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起长安
这一天的夜晚很快便来到了。
东瀛馆驿之外,李心安和萧玄感蹲在墙角,静静守候着清水信。
“你这么确定清水信会出来?“
李心安耸了耸肩膀:“他能出来最好,要是不出来,我们就等宵禁之后再进去。”
“只是那个橘安晴源……啧,不知道深浅,不好对付啊。”
萧玄感道:“慕容白已经在两条街之后接应了,若是不敌,有他接应,我们也能逃。”
李心安刚要说话,只见东瀛馆驿的大门骤然被人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堂主,你看。”
“我看到了。”李心安面色凝重,“这两个人,是谁呢?”
“他们是东瀛人。”萧玄感道。
李心安愕然,那二人此刻也是恰好转身沿着大街远去。接着月光的照耀,李心安清楚的看清了他们的脸。
“菊川岱,宫原和也!”李心安失声说道。
萧玄感一把捂住他的嘴,压低了两人的身体,眼睛警惕的看着街上的菊川岱两人。
所幸,菊川岱和宫原和也没有听到李心安的声音,踏着木屐,渐渐走远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萧玄感这才放心的松开了手。
李心安咳嗽了两下,紧紧皱着眉头:
“古贺悠介和菊川岱,这么早就采取行动了?”
“萧兄,我们要赶快了。”
“你想现在就去见清水信?”
李心安点点头,披上血衣堂的黑红长袍,戴上兜帽,黑布蒙面,静悄悄的摸向了东瀛馆驿。
萧玄感紧随其后,二人来到一处僻静地方,攀着土墙,打开一扇窗户,翻了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且透着凉气,想来是一间没有人居住的空屋子。
屋外,隐隐约约传来几个东瀛人的交谈声。
李心安侧身贴在门旁,静静听了一会儿,旋即无奈的说道:
“听不懂,他们说的东瀛话跟鸟语一样。”
“一会儿可能要有人过来,可以抓个舌头问问。”萧玄感说道,“毕竟是东瀛使团的人,就算只是个侍卫,也多少会说一点大唐官话才是。”
李心安点了点头,随即安心等了下去。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外面说话的声音终于是停止了。接踵而来的,便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听声音,倒是只有一个人。
李心安伸出一根食指,在窗纸上轻轻捅破了一个小眼,紧盯着外面。
一个东瀛人正朝着他这个方向走过来,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应该是例行的巡逻。
除了这个人之外,还有不少的东瀛人在楼道里巡视,不过他们的视线,都没有转到李心安这边。
“天助我也。”李心安暗暗窃喜。
那个东瀛人终于是走到了李心安萧玄感躲藏的这间空屋子的外面,说时迟,那时快,房门微微掀起一条缝隙,旋即一只手闪电般的探出,拉住东瀛人的胳膊,将他拽进了屋子。
房门再度被人关上,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没有任何一个东瀛人注意到自己同伴的消失。
房间内,那个东瀛人被李心安牢牢的捂住嘴巴,双手都被钳制,动弹不得。
萧玄感抽出他的太刀,远远的扔了出去,冷冽的说道:
“别出声,不然,要你命!”
李心安歪头道:“听得懂?”
东瀛人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眼神,僵硬的点了点头。
“会说大唐官话?”
“嗯嗯。”东瀛人被捂着嘴,含糊不清的说道。
“一会儿我问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回答什么。除此之外,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也不要想着呼救。对你而言,
你自己的命,可要比我们兄弟俩的命值钱多了。你说是不是?”
看着这个东瀛人点头如捣蒜,李心安满意的松开了手,在他的身上擦去口水。
不料,这个东瀛人突然挣脱了他的束缚,起身就往门口跑去,张嘴欲大声呼救。
萧玄感猛地掷出鬼头大刀,精准的击中了东瀛人的后脑。那人闷哼一声,身体软软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这家伙,不听话啊。”李心安犯难道。
“不然再抓一个?”
萧玄感摇头否决:”再抓一个,暴露的风险就太大了。你放心好了,这人第一次心存侥幸,可当他醒过来,就不会再试着逃跑了。”
“人都是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可要是见了棺材,到过黄河,你让他做什么,他就乖乖做什么,比狗都听话。”
李心安叹道:“也只好这样了,等他醒过来,再盘问吧。”
月上柳梢头,将他们两人在屋子的影子拉的老长,这个不老实的东瀛人才悠悠醒转。
睁开眼,就是李心安和萧玄感冰冷的脸庞。
一把泛着皑皑寒光的长剑横在他的肩膀上,李心安用带着杀意的低沉嗓音说道:
“不要再想着逃跑,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东瀛人脸色苍白,连连点头,用他蹩脚的大唐官话说道:
“您想问什么?”
“你们的副使,清水信,在哪个房间?”
“清……清水君在二楼左手第四间房。”
“离这里多远?”
“出门……往右走……大概二十步。”
李心安和萧玄感对视一眼:“哟,还挺近。”
他接着追问道:“你们在馆驿内的人手布置如何?”
那个东瀛人回答道:“子时过后……我们只有五个人守夜。但……加藤君刚刚遇害,橘君怕我们再有人被杀……所以加强了防守,又增添了五个人,分守一到四楼。”
“还有山田君……他已经不住在房间里了,就睡在一楼大厅里面。”
李心安沉声道:“这样看来,外面的人也不太多。十个人守四层楼,这个二楼最多也不过才三个人。”
“只是一楼的山田松一,是个不小的麻烦。我们行动,还不能惊醒他。”
“山田松一不足为虑。”萧玄感说道,“那个橘安晴源,他住在哪个房间?离这里有多远?”
“橘君住在二楼右手边第三间房间,在这里出门往左走五十步。”
李心安问道:“加藤武英死后,橘安晴源可曾露过面?”
“橘君出现过,今日菊川家和宫原家的两位大人来找过橘君,他们交谈了很长时间。”
“菊川岱和宫原和也与橘安晴源都谈了些什么?”
“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能问的也就这么些了,李心安收回“白虹”,萧玄感一掌打在这个东瀛人的后颈上,又让他晕了过去。
“要想见清水信,一楼的山田松一是个麻烦,橘安晴源离我们很远,不会被影响。”
萧玄感沉死了一会儿,说道:
“或许,我们可以调虎离山。”
李心安如梦初醒:“萧兄的意思是……”
“我出门,惊动他们,引开山田松一和橘安晴源,你趁机溜到清水信的房间里去,坐等他回来。”
“此计虽好,可是萧兄,你会陷入莫大危险的。”
“区区一个山田松一,按你的描述,和清水信也差不多,我还不放在眼里。至于橘安晴源,也许就是个故弄玄虚的草包呢?说不定,我一个人就可以把这个所谓的东瀛使团给全灭了。”
“更何况,还有慕容白,有他在,我不会出事的。”
“好吧。”李心安嘱咐道,“多加小心。”
萧玄感“嗯”了一声,夹起晕倒的东瀛人,破门而出。
门外的东瀛人,顿时乱作一团。
叽哩哇啦的东瀛鸟语响作一团,萧玄感似乎跳下了一楼,正在与山田松一交战。
李心安清楚的听到两个破门声,应该是橘安晴源和清水信出手了。
萧玄感大笑三声,声音愈来愈小,他已经窜到了大街上,正在向着慕容白的方向奔逃。
山田松一几人,愤怒的追了出去。偌大的东瀛馆驿之内,很快便陷入了寂静。
李心安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再三确认了没有东瀛人留守之后,便按着抓到的那个舌头的描述,走进了清水信的房间。
这件屋子里的床上,零星散落着不少暗器,都是李心安那日在万花楼所见过的奇形怪状的东瀛暗器,想来,是清水信的房间无疑了。
李心安没有去动任何东西,他静静的隐匿在暗处,等候着清水信的归来。
一柱香之后,门外才终于有了响动。
追出去的东瀛人三三两两的返回,收拾好杂乱的打斗现场,又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堆让人听不懂的东瀛话,便各自回房睡觉。
一道木屐声由远及近,又小极大,最终停在这扇门外。
不过,这个木屐的主人却迟迟不进屋,而是停在了外面正与人交谈着什么。
原来是有两个人!
李心安面色沉重了几分——清水信身边,这个走路连声音都没有的人,莫非就是橘安晴源?
又过了一会儿,那交谈声才终于结束。清水信说了一声“哈伊”,随即推门走进屋里。
他疲惫的坐在凳子上,倒了一碗早已经冰凉的茶水,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房间里,多出了一个大活人。
李心安从暗处走出,站到了清水信的背后。
清水信此刻还什么也不知道,直到他仰头喝水,眼睛的余光瞥到一旁地上的影子。
汗毛炸开!
清水信想也不想的就把茶杯扔了出去,身体向一侧扑出,右手按在了刀柄上,只待翻身滚到那人身侧,就是一计拔刀斩绝杀。
就算杀不了那人,自己弄出的动静,也足够让橘安晴源和山田松一听到赶来了。
但是,他扔出去的茶杯被李心安牢牢接住,自己也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肩膀被李心安按住,清水信根本挣脱不得。
这让清水信不由得陷入了无尽的惊恐之中——在他生命里的二十五年中,能够带给他这种感觉的,只有他的爷爷,清水家家主清水明,以及橘家第一高手,橘安晴源!
难道身后这个人,是和爷爷与橘君在一个水平的?
李心安低沉的声音响起:“清水信,是我。”
清水信陡然愣住,脑海中的胡思乱想顿时不翼而飞。
这个声音,这个带给他无穷屈辱的声音,让清水信一辈子也忘不了。
僵硬的回过头,看清那人的面孔,清水信复杂的道:
“李心安?”
“看来你还没忘了我。”
李心安松开手,坐到了清水信的面前。
“刚刚那个人,是你安排的?”
清水信也不傻,看到李心安平空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顿时就想明白了。
“不错,是我的人。”
李心安淡淡的道:“我也就不和你卖关子了,清水信,我需要知道加藤武英被杀的详细情况。你是最先发现加藤武英尸体的两个人之一,所以我来找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清水信反问道,“你才是最有嫌疑杀死加藤君的凶手!”
“我现在就坐在你面前,还不够说明情况吗?”
李心安说道:“我不是凶手,我需要为自己开脱罪名,所以我来找你。你想一想,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早就已经逃离长安了,还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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