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起长安
常玉提着一颗人头赶来的时候,只见到满地的尸体,全然没有李心安的影子。
“师弟!”常玉焦急的大声喊道。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尸体堆下响起:“我在这儿……”
常玉纵步赶去,扒开四五具死尸,李心安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被尸体压的严严实实。
“你受伤了!”常玉小心翼翼的把李心安搬出来,只见他的肩膀上被洞穿了一个大洞,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李心安倒吸一口气,咬牙道:“我没事。”
“怎么会这样?”常玉撕开李心安的衣服,拿出水壶,一边小心翼翼的给他清理着伤口,一边埋怨道:
“里面混了一个狼主,你打不过就赶紧跑啊,怎么一根筋非要杀干净呢?”
“那个狼主挺邪门的,武器是一对飞环,不过还是被我用暗器杀了。至于其他人,实在是太多了,被刺了一剑,晕了过去。他们大概是以为我死了,居然没再补刀,真是福大命大。”
“也就是说,还有一些狼奴逃了?”常玉眉头微皱。
李心安点点头,道:“不多,也就五六个。”
“那也是个不小的麻烦,唉,可惜我没办法调人,他们大概率会去隰州,我先送你去那里养伤,再去告知官府派人搜查。”
李心安道:“我会让隰州城里面的血衣堂探子着手调查,不会说话形迹可疑的五六人,应该会很容易找到。”
常玉道:“你也就不用再跟着我走了,到了隰州安心养伤,我们就在那儿分别吧。”
李心安抿起嘴,轻轻点了点头。
“嗯。”
他眼光一闪,瞥见到常玉身旁放着的那一颗侏儒的人头,问道:
“跑了一个吗?”
“跑了什么?”
“那两个侏儒。”
常玉恍然大悟,拍了拍脑门,有些懊恼:“唉!那两个侏儒确实有几分本事,我就算用出了大浪淘沙,也仅仅是让他们一死一伤。”
“大浪淘沙?”李心安有些惊讶,这一个剑招是《万生剑诀》的第九式,用出此招,基本可以确保同阶之内无敌手。
“那两个侏儒加起来,实力要比师兄你还要强?”
“也不是。”常玉摇头道,“只是他们的武功太邪门了,我有些束手束脚,不然他们一个都走不掉。”
清洗好伤口,常玉把李心安背起放到了马背上,带着他往隰州城走去了。
半个时辰后,两道人影闪烁到这片空地上,看着满地的尸体,相顾无言。
许久,韩山佀开口道:“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妻子夜山柃安慰道:“毕竟是两天之前的情报了,送到我们这里,还需要验证真伪,慢了一步也没什么大碍。他们肯定是会去隰州的,我们先安排隰州的人提前围堵,不愁杀不死李心安。”
“不单单是李心安。”韩山佀仰头看着阴蒙蒙的天色,长叹一口气:
“契丹狼奴这次出动了一个狼主和两个巫神教的祭祀,居然没能打过李心安身边的那个人……他的实力,恐怕都比当初那个苏先生要强。”
“究竟是谁?”
夜山柃皱眉道:“长安那边也是,我们提前出来这么多天了,关于那个神秘人,居然一点消息都没传过来!”
韩山佀语气冷淡:“恐怕这次,相爷和公子,是想一石二鸟啊……”
……
两日后,长安,平康坊,杨府。
杨腓气喘吁吁的向杨国忠的书房跑去,说是跑,但速度还不如常人行走之快。
他每走一步,身上滚落下的汗珠都要在那名贵木板上留下一大滩汗渍。
但即使这样,杨腓也是远远的把手伸出去,不让自己的汉水落到手上的那要命的纸条上。
那张纸条上,可是这次行动成败与否的关键。
“父亲!”杨腓终于到达了他的目的地,一把推开书房的门,顾不得礼节,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把纸条递了过去。
杨国忠身边的护卫恭敬的接过来,把纸条交给杨国忠。他摊开一看,脸色由讶异瞬间转为了冰冷。
“裴旻徒弟常玉进京半月,陪着李心安一同北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没有提前调查到!”
杨国忠气愤的把纸条拍到桌上,厉声斥责道:“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要你有何用!”
“父亲息怒,是孩儿的疏忽。”杨腓急忙跪倒在地,汗如雨下,或者说泪如雨下。
“实在不是孩儿无能,只是那常玉,根本就是私自回京!”
“他在兵部所用的名字叫武英贤,身份是游击校尉,这都是属实。而且在边关,也没几个人知道常玉失踪。这还是那群契丹狼奴刺杀失败,韩山佀夜山柃传回消息,我们才得知这一情况。”
“自己的无能就不要找借口,不然只会凸现敌人的聪明睿智。”杨国忠冷冷说道,“那个常玉是一品高手,天机楼武评第二十五的人,韩山佀和夜山柃杀不了他,让他们等,等常玉返回边关,李心安不可能一起去,他总会孤身返回长安,到那时候再动手。”
“是,孩儿已经传信回去,让他们静观其变了。”
“哼!还算你有点脑子。”杨国忠道,“还有陆閔康,派人盯着点,他应该也已经知道契丹人刺杀失利了,现在估计往我们这里来了。他一旦上门,就说我不在,入宫见娘娘去了,让他回去。”
“是。”
……
常玉把李心安安置在隰州的第二天,就急着北上回边境了。李心安在隰州修养了十天,手臂总算是可以自由活动了。
十天里,不大的隰州城可谓是满城风雨,那几个契丹狼奴果然替他们所料,潜进了隰州,然后被血衣堂的探子发觉。
只是他们报告官府剿灭的时候,被他们提前惊觉,最后六个狼奴死了三个,逃了三个。
血衣堂的探子跟上,杀死一人,逃走两人。
出了城,茫茫天地,就不是血衣堂手眼可以探查的了,只能灰溜溜的回来。
六个狼奴,死四逃二,一个活口都没有,这也算不上什么大的胜利。但隰州城上下都在欢庆,毕竟这种天平年间,杀死四个契丹间谍,这可是泼天的功劳,隰州城上下官员少说都能晋升一级,放在往年,小小的一级也许是他们大多数官吏一辈子也迈不过去的坎
李心安看过几个官差洋溢的笑脸,不免有些感叹,四个死掉的契丹狼奴,放在长安,就是一件不会被人提起的小事,没人会因为这个骄傲。
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啊。
只是让李心安疑惑的,就是隰州始终没发现那个逃脱的巫神教侏儒祭祀的踪影。
也许他在逃亡的路上伤重不治死了,也许他没来隰州去了别处,或者,他来了,潜伏了下来,还在在暗处盯着自己。
李心每每想到此处,都有些不寒而栗,被人惦记着,可不是什么好感觉。
为了确定那个巫神教侏儒是不是在隰州城,李心安又住了三天,最后一点影子都没找出来。
李心安不免有些惆怅:“当初跟殿下告的一个月假也耗的差不多了,看来今年是没办法去看大哥和七姐姐了,明年再去吧,只是不知道七姐姐会不会埋怨我。”
安顿好隰州的事情,他开始返程。
隰州回长安,来时的路和去时的路是一样的,都要经过那个十里亭。
那些契丹狼奴的尸体已经被血衣堂探子清除干净了,之所以没有告官,还是因为避嫌。
李心安一路上心事重重,他在想到底是谁要杀自己。
那个神秘的“公主”可以先排除,从那两个巫神教侏儒的表现来看,与她无关。
最大的可能依旧是潜伏在朝上某位高官大臣,但问题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行程。
难道是自己身边出现了敌人的眼睛?
这个猜想不无可能,可能性还很大!想到这里,李心安竟有些恐惧——契丹狼奴的手,都伸进血衣堂了?
他缓缓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血衣堂弟子大部分都是一脉传承,少数的外来人,都负责的是刺杀任务,无关堂内机密,自己身边也都是血衣堂里的老人,绝对信得过。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
自己被监视了。!
可是,什么时候,什么人呢?
他一直在低头思索,全然没发觉自己已经过了十里亭,来到之前被偷袭的那个地方。
座下的“翻雪”倒是认得这里,欢快的打了一个喷嚏,把李心安惊醒了。
他讶异的看着周围,十几天的时间,雪都化的差不多了,露出了青色的地皮和几株干枯的枯草。
不远处,还有几滴斑驳的干涸血迹,诉说着这里之前发生过一场激战。
故地重游,李心安轻笑出声:“可笑暗处那人无谋,契丹狼奴无智!非要第一次就杀我,若是埋伏到此时,我孤身一人在回程路上,如何能抵挡一个狼主和那两个巫神教侏儒?”
他继续南行,身后却突然响起让他魂飞魄散的熟悉而危险的声音:
“哦?是吗?那看来我们并不是无谋无智之人。”
两侧树丛摇荡,还没有完全化去的雪扑簌簌的落下,大约白衣蒙面全副武装的二十余人蹿出树林,把李心安团团围在中央。
左右两边,从半空各自飘然落下一人。一男子负手而立,一女子扛刀,裙摆飘摇。
“是你们!”
李心安看清了来人的面貌,正是当初在大理寺刺杀刘泰来的杨府杀手,韩山佀和夜山柃!
“是我们,好久不见,李堂主。”韩山佀淡淡的道。
夜山柃一脸微笑:“我们又来取你的性命了。”
李心安只觉寒气入体,体内的血液冻结不动,他咬牙拔出长剑,另一只手却是悄悄攥紧了缰绳。
眼下他还受伤未愈,而且面对这两人的其中任何一位都没有胜算,打是不行的,只能跑。
韩山佀瞧出了他的小动作,开口道:“没必要害死一匹好马,老老实实下来吧,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李心安脸上泛起一抹惨然的笑意,他松开缰绳,认命似的翻身下马。
“想不到,我居然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夜山柃大踏步上前,举起大刀当头劈下。
李心安挺剑前刺,完全放弃了放守,要与夜山柃以命搏命。
韩山佀冷眼旁观,他相信妻子的实力,对付一个受伤的二品初位,就算对方不要命,她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下一秒,一股令人心颤的威压自天上倾泻下来,一个人影重重的砸进了地里,飞散的沙石穿透了其余杀手的身体。一团团的血雾爆开,最终就只留下了四个人还站在场上。
韩山佀,夜山柃,李心安,以及一个让他们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苏先生!”
“苏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