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起长安
自大唐建国以来,最大的敌人,一直是西南吐蕃。
这些年,大唐和吐蕃虽然修好,秋毫无犯,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事情又哪里能说的清楚?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吐蕃与大唐早晚必有一战。
高仙芝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西域都护府副统领不做跑来长安给李隆基看家门?哥舒翰为什么不老实待在封地而特意赶来给李隆基贺寿?
当朝几乎是最能打的两个将军,李隆基把他们调回长安,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这些年朝廷的军事重点都侧向了西南方,这次出兵契丹,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要肃清北方压力,保证大唐没有后顾之忧。然后,才可以安下心对付西南的吐蕃人。
杨国忠本以为对吐蕃的战争会在五年到十年之内来临,就算联想到安禄山要反,他也没有想到吐蕃会趁虚而入。
“你们这是要四分天下?”杨国忠眉头紧皱,“好好一个大唐,改弦易帜也就罢了,连汉人正统你们都要斩断?”
“我父亲有胡人血脉,从小就被你们大唐人看不起,谁知道他吃了多少苦,瘦了多少累,才爬上今天的位子!”安庆绪脸色狰狞,“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被人轻视,胡人的血脉让他一辈子都得被朝廷上的那些自诩清官的人嘲笑。嘲笑也就罢了,每天还有数不清的弹劾信要告发我们怀有异心,我们一家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陪着笑脸侍奉皇帝,生怕哪一天皇帝的刀就架到了我们的脖子上!”
“我们不想反,我们也想当个忠臣,可你们容不下我们。”安庆绪语气阴冷,“既然如此,我们干脆就反个痛快,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唐人如何,胡人又如何!就许你们唐人做皇位,胡人就只能骑马?”
杨国忠说道:“就算胡人做皇帝,你们也得稳固江山,契丹北面尚且有回纥牵制,可吐蕃狼子野心,让他们介入绝对不妥。”
“呵呵,叔父不必忧虑。”安庆绪笑道,“分完大唐,再分吐蕃。”
“具体的计划,齐先生和父亲还在商量。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我们退守三镇,让契丹和吐蕃去争中原,等他们闹得生灵涂炭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杨国忠叹道:“如此,只怕要等上十年二十年了,中原百姓,还不知要死几成。”
“看不出杨叔父还有怜悯苍生的心呐。”安庆绪冷笑道,“死!死的越多越好!”
“到时候,我们在范阳另立北庭,叔父依旧是宰辅,伏龙之功当属第一。只要安家存在一天,杨家便永享富贵!”
杨国忠自然没把安庆绪的这番话当真:“我如今是骑虎难下,到时候,只望你们不要忘了我。”
“一定。”安庆绪微笑道。
“你之后就住在我杨府了,地下是墨家的机关,有许多闲置地方。你们住在那里也便于隐蔽,稍后,我会让腓儿带你们去。”
“我知道,是当初血衣堂的旧址。”安庆绪说道,“那些人,让我们可是头疼了好长一段时间。”
杨国忠话锋一转:“不过——你若是想从外面再带人进来,却是不行,只能是你随身携带的仆从。”
“小侄明白。”安庆绪点了点头,“我们也不会常住,如果刺杀不成,长安城的情报也需要搜查,我们会在外面另寻住处,等待时机再出现,不会打扰叔父您了。”
“嗯。”杨国忠点点头,朝书房门外说道:
“腓儿,带安公子前去安顿。”
……
幽香居。
韩山佀和夜山柃,凭着自己的记忆,画出了杨府的地图。
李心安瞧着,只感觉与
自己记忆中的轮廓相差太大。
杨府就是当年李林甫府邸的旧址,李心安也应该熟悉。可是他十八年没有回去,对于李府的记忆早就已经模糊不清了。
不过,府邸布局可以改,但李府下面的墨家机关,却不是杨国忠可以改造得了。
血衣堂有着李府地下墨家机关最清晰的布局图,每条锁链、齿轮、铜梯、排水渠、通风口和暗道出入口都用红笔标注的明明白白。
甚至连暗道的开启方法,上面也都写的清清楚楚。
韩山佀夫妻对此叹为观止,他们夫妻这些年来也曾尝试探索过李府地下这座庞大的机关群,可怎么也参悟不透,无奈只得放弃。
“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天时地利齐备,只差人和。”
李心安面向韩山佀夫妻:“还请二位前辈点将。”
院内一片乌泱泱的人影,在场众人,皆是三品以上的高手。
“兵贵精而不贵多,可现如今你们派给我的全部都是精英,我又哪里舍得放弃一个人。”
韩山佀摇摇头,苦笑道:“三品中位以上者,全都去!”
叶青岚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我去不了了呢。”
夜山柃微笑道:“叶公子介时还请待在我身边,我会护你周全。”
“前辈,我也是可以出力的,别把我当中看不中用的软蛋啊。”叶青岚苦着脸说道。
韩山佀沉声说道:“这次,我们的人手加起来不过五十人,但是杨府内部零零碎碎的人加起来有近千,不可硬拼,只得智取。”
“杨国忠外出,身边会有一支十五人的杀手小队在暗中保护。到时候等他们离开之后,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佯攻,直奔杨国忠儿子杨腓的住所,让他们以为我们的目标是杨腓,暗中再潜入地下盗信。”
“诸位请看。”
他把手指到平康坊地图上,食指点在杨府东北处的一个地方。
“这里是平康坊官服屯粮的粮仓,我们进攻杨府,为了保证不让别人来支援,所以必须要制造混乱,吸引禁军的视线。这个粮仓,负责供给平康坊五条街道的粮食,烧了它最合适不过。”
“血衣堂需要有五个精明能干之人去做此事,李堂主,这就需要你指派了。”
李心安点了点头,心里早就把这个活计扔给了张权。
“攻入杨府之后,慕容山庄十五位,负责看守杨府四门,确保没有人可以出去报信求救。杨腓虽然急功近利了一点,可也不真的是草包。在探明形式之后,他会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派出最得力的手下前去求救,到时候,你们面对的可是一场恶战。”
“前辈请放心。”慕容白说道,“慕容山庄不会让前辈失望,杨府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韩山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杨府的各个重要地方,我都已经标注了出来。柳公子、柳姑娘、慕容公子,你们各带五人在那些地点放火制造混乱,我会和萧公子带大部队佯攻杨腓。李堂主,你和山柃则去地下取信。”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杀了杨腓。杨国忠的几个心腹手下,他们的画像我也已经画了出来,数位在混战之中若是看到他们,能杀便杀,不用顾忌是否牵连无辜,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
韩山佀叮嘱道:“诸位切记,佯攻归佯攻,切不可与杨府的私军正面对抗,他们都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老卒,决不是我们可以抗衡的。”
“杨国忠手下的杀手也是个不小的麻烦,据我们这些年的观察,往常这个时候,杨府内的杀手会有三
十人左右,整体实力虽然不如我们,但也不容小觑。”
“整个行动,持续半柱香时间。半柱香之后,无论死多少人,无论成不成功,所有人必须立刻撤离!”
幽香居内,一片慷慨激昂。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失魂落魄的李俶,正踏出宫门。
回到皇孙府,他疲惫的倒头就睡,全然忘记了去通知李心安,告诉他,一切都失败了。
……
按下石壁上的一块石头,“咔咔”的齿轮转动声响起,面前石壁一分为二,露出一个宽阔的房屋。
“哟,墨家的东西还挺好玩。”安庆绪满脸惊奇,“早知道就不把投奔我们的那个墨家人杀了,留着玩儿多好。”
踏进屋子,杨腓告辞离开,屋内就只剩下了安庆绪和他的三个仆从。
“好了,说正事吧。”
安庆绪收起笑脸,说道:“青儿,明天你和我去找父亲埋下的那些人,勿要确保他们加入四月十三日的行动。一旦他们表露迟疑,毫不留情,就地斩杀!”
三位仆从之中的那个侍女柔声称是。
“至于西域幻术师和契丹狼奴,周汴,你负责联络。”
身背长弓的高大男子沉默的点了点头。
“宋国公施兴琅和黄门侍郎张佑庭,这两个人要在寿宴开始之前死去,他们不能出现在皇帝的面前。”
安庆绪盯着最后那个人:“吴乡,这两个人,交给你了。”
长着一张与安庆绪一模一样的脸的男子说道:
“少主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活着迈出自己的房门。”
……
通济坊,一间小小的药材铺子。
提拉满眼复杂的看着涌进来的四个男人,半晌没有说话。
“提拉,我们需要你。”领头的男人说道。
“我们之中,只有你会用曼陀罗花。没有你,杀不了李隆基。”
提拉低声道:“我不想再杀人了……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我只想过安生日子。”
“安生日子?难道你九泉之下的家人,就不想过安生日子吗?”
对方怒声说道:“别忘了,是大唐灭了我们的国家,杀死了我们的家人!这笔仇恨,难道你就这么轻易的忘了吗?难道大唐的酒色旖旎,让你忘记了故国故乡吗?”
提拉紧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领头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生性善良柔弱,所以这些年,无论任务再艰难,敌人再强大,我们都没有让你出手,若不是这次机会难得,你可以一直当你的郎中。但是提拉,你始终是西域的战士,你要为你的故乡而战。”
“别说了。”提拉长叹一声,痛苦的闭上双眼:
“我去!”
……
皇城外。
一个宽阔背影和一个小孩子并立看向朱红色的宫门。
“祭司大人,我们的人手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我乌合台部所有狼奴皆已经准备就绪,听候祭司大人命令。”
男人身边,那个小孩子吐露出阴森的话语:
“我的哥哥死在大唐人常玉的手中,这一次,我要让大唐的皇帝为我哥哥陪葬!”
“巫神万岁!”
雄壮男子兴奋的挥了挥拳,低声道:
“巫神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