面,预防长生教在总坛外还有眼线,李心安特意让他们在自己一行人进入长生教总坛后过两个时辰再埋伏到总坛之外。

    没有指挥的将领是他最头疼的,李心安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才能,身边几人也不是那块料,原本已经派人去皇孙府报信请几位将军过来了,现在孙安国重新出现,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毕竟一个从契丹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将军,能力是值得信任的。

    “孙将军,可向朝廷上报了?”

    孙安国点头道:“那是自然,早就上报了,但是从正午到现在,我们上报的信像是石沉大海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

    “既然如此,全大哥那边想必也是这么个情况,如此紧急的情况,上报朝廷却一点信都没有。殿下、京兆府、还有永和坊,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阻挠?”

    尤桑突然插话。

    “若是你们已经决定去留,那便赶紧去找姜卌严。从他离开到现在快要一个时辰了,这段时间足够他杀死那些孕妇取子养蛊了。”

    猛然惊觉,李心安懊恼道:“我这么把这茬忘了!”

    那些孕妇,十六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消逝了。

    “孙将军,你带我们去见那些被抓住的蛊师,问出长生蛊的所在,姜卌严肯定在那里。同时加大搜寻剩余蛊师的力度,切记,不要让士兵单独行动,最好是二十人或三十人为一队。”

    “我知道了。”孙安国点头道,“你们跟我来。”

    说罢,便要带他们提审蛊师。

    “一切小心。”慕容白嘱咐道。

    “我知道。”李心安紧紧皱着眉,在张权的搀扶下艰难移动着。

    “不必了。”尤桑打断了他们。

    “用不着问那些蛊师,太浪费时间,我知道长生蛊在哪儿。”

    “前辈您知道?”李心安惊喜的道,尤桑若是知晓,那会省很多时间。

    “当然。”尤桑回头,斜眼看着身后那间充满青色雾气的房子。

    房间的墙壁已经被士兵拆除了,只剩下一个水缸立在那儿,其实凑近才能发现,那根本不是水缸,而是烟囱。

    从地下延伸上来的烟囱。

    烟囱之后,一堵光滑的乳白色墙壁矗立在那儿,四四方方,五面封死,下面不知道是什么。

    “用不着那些蛊师我就知道,那个长生蛊就在下面。”尤桑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激动。

    “所有的蛊都乱了,包括我的。我的蛊在害怕,也在兴奋。每当我靠近那堵石墙,这种感觉就越加明显。”

    “我能感受到,那个东西在呼喊,在召唤。”

    “它快要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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