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仙龙镇外,于白鹭长发飞舞。
群贼环伺,寒光湛湛,被围困中央的她抽出猎妖鞭,鞭柄坠着的五福钱叮当作响。
未想到,她娘一语成谶,她还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瞥一眼被绑在树上的师弟丁卫,旁边还有个垂着头的女子长发遮面,看不清长相。但观衣着可知是天剑山仙师,也不知二人怎地就被青姐儿一同绑在此处?
“青姑娘邀约吾怎敢不来,何必为难我师弟?”
青姐儿哼了一声,直截了当的威胁于白鹭识相些,赶紧把冷溶洗干净送到她府上。
否则,要其好看。
“青姑娘千金之躯,何必为个男人大动干戈,让自己摊上人命官司,锒铛入狱,得不偿失。”
“荒郊野地,白鹭姑娘不幸死于恶妖之口,渝州城定为猎妖师英勇之举树碑刻颂。”
“这份荣誉,还是让给青姑娘您吧!不过,您一条美女蛇,应无法享誉人类的这份荣耀。”
揭穿青姐儿身份的于白鹭,笑盯其粗如水桶的腰:“哦不对,你应该是条水蟒。”
青姐儿蓦地瞪大眼睛,不曾想,于白鹭竟然看穿她的真身。
但随即惊愕转为愤怒,她是青蛇,只是化形成人胖了些,竟敢嘲笑她是蟒,而且还是水蟒。
士可杀,不可辱!
“看来,你是不想要个活着的师弟了!”
原地旋转的青姐儿变化出蛇尾,抽向丁卫。
于白鹭手臂一震,猎妖鞭瞬间缠住青姐儿扬起的蛇尾,手腕一抖,青姐儿粗重的身体就飞了出。
“还在等什么,杀了她,剁成肉酱。”
趴在地上的青姐儿恼羞不已,发号施令。
中了蛇毒,受她操控的数名打手目光呆滞,齐刷刷挥刀砍向于白鹭。
“啧啧,你们这些瞎子,竟被个水桶腰迷惑心智,忒没眼光。”
面上挂笑的于白鹭出手却是万分凌厉,猎妖鞭犹如出渊游龙,随着飞扬而起的花瓣儿,旋转抽向众人。
唉,自己惹出的麻烦,就得自己收拾烂摊子。
要怪,就得怪自己眼皮子浅,钻进钱眼儿,一时未能看出青姐儿是妖!
早知如此,悔不当初!
数日前,生财有道的于白鹭发现了商机,秉持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想法,打算榨干冷溶身上的每一分价值,让其过了半日“倚门卖笑”的卖艺活计儿。
谁承想,惹上个煞星。
渝州城城主女儿青姐儿一见冷溶误终身,对其念念不忘,害了相思,日日到于家做客,欲将冷溶拐走。
除了一张脸,于白鹭实在搞不懂,青姐儿痴迷冷溶那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官老爷什么?
她拿冷溶当根草儿,可青姐儿拿其当块儿宝。
她架不住青姐儿越抬越高的价码儿,渐渐动了心,结果被老娘提着鸡毛掸子追了两条街,还被冷溶泼了一身洗脚水。
冷溶嘴里说着没看见是误伤,却全无半分抱歉之意,明显生气了。
师弟丁卫也让她换位思考,若是被人卖了,会不会提刀剁了对方?
财帛动人心,她只是,犯了所有爱财之人会犯的错。
“你小心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娘亲的一句话点醒于白鹭,冷溶又不是她所有物,到时若是与青姐儿看对眼了,直接为爱私奔,她去哪儿说理去。
虽然,青姐儿的身材相貌差强人意,但难保王八看绿豆。
婉转拒绝青姐儿后,于白鹭开始忧心,万一来个容貌姣好又有钱的女子,似她一样厚脸皮对冷溶死缠烂打,难保他不择木而栖。
到时,想要泼洗脚水的就不是冷溶而是她。
若没了冷溶这个挡箭牌,她娘能直接把她迷晕塞进陌生人的花轿里面。
如此想着,于白鹭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眼珠子滴流一转,拿着一份手写契约,前去找冷溶。
坐姿优雅,表情淡然的冷溶,盯着契约看了半晌,道了一句:“字真难看。”
“谁让你欣赏书法了,我是要看上面的条款。我免费为你提供吃住,护你三年不被仙师抓走,你当我三年假未婚夫。待三年之后,去留自由,互不干涉。”
“为何是三年?”
冷溶的关注点儿奇特,于白鹭倒觉得此事有门儿,未加思考便答:“三年我就能赚够银子治好小辰的腿,到时,娘亲就没有心思儿逼我相亲了。”
“你确定,三年就可以攒够银子?”
冷溶语气平淡,但于白鹭从中听出了浓重的不信任,还有一丝鄙夷。
“不用你管,反正三年后,我就放你走。”
“吾为自由身,去留自由,你困不住我。”
冷溶说这话的时,用茶杯盖拨弄浮在茶水上的茶叶,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胜券在握的常胜将军。
一个没有修为的小鱼妖,这家伙儿,到底哪儿来的底气?
“不过,你可以求我,求我留下。”
冷溶似笑非笑,于白鹭圆睁双眼。
这家伙儿,跟谁学坏了?
然,她又不是不肯为五斗米而折腰的陶渊明,求人一句话,有何难。
嘴角一弯,媚眼一抛,她一把环住冷溶的手臂摇晃起来。
“冷溶哥哥,求求你,留下陪我三年好不好。就三年,好不好吗?”
于白鹭声音又软又糯,媚眼如勾,胸脯无意识的蹭到冷溶手臂。
冷溶握着茶杯盖的手一抖,撞翻茶杯,茶水倾泻而出。
似害怕衣服被溅到茶水他猛地站起身,拂袖往外走。
“冷溶哥哥你别走,你还没答应人家”
行到门口儿的冷溶蓦地停下脚步,追赶在后的于白鹭一头撞在他背上。
“我让你求,但并不表示就会答应。”
反将一军的冷溶潇洒离去,意识到被耍了的于白鹭没有察觉到冷溶声音中的微哑和不自在,气得跳脚。
“你好样的。”
给她等着,改明儿,她就把他鱼鳞刮了炖汤。
不过,这家伙的后背是石头吗,这么硬,她鼻子好像流血了!
身子僵直站在树下的冷溶,待回过神来时,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就走到了这里。
似乎,从那日与于白鹭一同舞剑之后,他越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脏了。
夏日的暖风令人昏昏欲睡,冷溶所幸坐在树下,盯着树影斑驳的地面出神,陷入沉思,不觉睡去。
朦胧间,忽觉身前有人,睁开眼,就看到俯首躬身的于白鹭双眼晶晶亮,一眨一眨的盯着他。
“你的眼睛真好看。”
她的夸奖非阿谀奉承,出自真心。
清越的鸟叫声,乘着暧昧的风,发出心动预警。
于白鹭伸手,摘下冷溶头上一片落叶,将个鸡腿献宝似的伸到他面前。
“刚刚的契约你别在意,安心住下。我偷偷给你开小灶,别被小晨和丁卫那两个家伙儿看到,该说我偏心了。”
她说罢,将鸡腿塞进他手中,紧张兮兮的环顾四周。
树下的她,被斑斓阳光情深缱绻的裹着,仿佛从另外的时空来到他面前。
你是在等我吗?
嗯,我在等你。
“怎么不吃,怕我无事献殷勤,下了蒙汗药?”
她笑着蹲下,双手托腮看着他。
他张开嘴,咬了一口,鲜嫩多汁,她的手艺一向很不错。
他将鸡腿,伸到了她面前。
她摇头:“给你的,我不吃。”
他坚持。
“我真的不吃。”
她继续摇头,他继续坚持。
“那我就咬一口。”
妥协的于白鹭张开嘴,朝鸡腿咬去。
冷溶突然手腕一转,将自己刚刚咬过的地方朝外,于白鹭啃在了鸡骨头上,险些把两颗门牙磕掉。
捂着嘴巴的于白鹭,被冷溶这小孩子般的耍人方式气笑了,伸手捶了他一下。
“小气鬼,我不抢你鸡腿行了吧!”
这只小鱼妖,还真是护食。
不过,每次看他把她做的东西吃干净,她都会很满足。
她继续托腮看着他,冷溶却猛地站起身,脚步微有些慌乱的离去。
刚刚,他也搞不懂,为何会突然转了手,让她咬他咬过沾着口水的鸡腿。
无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冷溶眸光一肃,加快脚步。
“喂,你怎么了,是噎到了吗?”
眼见冷溶不发一言,匆匆离去,于白鹭扁起嘴巴。
一个大男人,怎地如此小气,这么久了还哄不好。
她当初,又没真想把他卖了。
哼,哼哼。
一条小鱼妖,还想翻天,看她想出个法子好好治他。
快步踱进门内的冷溶,低头盯着手中的鸡腿,不自觉的抚上乱跳的心脏。
凡人的情绪复杂多变,伴随不可控性。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即使恢复神力,心境也会受到极大影响,需得尽快取回九天玄衣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