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在倒塌的灶台里找到了火石,也在角落里找到了,没那么湿的柴火。
她用自己的身子挡雨,回到主殿开始点火。
被雨水洇湿的旧柴火,并没有那么容易点燃。
所幸沐晚晚有经验,还是生好了火。
香炉的水烧开后,沐晚晚想尽办法才将它从火堆上端到一旁。
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勉强可以入口,只是喝起来多少还有点寺庙烟灰的廉价香粉味。
可比起雨水,到底强上许多。
男孩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沐晚晚将香炉里的水递给他,顺便将馒头也放在了他手上。
男孩摸着手里泛着温度的馒头,看向她道:“你是谁?”
沐晚晚一笑:“我叫沐晚晚,你可以叫我晚晚,当然也可以叫我阿晚。”
男孩‘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沐晚晚此刻心头震惊,她从一开始来到这里,一切行为就不可控了。
可现在这个女孩子说自己是她。
沐晚晚见他没吃馒头只是喝水,道:“光喝水喝不饱的。”
沐晚晚的思维被迫中断。
男孩眉眼低垂,脸上身上的伤在最后的一缕天光映照下,看起来可怖又可怜。
“你救的我。”
沐晚晚一笑:“是啊,我可厉害了。”
可男孩脸色却一变:“你没有被他们打吗?”
沐晚晚笑得更灿烂了。
“怎么会?他们被我哄得哈哈笑,我抢了包袱就藏进了神像里。他们不敢来查看神像,自然发现不了我。”
男孩面色忽然一白:“你藏在神像里,不怕神灵怪罪吗?”
沐晚晚一笑:“这叫什么?逼不得已,神灵会原谅我的。”
男孩又问:“你真的不怕他们发现吗?”
沐晚晚想了想:“穷人总是信神鬼,他们就算再坏,肯定也听父母说了不少不要冒犯神灵的话。我赌的,还好我赌赢了。”
男孩声音里有些担忧:“太冒险了。”
沐晚晚笑得更开心了:“不冒险,我母亲就是这样,幸好我父亲不信,不然今天我就要死在着神像前面了。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吧,真正的神明,不会怪罪为了生存冒犯他的苦难者。”
男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沐晚晚见他还是一口馒头没吃,道:“怎么还不吃啊?”
男士声音有些小。
“我要拿给大灰吃。”
沐晚晚问道:“大灰是谁?”
男孩声音更小了:“大灰是一条狗,一条会将它的食分给我的狗。”
说完男孩看了看天色,猛地灌了一口水。
然后抓起馒头放进包袱里,提起包袱冲了出去。
“你去干嘛?”
沐晚晚没有得到回应,只能跟着男孩来到了一条更破烂的胡同。
再一个烂掉的筐子后面,沐晚晚看到了瘦骨嶙峋的大灰。
只是大灰的身上都是棍棒殴打过的伤痕,而且在他们回来之前,大灰已经断了气。
腥臭的血液味道混着男孩的哭声蹿进沐晚晚的脑子。
“我就说他会回来找他的狗娘,还有这个帮他的女的。给我打!”
眼看着一群混混朝他们跑来,沐晚晚只能拉起男孩的手,带着他在这寂静的黑夜里狂奔。
在某个明媚的日子里,男孩偷偷溜了回去。
他本意是想要为大灰收敛尸骨,可是在半路就听到了混混们的话。
“虽说那狗瘦弱了些,但煮来的汤,味道确实还不错。”
男孩在听到这话后哭了很久很久。
后来他多方打探,找到了几块骨头。
他将这几块骨头拿自己较为干净的里衣包了起来,葬在了江边的那棵柳树下。
时间再一转,似是几月之后,又好像只过了一瞬。
男孩被征去修复神像,据说是因为有人看见某个雨天破庙里升起的青烟变成了神灵的样子。
男孩只是笑了笑,将大灰的尸骨挖了出来,混合着浇筑神像的黏土,封进了神像里。
而后千年万年,享万人跪拜。
在离开梦境的最后一瞬,沐晚晚听见那个男孩开口:“阿晚,我叫风远,你不要忘了我。”
“沐晚晚?沐晚晚。”
她睁开眼,耳边是凤远轻声咳嗽的声音。
“怎么了?”
凤远咳了两声:“你在做什么梦?怎么一直在说梦话?”
沐晚晚一愣:“我说什么了?”
凤远顿住了,似是在思考。
过了许久才道:“什么大灰,什么神像的。”
沐晚晚看向凤远的目光里带着疑惑。
“你不知道?”
凤远笑了笑:“那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沐晚晚轻轻‘哦’了一声。
然后又开口道:“确实是个不算很好的梦。”
凤远听她这么一说,温和道:“那就不要再想了。”
这话刚说完,人就开始猛咳。
沐晚晚只能伸手给他顺背。
“师祖说,你体内有一股他都没办法解掉的反噬。你怎么搞的?”
凤远咳嗽的声音顿了顿,过后却咳得更厉害了。
“之前说只要你问,我就什么都告诉你。那话不假,可这个我真的没办法告诉你真相,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能说。”
沐晚晚看着凤远的脸,叹了口气:“罢了,那我不问便是。”
脑子里却不禁将承烟的禁制和凤远联想在一起。
“对了,二师叔怎么样了?”
沐晚晚想了想道:“被师祖罚了,剥了真人名号,和你受一样的刑罚,不过关的时间比你长,五十年。”
凤远又咳了两声。
“师祖还是手下留情了。”
沐晚晚顺口接道:“师祖也是这么说的。”
凤远笑笑道:“行了,现在还早,还能再睡会儿。我是受不住了,要不是听到你说梦话,现在我可能还在睡呢。”
沐晚晚也打了个哈欠:“别的明天再说吧,我也顶不住了。”
凤远见沐晚晚又趴在床前睡觉,道:“你这么睡,明天早上起来腰酸背疼的。”
沐晚晚看了看这间屋子唯一的床,道:“那我总不能和你这伤员抢。”
凤远笑了笑,往床里边挪了挪。
“上来吧,我睡觉不是很占地方。”
沐晚晚还有些扭捏,凤远见状,掩唇又开始猛咳。
“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你若是担心我对你图谋不轨,我起个结界就是。”
说着凤远果然颤颤巍巍的给自己起了个结界。
沐晚晚一见都这份上了,也不再客气。
往床上一躺。
“还是床舒服。”
月色透过轩窗,照着薄纱轻拢的床尾。
不一会儿,沐晚晚的呼吸就变得平稳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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