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砚尘珏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满的都是嘲讽,他道:“听说你今日罢工了?我特地来瞧瞧,江大少爷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江铭昀深深的叹了口气,丝毫没有心情和砚尘珏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他抬手就要关门,却被砚尘珏挡住了,“怎么,还想把我关在门外?跟我出来,殿中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处理。”
江铭昀皱了皱眉,道:“我今日心情不好,去不了,明日,明日我一定去。”
砚尘珏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反而说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主子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现在……赶紧跟我走,除非……你不要命了。”
诚然,江铭昀没意识到砚尘珏这句‘不要命了’并非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不要命了。
江铭昀愤愤的转身要回屋,关不关门已经不紧要了。
却在此时,听到了砚尘珏的声音,“看样子你还真是不怕死。不瞒你说,方才江姑娘去找清姐姐,这会儿怕是在诉说你的罪行。当然,你可以留在屋里,我想……很快清姐姐就会带着江姑娘过来,收拾你。到时候……”
话还没说完,江铭昀就已经改变了主意,他连忙从屋里冲出来,“你要我怎么做?”
砚尘珏笑了笑,“先躲一躲比较好。”
“……”
然而,躲并不是江大少爷能做出来的事情,显然他并不想退缩。
这件事,是他的责任,他愿意负责任,哪怕是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愿意去承担。
逃避没有意义,甚至是辜负江姑娘。
砚尘珏道:“我的意思是,不管你做了什么,依照江姑娘的脾性,怕是不会过多计较。可……眼下清姐姐知道了此事,怕是会很生气,清姐姐的性子你知道的,很暴躁。难不成,你忘了当年你出言冲撞江姑娘,被清姐姐打的事情了?”
是了,江姑娘不是个冲动的人,但清吾是!
他心里已经很乱了,若是这个时候,清吾再搅进来,他怕是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砚尘珏眨了眨眼睛,表示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躲一躲,等清吾消消气才好。
诚然,砚尘珏最了解清吾,她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撮合了江铭昀和江七白,还生怕他们俩不发生点什么呢!
眼下只要不是江铭昀辱骂了江七白,一切都好商量。
更何况,方才江七白去寝殿寻清吾,砚尘珏早就瞧见了她脖颈上的红痕。
那是什么东西,砚尘珏比谁都清楚。
心里这般想着,砚尘珏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盖住脖子。
砚尘珏之所以来找江铭昀,不过是想让他干活罢了!
到了大殿,虽然江铭昀在干活,可显然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砚尘珏把手里的账本往桌子上一拍,动静不小,还好砚尘珏早就把言言送去了母亲那里,不然这一下,孩子要吓哭了。
江铭昀被这一声响,从游离的思绪中回神,惶惶然的抬头看向砚尘珏。
砚尘珏面上带着愠怒,小砚一看便知道不好,吓得不敢说话,瑟缩在一旁。
“江铭昀,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来发呆的,你若是继续发呆,我不介意……”少年想了想,“妖族的青年才俊可不少,像江姑娘这样温柔贤淑的姑娘却是可遇不可求,我们妖族的男人可比你强多了,我想江姑娘或许会喜欢的。”
果然,这话对江铭昀的鞭策还是很有效的。
江铭昀立刻站起身来,道:“我认真便是。”
小砚看着这俩人,有种小学鸡打架的阵仗,说不出来的幼稚。
怪就怪在,他哥幼稚也就算了,素日里严谨的江铭昀竟然也跟着他胡闹,还顺着他的话做。
小砚低声问他哥,“江铭昀怎么了?跟丢了魂儿似的。”
砚尘珏拿起手里的册子卷成一圈,在他脑门上敲了下,“小孩子家家的,别管大人的事情。”
小砚揉着脑袋,不高兴道:“谁是小孩子?我都已经两百多岁了,就你和娘亲还把我当小孩子!”
砚尘珏眸子一转,道:“也是,两百多岁了,是时候该担当大任了,这些东西都交给你处理,我得回家照顾孩子了!”
说罢,少年便站起身来,一刻也不肯多待。
小砚立刻认怂,“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哥,哥,别走啊,帮帮忙,这些东西太多了,我一个人真的弄不完,求你了。”
砚尘珏叹了口气,“谁是小孩子?”
小砚只能认了,“我,我是小孩子,我不打听你们的事儿就是了。”
等到砚尘珏坐下来,继续审阅,小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又不是我的婚礼,我又不是妖王!
怎么成了我求他了???
小砚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可又觉得自己不是他哥的对手,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奈何不了他哥。
三个大男人在大殿里处理成婚事宜,清吾和江七白在屋里剖析江铭昀的想法。
眼下,江七白心里担忧的是,江铭昀会不会怪责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轻浮。
清吾虽然觉得她多虑了,但也不好把江铭昀的心思说得那么明显,只能旁敲侧击的点醒江七白。
“阿清,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答应江公子,尝试着在一起?我和他……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清吾劝道:“也不能这么说,谁说两个世界的人就不能在一起了?再说了,你们都是凡人,怎么算两个世界的人?我一个凡人,阿珏是个狐妖,我们都能在一起呢,你们为何不能?”
虽然有点偷换概念,但至少也是有道理的。
江七白连忙慌乱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江公子很优秀,我……却平平无奇,甚至还是个嫁过人的。”
清吾摇头,道:“可他就是喜欢你呀,七白,你管他是什么天皇贵胄,神仙妖兽,他喜欢你,你也喜欢,这就够了。在一起,那需要那么多缘由。天下之大,难得喜欢,别的都不重要。”
眼看着少女还有犹豫,清吾握着她的手,道:“如果你心里还有疑虑,干脆就去问一问江铭昀心里怎么想的好了。”
江七白连忙摆手,紧张地脸色煞白,“不,不行,我……我没有脸见他,我不敢,我……”
其实,江七白心里的害怕,清吾都能明白。
虽然清吾也是父母双亡,孤独的长大,但在成长的过程中,陪伴她的人都是真心待她的。
七白却不同,她有着相似的悲惨童年,又承受着旁人的欺负和捉弄。
清吾心里惋惜,这样好性子的姑娘,自然应该配得上世间最好的男子,江铭昀也未见得能配得上江七白。
只可惜,江七白性子畏畏缩缩,清吾知道这不是江七白的过错,也尽全力想帮江七白解除这种苦恼,但实在是有些困难。
思来想去,清吾倒也没有逼着七白立刻做出决断,只是劝她,“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无论如何,江铭昀他一个大男人,不管是什么情况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是他的不对。七白,他心里有你,一直等着你呢,所以,这件事未见的是一件坏事,反而是可以促进你们感情的事由,你可千万不要灰心。”
江七白点点头,心里却乱的根本无法思考。
这事儿怕是一时半会儿,七白也想不明白。
清吾道:“我现在也不能放任你一个人胡思乱想,你那个性子,谁知道我不看着你会不会干出什么傻事来。所以,在你想明白之前,绝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江七白无奈的笑了笑,“我不会做傻事。”
要命的傻事,江七白确实是不会做的。
清吾担心的是,她一声不响的离开,找不到人,才是最要命的。
所以,清吾得好好的看着她。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闲来无事更容易多想,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大殿,瞧瞧阿珏和小砚那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手里有点儿事情做,多少也能分散些注意力。”清吾说着,拉着她的手便往外走。
江七白明白清吾的苦心,倒也没有拒绝,只跟上了她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大殿去。
一进门,显然,大殿里的和大殿外的都愣住了。
江铭昀和砚尘珏没想到清吾会带着江七白来大殿,清吾和江七白也没想到江铭昀会在大殿里。
场面之尴尬,让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小砚虽然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眼前的这场景摆明了是某种修罗场,瞧着又古怪,又吓人。
他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却不料踩中了叠放在地上装饰品,顿时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
原本是想把自己藏起来的,这下子,自己似乎更加明显了。
小砚无奈的笑了笑,“我……我不是故意的。”
砚尘珏扫了他一眼,道:“快把东西收起来,都被你踩坏了。”
这话缓解了尴尬的气氛,清吾带着江七白进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江铭昀也是个愣头愣脑的,呆呆地站在原地,什么动作也没有。
倒是砚尘珏走了出去,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清吾冲他挤眉弄眼,想让他帮忙解决一下眼下的状况,砚尘珏笑了笑,道:“江姑娘来了,正巧方才江铭昀发现婚服的图样上还有些不足,烦请江姑娘随江铭昀亲自去瞧瞧制好的婚服是否有不妥。”
江七白眸子颤了颤,显然是为难了。
清吾瞪他一眼,提示他,弄错了,现在应该把他们两个人分开,不是让他们俩呆在一起!
可砚尘珏像是没瞧见清吾的指示似的,仍旧笑意盈盈的看着江七白,“婚礼在即,这凤冠送了来,需得清姐姐试戴,至于婚服,江姑娘最了解清姐姐的身材,自然一目了然。”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江七白自然也不好拒绝。
她只好点点头,“好的,砚公子,我……这就去。”
砚尘珏立刻给江铭昀使了个眼色,那人皱了皱眉,但还是颔首,跟了上去。
瞧见两人走了,清吾才不轻不重的拍了下砚尘珏的心口,“你是不是疯了?他们俩现在多尴尬啊,你怎么还让他们待在一起?眼下七白需要冷静,你这样,岂不是把两个人往远了推?”
砚尘珏握住她的手,道:“清姐姐别生气了,这种事情,拖来拖去的难免要生出隔阂,还不如早早解决的好。”
在这一点上,清吾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那一套有些问题。
她是个懒得,有了矛盾也不愿意冲突着解决,最好是冷处理,等到两个人都清醒了再慢慢解决。
可砚尘珏不是这样,他想快点解决,生怕一点点矛盾就是压垮两个人关系的稻草。
清吾忧心忡忡地往外看了一眼,道:“你不明白,七白的性子,不适合这么急躁。”
砚尘珏却道:“我不是在逼江姑娘,虽然他们两个人的感情看上去主动权在江姑娘手里,可实际上,江姑娘却不是能左右感情的人。”
清吾不解地看他,不在七白的手里,难不成还在江铭昀的手里?
少年冲她笑着眨眨眼,“你别看江铭昀心里挂念着江姑娘,对江姑娘的感情深厚。可他这个人啊,最是死板。明明喜欢,却不能直白的表示,就算是表白也是畏首畏尾的,只要江姑娘表示出退缩,他也会退缩。本质上说,江铭昀的胆子还没有江姑娘大呢。所以,这件事必须要让江铭昀来解决,我这么做不是逼迫江姑娘,是给江铭昀添把火。”
砚尘珏说的这些,清吾细细的品味,似乎是真真有道理的。
她点点头,道:“只盼着两人这次不要再出任何问题了。这么久了,再拖下去,也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
砚尘珏莞尔,笑得美艳多情,“他等的这两年算什么,我都等了清姐姐好多好多年了。”
清吾也跟着笑了笑,刚想亲亲他的脸以示安慰,却正好瞧见他身后的小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