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孟清和抱着一壶温热的酒背对着叶季白坐在矮榻上,闷头干了大半壶。
这张矮榻旁的窗子正对着街道,没有打开。
但窗外的喧闹声犹在耳边响起。
清河镇热闹的夜生活开始了。
孟清和脑子里全是方才薄毯中的画面。
她才想明白叶季白说的不对,是哪里不对了。
两个搂抱在榻上缠绵的人,怎可能跟死鱼一般一动不动?
孟清和揉了揉滚烫的脸颊,她扭动的时候,叶季白温热的唇正好蹭到她的脸颊。
他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孟清和心如擂鼓,接连又灌了三口烈酒,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孟清和平日虽然嘴欠了点,手也不怎么规矩,但真被人这样搂在怀里耳鬓厮磨,她还是很慌乱的。
毕竟……是第一次。
即便叶季白是无心的,这令人脸红心跳的记忆也够孟清和辗转难眠好几宿了。
叶季白抱着薄毯靠窗坐在矮榻上的角落里,眸光复杂地看着孟清和的后背。
就在方才,他心中某个地方,好似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般,十分难受。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让他感到惶惑不安。
人的心,一旦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事情就会变得麻烦起来。
叶季白不喜欢自找麻烦。
“天黑了……”孟清和突然开口,“你要是不捉妖,我就回家了。”
叶季白移开目光,起身下地,“花了那么多银子,总不能无功而返。”
他等的就是天黑。
魅妖既然藏身在怡兰苑,采食阳气的最佳时间自然就是晚上。
而这时候,她散发出来的妖气也是最盛的。
叶季白抢过孟清和手里的酒壶,正要送到嘴边,孟清和转身跪坐起来抓住他的手,“不许喝。”
既然要办正事,怎么可以喝酒?
你自己什么酒量没点数吗?
叶季白垂眸看着孟清和微仰的脸庞,半晌,轻声道:“就喝两口。”
“一口。”
“好。”
孟清和松了手。
叶季白握着酒壶站了片刻,将酒壶放回木几上,“还是不喝了。”
怡兰苑里灯火明亮,人声鼎沸,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但暂时不会有人来这间厢房,添灯油的丫鬟出去将这房里的事告诉韩妈妈,便会有管事的派人来锁门,以防哪些喝醉了酒的客人乱闯,扰了贵客的兴致。
这门虽锁着,但门外还是有丫鬟候着的,钥匙就握在丫鬟手里,方便贵客吩咐。
原本是没有这许多繁琐事的,房门后都有插栓,自个儿关上门多少自在,偏偏就有那些猴急的客人忘了关门,出了几次事后,韩妈妈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叶季白和孟清和被锁在怡兰苑最豪华的厢房里,不可能喊门外的丫鬟开门,大摇大摆地去寻找魅妖。
且不说韩妈妈会派人将他们撵出去,便是那魅妖,也早就溜之大吉了。
叶季白问孟清和:“你可会弹琴?”
“弹琴不会,谈情可以。”孟清和又恢复以往没脸没皮的样子。
叶季白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到琴架旁,指尖轻轻拨弄琴弦,随后撩袍坐在琴凳上。
说好的捉妖,他倒起了弹琴的雅兴。
孟清和不理解。
门外候着的丫鬟也不理解:这位俊俏的公子这么快就完事了?
漫漫长夜,这才刚开始呢!
丫鬟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但房间里没有吩咐,她也不敢多问,万一惹恼了贵客,她得挨上一顿好打。
她也不敢去告诉韩妈妈,万一客人听完琴又起了兴致,她还是得挨上一顿好打。
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叶季白身姿挺拔,神采怡然,坐在琴凳上十分养眼。
孟清和盘腿坐在矮榻上,撑着脑袋看出了神。
她虽是看,却也在认真听。
很快,孟清和就听出了点门道来。
从叶季白指尖流泻而出的琴音中,是藏了术法的。
他的弹的曲子是方才怜儿弹过的,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若不仔细分辨,很难听出差别。
一曲终了,叶季白双手按在琴弦上,抬眸问孟清和:“好听吗?”
孟清和擦了擦嘴角,真心实意地回答:“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琴声。”
叶季白一点不谦虚,“我吹箫更好听。”
孟清和想起第一次见到叶季白的那个晚上,他腰间就别着一支短箫。
“你有这手艺,上哪不能混口饭吃,为啥要冒着生命危险出来捉妖啊?”
叶季白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姑娘直接把天聊死了,他还能说什么。
提起捉妖,孟清和又想起正事来,问道:“你可探出魅妖的位置了?”
叶季白正要收回的手指微微顿住,不过他很快敛去眼中疑惑,起身朝靠近后院的窗边走去,“魅妖就在大堂中,我已经用符咒缠住她的真身,我们先离开这里,她自会跟过来。”
孟清和端起木几上的酒壶一口闷干,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满意地下了地,“你忍心丢下怜儿独守空房?”
叶季白打开木窗,静静站在窗边看着流里流气的孟清和。
孟清和自觉无趣,撇了撇嘴,乖乖走到叶季白面前。
夜月高悬,夜风寒冷。
孟清和这次没有翻窗爬墙,叶季白揽着她的腰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清河镇的夜色中。
不得不说,叶季白确实是有两把刷子在身上的。
叶季白将孟清和送回醉梦居后,又出了门。
孟清和知道,他这次是真的要去捉妖了。
怡兰苑人多,若是打草惊蛇,魅妖来个鱼死网破,不知多少人要遭殃。
但叶季白一个人去捉妖,孟清和这心里又有些不安。
遇到一个长得这么俊的男人不容易,孟清和不希望他碰到危险。
叶季白临出门之前,孟清和拉住他的衣袖,“不是说好我保护你的吗?”
“一只小妖而已,我还能应付。”叶季白拂开孟清和的手。
手背相贴,很快又分开。
大抵是孟清和眼中的担忧太盛,叶季白走出去几步又回了头。
他站在醉梦居外清冷的街道上,对孟清和说:“劳烦你温一壶浮生醉梦。”
“这酒很贵的。”
叶季白闻言笑了,“我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