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月盈盈,桂香催梦见深情。
张婶和张伯张罗了一大桌黄州家常菜。
沈清月作为主人,请二位一同入座。
两位老人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沈清月不悦,说道:“既然说了是为您二位饯行,岂有不上桌之理?”
宗泽也劝二位入座。
张婶与张伯在张伯取来一壶酒后才入座。
四人此时哪分什么高低贵贱?一开始张婶张伯还非常拘谨,到后来,张婶还唱起了黄州当地民谣。
张伯发现沈家小姐酒量惊人。“小姐,这酒怎么样?”
“我很少饮酒,只在陈家庄喝过,那桂香明月酒,桂香浓,酒香淡,入口温和,回味甘甜。这酒香浓,入口也很温和,但是回味苦涩,不好。”沈清月皱眉摇头。
“月儿,你长居昆仑山,很少喝酒,能品出酒香酒味的区别真是不易。陈家庄的桂香明月酒是有特殊秘方酿造的,独一无二。”
张伯仔细地听着,虽然吃力,但也听明白了,因为宗泽和沈清月知道他耳背,说话声音比平时大些,又慢些。
“那么好的酒,哪里才能买到呢?”张伯问。
“买不到!”沈清月和宗泽同时说。
“买不到?”张伯很疑惑,张婶也疑惑。
“那桂香明月酒酿酒法恐怕是要失传了吧?”宗泽是笑着看向沈清月。
沈清月俏脸一红,“公子这是笑话我吧,姨母将酿酒术传给我,我却无心学习这门技术。不过,若是公子想喝,我可以学着酿一些。”
宗泽听着月儿的话,倒是想起了那坛女儿红,那坛酒肯定会很香郁,很甘甜。想到这里,宗泽才觉得自己一时失了神,并暗自责怪自己,那女儿红应该是陈夫人给月儿酿的,那坛酒只有月儿未来夫婿才能喝,自己怎能品尝?
张婶见宗泽神色古怪,又不与沈家小姐搭话,难以捉摸他在想什么。
于是张婶试探着说:“宗公子好有福气,我们黄州有几句老话,善良的妻子为丈夫做鞋,勤劳的妻子为丈夫做饭,聪明的妻子为丈夫做衣,只有深情的妻子为丈夫做酒。”
宗泽听完,抬头看月儿,月儿听了这话脸色原本就红,这下更红。
“张婶,您这话说得不对!您看啊,我们今天喝的酒可是男人酿造的?”宗泽严肃地说。
“不一定。”张婶不明所以,略想了一下才道。
“不一定那就有可能是出自女子之手,对吧?”
“对。”
“那照您刚才的说法,我和张伯作为男子便不该喝了呀,因为那酒是那女子为丈夫酿的呀!”宗泽这么说,张婶才恍然大悟,不仅张婶,月儿和张伯也点头赞同宗泽的话。
但是月儿也为宗泽极力撇清关系而郁闷。
这郁闷导致月儿食而无味。
几人酒足饭饱,张婶又端来茶水与点心就在沈家庄院中,一张石桌,倚着桂树,闻着桂香赏着月。
沈清月闭上眼睛,想着自己回到十五年前,感受父亲母亲的气息,好似他们就在身边,拥抱着女儿。
宗泽知道月儿心中思念双亲。十五年前的一幕幕同样浮现在他眼前。
张伯张婶夫妇虽然在沈家庄做了十五年工,却并不清楚当年的惨况,只是年头久了,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天天照看打扫的沈家庄曾经的主人是一位大英雄,而且惨遭歹人灭门。
张伯张婶知沈家小姐与宗公子此时正在缅怀逝去的亲人,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叹了口气便起身告退。
剩下沈清月与宗泽二人,宗泽将关于沈庄主的所有都说与月儿听,包括沈庄主结识了哪些英雄豪杰,又有哪些英雄豪杰受过沈庄主的恩惠。
沈清月忍不住泪流满面。“爹啊!娘啊!月儿一定会为二位报仇。此仇若不报,实在愧对双亲在天之灵!”
宗泽见沈清月眼中尽是悲愤。
“月儿,我告诉你这些,并非是为你灌输仇恨,我只是希望你能继承沈庄主的大仁大义,沈庄主仁义贤德行江湖,令多少江湖好汉折服,有人甚至说,沈庄主仁义至死不休。你说,这是怎样的一种赞誉?”
沈清月听着终于止住了泪水,用手轻轻擦着脸上的泪珠。
宗泽见状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帕,递给月儿,并笑着说:“一个姑娘家竟然连帕子也不带,哪里还像个姑娘家!”
沈清月错愕,她看着手里精美的绣帕,还是举至腮边轻拭泪痕。绣帕上满是宗泽阳刚的体味,沈清月的脸因此又红了。
“那公子为何会带姑娘家的东西?”沈清月猜测是鸾儿姐姐的遗物,便又还给宗泽,只是宗泽并不伸手来接。
“这个,给你!”宗泽突然说。
沈清月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半天才说:“这不是鸾儿姐姐的吗?不然你为何随身携带?”
“月儿,这方绣帕是我在京城托府中丫鬟买的,原本是要送给你册封郡主时的贺礼,只是我怕拿不出手,才一直放在身上。”
沈清月噗嗤一声笑出来。“公子怎么想到要送我一方绣帕呢?”
“原本我也以为,你可能,不需要这种女儿家用的东西。恐怕这绣帕一辈子都不会送到你手上。又有谁知道一个面对刀光剑影,千军刀马都不眨一下眼的女中豪杰竟然也会哭?”宗泽调侃着沈清月。
沈清月因为宗泽的话放松了许多。原本以为,宗泽送她绣帕,是别有深意。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心头刚刚生出了别样情愫,再次烟消云散。
“公子心里是早就有数吧?知道月儿一定会伤心到哭泣吧?”沈清月虽然知道宗泽对她并无儿女情愫,但她仍然小心翼翼的收起这方绣帕。
宗泽看在眼里,知道小丫头的心思。唉,这小丫头怎就这般执着呢?
“月儿,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
“怎样对我不公平?月儿不明白。”
“唉,月儿,放下我,放过自己!”
“公子能放下鸾儿姐姐吗?”
“不能!”
“所以我也不能放下你!”
“傻月儿!”
“公子还不是一样的人?”沈清月笑了。
宗泽也笑了,但是他却突然心疼了起来。“月儿,你心里也一定很苦!”
“只要能和公子一起,哪怕是兄妹情谊,月儿都开心。”
宗泽知道月儿说着违心的话,心莫名其妙的更疼了。她对自己比自己对鸾儿可能更执着。他对鸾儿多半是愧疚。月儿却不是。但是他偏偏放不下那种愧疚感。
“月儿,夜已深,早点歇息吧!你还要吐纳调息,重新修炼真气内劲。”宗泽发现自己似乎对月儿已经打开了一道心门,是从何时开始的呢?宗泽不敢抬头看沈清月深幽的双眸。
“嗯,公子,我们一起去别院吧!”
沈清月已经知道别院是宗泽刚到王府时,求王爷出资修砌的。宗泽为沈家做的太多,太多,多到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偿还。所以只要是公子想做的事,她都鼎力支持。以后,她不会再奢望公子对她能像对鸾儿姐姐一样。
宗泽与沈清月各怀心思在相邻的两间房中都辗转反侧。
漫漫长夜,沈清月掏出那方绣帕,紧握在怀中,终于在天快亮时才睡着。
宗泽想起月儿与自己在一起时她的每一个表情,她多半都是在期盼,期盼他的回应。月儿的期盼的脸不知不觉就与鸾儿重叠。鸾儿的期盼,月儿的期盼,模模糊糊,宗泽分不清了。模模糊糊中,宗泽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月儿盼着他走向她,就在他决定走向月儿时,月儿化成鸾儿却转身离去。
他在心痛中醒来。
宗泽突然想见月儿,他想告诉她,他的梦,他的梦说明了他其实害怕月儿像鸾儿一样离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