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变成野人模样的周汴,耶律海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
“路上赶路有些着急。”周汴讪讪的说道。
“你来的正是时候,现在前线形式一片大好,你下去先休息休息,洗把脸换身衣服,再出来的时候,我们就该往丰州城进发了。”
“这么快吗?”周汴有些惊讶。
“人数上的巨大差异不是唐军可以弥补的。”耶律海兰自信满满,“这一战,我们必胜!”
周汴缓缓点头:“既然这样,我也不能白来,不如,让我上前线吧。”
耶律海兰皱眉道:“可你才刚刚到,连续几天赶路,你不累吗?”
“不累。”周汴摇头说道。
“那好,你去吧。”耶律海兰也不再反驳,“恰好,我们要准备巫神奏了,你正好把阿史那重光和阿保机换回来。”
耶律海兰嘱咐道:“到了前面,切记不要擅自行动,一切都要听前方将军的命令。当然,如果在你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唐军将领,你可以射杀他。“
“我明白。”周汴点点头,旋即视线被耶律海兰身后一副巨大的骨架所吸引。
这副骨架不同于一般的白骨,它的每一根骨头上面,都钻了小孔,甚至连头骨的头顶都是如此。
“这是……”
耶律海兰笑了笑:“这就是完全体的骨笛,三位巫神教大祭司用此物全力施展巫神奏,可以影响整个战场数万人的神智。介时,想要剿灭唐军,只是挥挥胳膊的事情。”
“竟然这么强。”
周汴赞叹了一声,目光盯在那副骨架上,再也移不开。
直到有人咳嗽了一声,周汴才醒悟过来。
咳嗽的人是耶律宗,他一直站在耶律海兰身边,周汴之前居然没注意。
“介绍一下,这位是巫神教八位大祭司之首,耶律宗。”耶律海兰笑道,“这位是葛术台。”
周汴颔首致意,但耶律宗却是连正眼也不瞧他,闭上眼睛,一副高人做派。
“你去吧。”耶律海兰挥了挥手,“记住,千万要先把阿史那重光和阿保机叫回来,唐军败局已定,这个时机不可错过。”
“我明白了。”
周汴转身走上前线,在他离开之后,耶律宗才出声说道:
“此人不可相信。”
“为何?”耶律海兰淡淡的说道。
“直觉。”
“直觉,这就是一个大祭司说出来的话?”耶律海兰冷笑一声,“如果你亲眼看见他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的同胞痛下杀手,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所以呢,大狼主就非要把他收入帐下?”耶律宗挑了挑眉,“契丹人之中,比他优秀的大有人在。”
“这个我自然是知晓的。”耶律海兰说道,“我看中的,不仅仅是他的才能,还有他的身份。”
“什么身份?”耶律宗问道。
“唐人啊。”
耶律海兰缓缓说道:“耶律宗,我们以后是要统治中原的,介时,决不能有民族的隔阂和桎梏,否则,唐人不会乖乖接受我们的统治,他们会不断的反抗,不断的斗争,直到把我们拖垮。”
“而想要降伏唐人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攻心。”
耶律宗道:“我不懂这些,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杀他。”
“留着他,让以后的唐人都好好看看,我契丹的胸怀和气量,这样才能让唐人安心,不反抗契丹。当然,如果我契丹王室能与唐人通婚诞下王子,继承王位,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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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宗愕然:“你要和他生孩子?”
“有何不可?”耶律海兰微微一笑,“在我认识的唐人之中,他不是最优秀的,但却是最合我心意的。”
“可汗知道了,会气死的。”
“气死最好。”耶律海兰笑道,“那样,我就可以一统契丹了。”
由于在场的全部是耶律海兰的心腹,所以她也不避讳什么,大大咧咧的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身份终究有别。”耶律宗淡淡的道,“最好,你还是和一个大唐皇室子弟诞下子嗣吧。”
“如今的大唐皇太孙,广平王李俶就不错。”
耶律海兰说道:“李俶啊,早有耳闻,我何尝不想把他抓来,但是……耶律宗,你能办到吗?”
耶律宗没有再说话了,他走到外面,负手而立,眺望着战场,等待着阿史那重光和阿保机的返回。
……
唐军和契丹,已经厮杀了近半个时辰。
从一开始的势均力敌,很快便演变成了如今的兵败如山倒,也不知是何人起的头,唐军突然一股脑的往后撤去。
契丹军队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大好时机,立刻像饿狼一般狠狠咬了上去,一些唐军,重新陷入了包围之中。
而在这些人里面,就有孟国良和蓝祖兴!
孟国良一双铁鞭力沉势猛,宛若杀神一般在契丹军队里面来往纵横,很难想象,一个鬓角都已斑白,平日在军队里面只负责一些后勤事务的五十岁老男人,居然有着如此武艺。
但终究,还是双拳难敌四手,孟国良的坐骑承受了数十道伤口,最终被绊马索绊倒,马失前蹄,将孟国良掀翻在地下。
孟国良左腿被马身挤压,骨头断裂,动弹不得。
正在挣扎之时,立刻有数名狼奴围了上来,而孟国良此时,也早已没了力气招架。
乱刀之下,城阳六将中的老大,步了几个兄弟的后尘,被砍为了肉泥。
……
丰州城外,马家村。
女子村正马夫人正在房内静坐,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她捂紧胸口,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担忧的看着北方。
这些天,常有北方退下来的士卒,马夫人也知道,裴旻的部队已经去了西路军,自己的未婚夫孟国良自然也在其中。
而她得到的消息,据说是将有一场恶战。
“国良……”马夫人喃喃说道,“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
战场上,在混战的另一边,蓝祖兴的情况要更加惨烈,他从一开始,就插入了契丹军队的腹地,他面临的,是两万人的夹攻。
在如此恐怖的数字面前,蓝祖兴的人马很快便折损殆尽,只余他一人苦苦支撑。
蓝祖兴左冲右突,几乎将契丹军队穿了个透,他本可以突围成功,去后军和白闻喜汇合,但蓝祖兴选择了死战。
他的兄弟,在了契丹人的手上,蓝祖兴觉得,如今正是死战搏命之时,自己若是在这里退了,九泉之下的房平,恐怕会嘲笑自己吧。
嘲不嘲笑倒是无所谓,蓝祖兴怕的,是给房平丢脸。
“四百八十八……”
蓝祖兴一边冲杀,一边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字,这是他从军以来的杀敌数量。
“四百九十……”
“四百九十五……”
几名狼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蓝祖兴的身后,趁着他举枪格挡的时候,数把钢刀劈在蓝祖兴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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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之下,蓝祖兴却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不屑的笑了笑,回身将他们扫落马下,一一刺死。
“四百九十八……”
蓝祖兴“哇“的吐出一口黑血,那几名狼奴的刀上涂了剧毒,随着蓝祖兴的活动,毒性已经侵入心肺。
“四百……九十九!”
蓝祖兴奋力的将一名契丹将军挑至空中,挥枪抽碎他的脑袋,其余的契丹士兵见他已经无力再战,立刻如潮水般围了上来。
“将军说了,杀了他,赏牛羊千匹!”
无数契丹士兵狞恶而又疯狂的脸映入蓝祖兴眼帘,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他深吸一口气,爆发出一声雄浑的怒吼:
“啊———”
这一声,宛若霹雳,围住蓝祖兴的战马带着它们的主人纷纷后腿,不安的踩踏着地面。
离着蓝祖兴最近的那名士兵,七窍流血,软软的倒了下来。
无数人面面相觑,看着端坐马背已经不动了的蓝祖兴,没有人敢再上前。
城阳六将中的老四,蓝祖兴,于万军丛中奋力厮杀,斩敌五百,力竭而死。
……
厮杀还在继续,但是唐军的反扑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契丹胜局已定。
阿保机来到蓝祖兴的尸首旁,再听说了蓝祖兴的事迹之后,他也衷心的敬佩。
“把他的尸首送回给唐军吧。”阿保机感叹道,“这种人,就应该魂归故里。”
正说话间,一人的到来引起了阿保机的警觉,他回过头,正看见走来的周汴。
“是你?”
“是我。”周汴面色如常。
旁边蓝祖兴死而不倒的尸体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人是谁?”
“唐军战将。”阿保机淡淡的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刚到就来上战场?”
“也不想闲着无聊。”周汴淡淡的道,“那个女人叫你和阿史那重光回去。”
阿保机点了点头:“也对,到时间了。”
“贺吉利。”
一名契丹将军飞马赶来:“大祭司。”
“这里由你负责,葛术台,你随军就好。”
周汴“嗯”了一声,目送着阿保机离去。
接下来,他便漫无目的在战场上穿梭着,整个战场被分割成两部分,阿保机负责的这一部分已经基本结束了战斗,但是阿史那重光那里却依旧在鏖战。
周汴看到阿保机赶去了那里,便在无人注意之时,悄悄跟了上去。
阿保机正在寻找阿史那重光的时候,突然身后射来一箭,阿保机听觉灵敏,侧身闪过,回头看去时,却什么都没有。
他只以为是唐军的流矢,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可等阿保机刚刚走出还没多远,又有一箭射来,直射向他后脑。
这一次,阿保机终于确定了,是有人故意要杀自己!
阿保机身后,密密麻麻的都是契丹士兵,对方既然要杀自己,必定是从极小的空隙射箭。
有此等箭术的,天下有几人?
阿保机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只有周汴一个人了。
“葛术台……”阿保机喃喃自语,“是你吗?”
“你终于露出了马脚,但是……为什么,恢复了记忆了吗?”
半晌,他哑然失笑:
“管你是为什么,既然你露出了马脚,我也正好杀了你!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怨不得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