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此言差矣,清月郡主实属对于此番和亲很是看重,郡主自接到圣旨,便马不停蹄赶来榆林关,一路上舟车劳顿,实在狼狈,停留榆林关实在是为了休整,好体体面面嫁入大夏,以示尊重!”
武将与文官讲理,如何讲得过?章相爷早在腹中准备多套说辞,任这西夏左将军如何刁难,都能让他无言以对。
“但愿如使者大人所言!那么,请问使者大人,清月郡主现在休整好了吗?”左将军知道对面宋使说的可能不是实情,但又无可辩驳,憋着一肚子气又不好发作。
“将军请千万放心,郡主已经休整好了,并已经决定明日便出发和亲贵国!”章相爷出言分寸极好,果然处处以和为贵。
“如此甚好,我等,便不入榆林关,在此露营等候即可。”左将军看了看榆林关方向才道。
左将军环视四周,此地平坦,视野开阔,比起榆林关内时时都有遭逢暗算的可能,这里可是安全得多。
章相爷不便强求,并且,据他所知沈清月身后可是有一帮江湖草莽,沈清月本就主战,又有圣上鸳鸯圣旨,她可和可战。谁又能说得准沈清月让西夏迎亲使进榆林关歇息是何目的?若是破坏了他费尽心思求得一时的太平,那便得不偿失了。
章相爷回榆林县衙时,府中有差官禀告有客人久等。
章相爷想起日前收到信笺,已经猜到那是何人了。
进了会客厅,厅中一锦衣男子,男子背影望去,年纪很轻。那男子正看着墙上的对联,“好字,好字!这好似我一位故人的字迹!”
“这幅字是去年本县走马上任时,开封府尹蔡京蔡大人所赠,这是他亲笔所写。”县令连忙道出字画的出处。
章相爷点点头,这已经证实了自己方才的猜测,日前收到的信笺正是蔡京派人送来的,信中只是做了个媒介,道他有位朋友在榆林关,拜托章相爷多加照应。
本来章相爷非常乐于结交一些人脉,将来或许能用到,只是这年轻人见到他并没有半点该有的恭敬,还略显猖狂。这让章相爷十分不爽,只是往上座上一坐,便喊道:“来人,快快上茶!”
年轻人这才转身,朝章相爷稍微欠了欠身,又笑着朝县令说:“县令大人,贵府可有祛火降燥的茶?”
县令知这年轻人是暗示章相爷火气太大,需要降火,他心中也暗暗忿懑,这年轻人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年轻人,虽然你与蔡大人有交情,但你可知,蔡大人在朝中还要时时仰仗相爷。今日,相爷念你年轻,不怪你无礼,权当你不拘小节,但也不可太造次呀!”县令以长辈的语气半是教导半是训责地说。
而章相爷正端着茶杯,用杯盖撇开还未泡开的茶叶,并轻轻吹着滚烫的茶汤,浅呷了一口,似未听到县令的话。
那年轻人听了县令的话,却哈哈大笑起来,罢了才道:“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们的章相爷肚量大得很。岂会与我这晚辈后生计较?”年轻人才转过头,低下身子与章相爷平视,又笑着道:“相爷,您说是吧!”
章相爷这才看到年轻人的正脸,那眼神,章相爷生平只见过一个人有,那便是朝堂上的天之骄子,皇帝陛下,那种霸气中有些许冷漠,不容置疑的威严。
章相爷以为是他的错觉,但再细看,这种眼神依然,并没有稍闪即逝。“你到底是谁?”章相爷略显惊慌。
年轻人这才收敛起自己的强势,笑着说:“相爷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在下李玉晗,与蔡大人熟识,托蔡大人的门路,前来拜访章大人。”
李玉晗说的话似乎是想借助章相爷一路攀龙附凤,好大展鸿图,但他眼中的桀骜不驯,决不是攀龙附凤这么简单。
章相爷心中揣度这人既然与蔡京如此熟络,蔡京必定是在他身上有利可图,不如先留观后用吧。他这才松了口气,道:“李公子请坐!来人,给这位公子来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
县令不解,这年轻人只这么两句话竟让章相爷态度大变,这年轻人究竟有何本事,又是何身份,不仅蔡京蔡大人对他照顾有加,现在就连当朝宰相章化惇也敬他三分,县令虽暂且看不透此间的利弊,但是他知道趋炎附势,顺势而为,章化惇和蔡京都敬畏的人,自己当然是更要尊重。
“府中别的没有,这上好的茶多不胜数。”县令笑嘻嘻地连忙跑去取来今年茶商送来的新茶。
李玉晗喝了一口丫头奉上的茶,微眯着眼睛道:“章大人,你一向主和,实在大错特错!”
章化惇微愠,但马上又收起怒色,笑问:“李公子何以如此说?”
“章大人可知皇帝赵煦是作何想?”
章化惇听闻李玉晗胆敢直呼圣上名讳,又怕又怒,但偏偏又好指责李玉晗,只道:“圣意岂是我等臣下可以揣测议论的!”
“哦,如此说来,章大人尚不知赵煦的真切想法?是战是和都不知道?”
“放肆!”章化惇感觉自己若再不制止李玉晗的胡言乱语,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必将落人话柄,自己也必定因此犯下欺君之罪。“圣上名讳岂是你信口道来的?”
李玉晗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但是章化惇都如此捍卫他主子的尊严,自己也没必要如此激怒他,“好好好,是在下的不是,圣上,圣上,圣上!好吧?”
章化惇在与李玉晗之间已经过了数招,便只是现在这招略胜,心头窃喜一阵才道:“本官身为当朝宰辅,又岂会不知圣上是主战还是主和?”
“嗯?这么说来,章大人求和也是赵,圣上的旨意?”
“这是当然!”
“那章大人对这次西夏梁氏犯宋又有何看法?”
“梁氏犯边并不可怕!只要吐蕃之战一结束,我军主力便立刻转战榆林关!那时我军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