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在我们走之后,杨府就派了杀手来杀我,还是韩山佀和夜山柃挡下的?”
大堂里,听完叶青岚的讲述,众人都是一脸不敢置信之色。
“准确的说,他俩没挡下,是苏休先生来了。”
李心安身躯一震,缓缓摇了摇头,苦笑道:“苏先生又救我一命。”
“李兄,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叶青岚看着李心安,面色迟疑。
“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但说无妨。”
“你听了,也许会很难受。”
叶青岚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杨府这次来的杀手,是魔影阁的黑衣使司,耿玉森。而苏先生,他的真实身份,是和耿玉森同为魔影阁黑衣使司的司敬廷。”
“也是司乘风的亲弟弟!”
“砰”,慕容白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萧玄感眨了眨眼,好奇的问道:“魔影阁阁就是你们说的那个魔教?”
“对。”慕容白缓缓启唇道,“十恶不赦的魔教。”
“那怎么有人要杀李心安,还有人要救他呢?”
过往和苏休相处的一幕幕涌上心头,李心安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我早就猜到苏先生的身份不一般,只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是魔影阁。”
“李兄,你打算怎么做?”慕容白神情冷峻,“当年,司敬廷也是司乘风手下一大悍将,仅是扬子江畔一役,前后便杀了七十余名武林正道人士,此后消失不见。”
“再度出现,就是在全大哥手下,被我遇见,举荐给殿下了。”李心安神色惆怅,“白木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苏先生……不,司敬廷,这些年,他都安分守己,没有作恶。我不是想要给他洗刷什么,只是……”
“十年的交情,我没办法说割舍就割舍。而且,他救过我的命,算上这次,就有三次了。一次尚且值得我终生感恩,何况三回呢?”
李心安低眉道:“白木头,抱歉,我不能杀他。”
慕容白脸上忽然绽开一丝笑意:“我就知道,你若是和司敬廷划清界限,便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李心安了。”
“来到长安这么久,我也学会了不少东西。别的不敢说,起码我懂得了一个道理——黑不一定是黑,白也不一定是白。”
“司敬廷既然安心在殿下身边待了十年,先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想要避世还是说有更大的图谋,十年不作恶,也有让我们和他谈一谈的资本了。”
李心安面露感激之色:“白木头,你这么善解人意,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叶青岚调侃道:“看来我表兄也不是块冷冰冰的木头嘛,还是说被表嫂调教的性格和善起来了?”
“青岚,闭嘴!”慕容白冷下脸道。
“得,又变回来了。”
叶青岚吐了吐舌头,说道:“李兄,韩山佀和夜山柃这俩人似乎是离开了杨国忠,弃暗投明了。昨儿晚上要不是韩山佀拼死阻拦,我和柳家兄妹也活不到司前辈赶来。”
“他们现在何处?”李心安问道。
“后院偏房静养,柳兄伤势无碍,我就托无晏姐照顾着他们夫妻了。”
“韩山佀夜山柃弃暗投明?”李心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喜色旋即跃上脸庞。
“看来,西州军的事情已成定局!”
慕容白点点头,道:“有他们在,我们不仅可以坚定王可容将军的决心,还能弄清楚当年西州军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仅如此。”李心安激动的道,“韩山佀夫妻这些年一直在为杨国忠充当杀手,手里肯定掌握了不少杨国忠的把柄,通过他们,我们也能得知杨国忠府上的力量配置。”
“哈哈哈……老天有眼,居然把这两个宝贝给我们送了过来!”
萧玄感皱眉道:“他们两个可是差点杀了你,你就不觉得别扭吗?”
李心安乐呵呵的道:“我们这不是没死嘛,结果是好的就够了。”
“青岚……算了,我去找殿下,请他调派几个大夫来,先把韩山佀夫妻和无焉无晏调养好了,再做打算。”
“就是怕,会泄露风声。”慕容白说道,“魔影阁耿玉森既然杀人不成,杨国忠肯定也知道韩山佀夫妻倒投我们的事情了。”
“况且杨国忠既然用韩山佀两人,肯定也会有所防备,毕竟这二人出身西州军。他们掌握的情报,能不能信,能信多少,真的又有多少,还是未知数。”
李心安坚定的道:“多想无益,这种事情,越想越容易出错,越想越不敢去做。”
“耿玉森应该是不会回去找杨国忠的了。”叶青岚突然说道。
李心安慕容白和萧玄感三人讶异的看着他,“叶七,你怎么知道?”
“苏……司前辈和耿玉森打了个赌,耿玉森输了,答应离开长安。”
“而且他临走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他的任务完成了,魔影阁里面很快就会有一位红衣使司来到长安。”
“红衣使司?”
慕容白神情凝重:“一品小宗师。”
“邪魔外道的一品小宗师,实力可能不弱于一般的归真镜高手。”李心安沉声道,“刚过完年,长安城又要不太平了。”
“太平不是长安城。”萧玄感摇头道,“当初我进城之时,远远的看着城墙,就隐隐觉得,这里面一定埋葬着许多人的尸骨血肉。”
“萧兄这句话,是多少挤破了头想在长安混出名堂来的人一辈子也领悟不到的。”李心安叹道,“你说那杨国忠也真是可怜,手底下四个能拿的出手来的杀手,结果死了一个,叛逃了仨。”
“那杨府岂不是一具空壳?”萧玄感挑眉道,“我们四人也许就能——”
“不行!”李心安斩钉截铁的道,“江湖人只是方便行事,杨府里面真正强大的,是数以千百计的士兵,一品高手也不敢说能独自应对训练有素的一队军士,我们几个进去就是找死。”
萧玄感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李兄,司前辈说过,等你了结完西州军的案子,去找他,他会把一切都说出来。”叶青岚道,“可你要怎么去找他啊?”
“去找司前辈,不过是为了弄清楚他待在殿下身边的目的是为何。殿下一直在找失踪的的他,司前辈失踪两月多,殿下不可能一点消息没有。”
李心安道:“要找司前辈,还需要去问殿下!”
……
再次踏足在皇孙府的土地,李心安没来由的感觉到一股陌生。
冬去春来,皇孙府里也换了一番景象。一些原本不属于北方的花草现在也傲然盛开在长安干燥的节气里,李俶前些日子饶有兴趣的对皇孙府动了一些改造,有的路径李心安也变得不认识了。
接引他的依旧是邪里牙,两个人相顾无言,沉默的往书房走去,似乎之前的张富春一事,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恩怨。
洛阳妙音坊已经来了信,简单明了的解释了张富春之死与她们无关,这件案子也就成了悬案。
至于后续,李心安就不得而知了。
李俶正在处理政务,李心安在偏房等了一个时辰,才被召见。
“殿下。”李心安行礼恭敬的道。
“心安,好些日子不见你了。”李俶轻笑道,“你倒是安分,也没再给我惹祸。”
“殿下说笑了。”李心安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正好,你不来找我,我也有事情要找你。”李俶沉声道,“过些日子,你去洛阳,调查妙音坊。”
“去洛阳?”李心安大吃一惊。
“洛阳县尉皮诚是太子党,但天众获得情报,他已经暗中倒向了杨国忠,并为他上下游说拉拢同僚,洛阳已经有不少官员动了心。”
李俶冷冷说道:“此僚必杀!”
“遵命。”
李心安心中闪过一丝喜悦,离开长安,这不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殿下,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最好就是这几天。”
李心安摇了摇头:“殿下,卑职手边现在有一桩大事,目前还脱不开身。”
李俶惊讶的看着他,“你有何事?别又给我找麻烦啊。”
“殿下,我已查出,当年西州军一案实乃杨国忠陷害所为。”
“那又如何?”李俶皱眉道,“这满朝文武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没有证据,你这就是一句空话!”
“又证据。”
李心安沉声道:“西州军统帅王可容仍旧在世,目前就住在通济坊,卑职刚刚和他谈过不久,王将军愿意出面作证。”
“西州军副将——韩山佀和夜山柃,当年投奔杨国忠,目前弃暗投明,身受重伤,现在正在幽香居养伤。他们深知当年隐情,对杨府上下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殿下,西州军一案是要利用得当,不仅可以为当年将士平冤,也是弹劾杨国忠的一大助力!”
李俶闻言,难言喜悦之色:“心安,情况属实?”
“殿下可以亲自查验。”
“好,太好了!”李俶兴奋的一挥拳,转瞬之间却冷静下来:“不好,这件事,急躁不得。”
“为何?”李心安不明所以。
“圣人大寿在即,杨国忠是他的宠臣,现在不能驳圣人的雅兴。”李俶说道,“而且,最近我和父亲的风头日盛,现在决不能再动杨国忠,不然就会被别人看成恃宠而骄,圣人好不容易对我父子的恩宠也会冷落下去。”
李俶咬牙说道:“忍!先把圣人的大寿办完再说。前有李林甫,后有杨国忠,我们忍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
李心安面色暗淡,李俶的选择在他看来也是稳妥之策,为了一个西州军就去犯被圣人厌恶的风险,着实不妥。
可这件事最关键的是杨国忠吗?不是!是西州军一万三千四十八名含冤的将士!
李俶要是不给他们做主,就没人可以了。
“殿下……”
“心安,我清楚你要说什么。”李俶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西州军的将士,我一定会给他们一个说法的。”
“你若是可以的话,就请王可容将军来我府上一见,我会对他阐明利害。”
“……是。”
李心安顿了顿,问了另一个问题。
“殿下,不知苏休先生,您可寻到他的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