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会议彻底结束,各王侯使臣相继返回。
宁若薇携孔雀楼众女眷,与白溪同乘返回雍凉天山,燕云霆额外赠给了她们三艘仙船与十只仙舟。
“这枚是我用意念凝聚的灵符,你若有难了,就掐碎它,无论我在何方,都会赶来救你。”燕云霆亲手将灵符塞进宁若薇掌心。
不舍,当然是不舍,可离别,终究要离别。
“你也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宁若薇丢下一句话,不堪泪目,却又害怕被瞧见,转身便跳上仙船,远航。
燕云霆将万千不舍藏进眼眸,站在城墙上,目送爱人直至在天际。
真英雄,何须伤离别?
宇文长卿也听从了燕云霆的提议,挥师北上,往京州与冀州靠拢,沿途解放运河城市。
五十艘仙船,沈阔留了三艘,寒洲送了五艘,孔雀楼又给了三艘,如今还剩下三十九艘,其中三十艘作为军备,五艘作为货用,四艘作为民用。
仙船的运载能力很强,只要装得下便带得走,若是满载五艘盐矿,便可彻底解决三城的缺盐危机。
三城兵力有近十万,若全部北上远征,所需的粮草油盐肯定得备齐,那绝不是个小数目,因此,中州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决定先收集一个月的粮食——
中州有大小县城一百三十多个,乡村更多得难以统计,毒人是不会吃粮食的,所以每家每户都可能存有余粮。原本陆路运输被毒人切断,如今有了会飞的舟船,走空中运输,这些遗落在各城镇乡村的物资都可以得到利用。篳趣閣
仙船用来收集矿石与木材等重物,仙舟则灵活用于收集粮食与油盐。
洛阳以北两百里开外,有一座叫做‘盐井’的小城,以往的食盐便是从哪儿获取,后来运输路线被毒人切断,如今首要的任务便是打通空中运输路线。
“在此期间,我们也尝试过用机关船运送食盐,但盐井城背靠山林,毒鸟实在太多,且城中徘徊的毒人异常凶猛,运输计划便搁置至今了。”宇文长卿说道。
“异常凶猛?是如何凶猛法?”燕云霆倒是有些好奇。
宇文长卿说道:“听运输的将军说,城内常常听到有女人的哭泣声,且一到晚上便鬼影重重,也许城中盘踞着许多变异了的毒人。”
燕云霆望着封界外涌动的尸潮,全都是普通毒人,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变异者。
“刚好唐长老想要几具变异毒人做实验,何不前去碰碰运气?”
“闭着眼睛都能碰上的东西,只能被称之为‘倒霉’。”宇文长卿苦笑道。
燕云霆挥挥衣袖,取出一只仙舟,独自踏上,后又转身冲宇文长卿挑了个眉:“一起去?”
“就我们两个人?”
“你要是带上阿辽的话,这只仙舟恐怕就飞不快了。”
“可是马上就要天黑了。”
“不仅要天黑,还得是明月当空,否则凶尸是不会出来的。”燕云霆催促道:“你来不来?不来我可就自己走了。”
宇文长卿思绪了片刻,终是咬牙道:“好,我也许久未曾舒展过筋骨了,今日便配燕兄走一遭!”说罢,他一跃跳上仙舟。
宇文长卿平时一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儒雅模样,很多人都会误解他是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其实不然,他也是个涅境高手,而且佩剑还是国殇。
燕云霆神识微动,仙舟乘风而去。
“看来燕兄在仙界学了不少好本事,谈笑挥袖之间便可乘奔御风。若是有机会,也带我这个凡夫俗子去仙界见见世面可好?”宇文长卿笑着问道。
燕云霆笑道:“不是有机会,是你一定得去。”
“哦?看来这里头还有故事了,不如趁着飞行之际,与我讲讲如何?”
“有何不可呢?”
……
一个时辰之后,夜幕悄然降临,今夜月光明亮,正是滋润凶尸的好征兆。
一座破败小城静卧在月光下,小城背靠丘陵,与一片树林接壤。
很静,很静,很静。
静得非比寻常,静得十分诡异。
“这座盐井城里,一定藏着大家伙。”燕云霆对自己的直觉一向很有信心。
宇文长卿也道:“如此月光,按理说毒人早就咆哮躁动了,城中却空空如也,一个毒人的影子也没见着,说不定是一出‘空城计’。”
暗藏杀机!
燕云霆笑道:“你知道么?此城中的诡异气氛,与我第一次去雍城卖命时一模一样,结果半路杀出了个无相皇。”
“嘶……”宇文长卿倒吸一口凉气,“这种玩笑可开不得,我现在后颈有些发凉了。”
“那是你不知道后来的事,连无相皇都没预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燕云霆,一刀捅进它的心窝窝,哈哈哈……”
燕云霆大笑着,挥袖撤去仙舟,与李怀安一同落在大街上。
残破的门窗,干涸的鲜血,作呕的尸臭,“呼呼呼……”阴风吟唱,十分应景!
“我老老实实待在书房里不好么?非要跟你出来找这种刺激。”宇文长卿满脸苦涩。
燕云霆拔出照胆,一边走一边敲打地面,“当当当,当当当……”
空旷的街道,敲击声十分悦耳,以毒人敏锐的听觉,应该是会出现的,可二人已走过半条街,却还是不见毒人的影子。
“难道这里真是一座空城?”燕云霆不禁疑惑——
“呜呜呜……”
隐隐约约的悲泣声。
来了!来了!是从街尾传来的!
“看来咱们运气不错。”
二人放轻脚步,寻着哭泣声往街尾走去。
“呜呜呜……”
“呜呜呜……”
随着不断靠近,哭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越来越悲!
直至走到了街尾的一间作坊前,哭泣声达到了高潮,似一阵阵大合唱,荡漾在阴风中。
作坊的牌匾已凋零在地,依稀可看出上面刻着“锦绣”字样。
“盐井城是除了炼盐之外,也有许多轻工业作坊,这里作的应该是女红纺织一类。”宇文长卿低声道。
“怪不得那么女人哭呢,可她们为什么哭呢?难道死了丈夫?”
“你是妇女之友,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狡黠的月光透过门缝,如一道光刃切开围墙倒影,门楣结满了蛛网,门板蒙上一层厚厚的尘垢。
燕云霆踏上屋檐,先用剑在门上敲了两下,低声喊道:“有人么?我想给我老婆买两卷缎子作内衣。”
哭泣声戛然而止,死下里一片死寂,然而却并未持续太久,大约不过十息,屋内的“女人”又开始哭泣了。
燕云霆用剑缓缓顶开半扇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庭院,院中横竖搭建着竹竿,竿上晾着许多颜色不一的布匹。布匹已经很脏了,随风飘摇,犹如鬼魅。
庭院往前则是一间厂房,四扇大门全部敞开迎接月光,一台台织布机整齐摆放,八个女人坐在织布机前,用脚空踩着风车,“咯吱咯吱……”飞梭不断摇摆,却根本就没有丝线织布。
女人们背对着大门,哭泣随着风车而律动,画面十足诡异。
燕云霆拾起地上一片碎瓦,暗蓄内力随手一发,“噗呲!”碎瓦将女人后背开了个大窟窿,一道腥臭发黑的血液从窟窿里淌了出来。
所有女人都停止了哭泣,也停止了脚下的动作,静止了大约三息,她们才木讷地扭过脖子,“咯咯咯……”一张张腐烂得只剩下面皮的脸庞,一双双浅红色的贪婪眼眸,恶狠狠,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站着的这两位“不速之客”。
宇文长卿五官都快凑到一块儿去了,蒙着眼睛,不堪直视这惊悚场面:“燕兄,你想如何抓她们?”
“先留一个再说——”
“啊!”
八女同时惊叫,宛如厉鬼索魂,长着黑黄的獠牙,寸长的利爪朝门口二人扑来。
“唰!”
燕云霆一道剑气斩出,削断了庭院中的所有竹竿,那飘摇的布匹缓缓落地,那女人的脑袋整齐搬家!
八个女人,七颗脑袋,还有一人已杀至燕云霆跟前。
燕云霆抬手一道噬神决,将女人禁锢在身前三尺处,女人做出“飞扑”姿势,双爪高高举起,血目肿胀暴突,丑陋至极,恐怖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