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脚下被血浸透的纱布上。
在精瘦的胸口正中,一道口子赫然狰狞,离心脏只差几寸的距离。
绯红的衣服挂在衣桩上,有一道破痕的地方颜色越深。
原本是料峭春寒之时,屋子里却如同蒸笼一般。
在他身后,一个带着紫色面纱的女人运气调息,将源源不断的真气输送到对方体内,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良久,伤口愈合,女人收了真气。
少年睁了眼。
“多谢紫云师傅。”少年毕恭毕敬地说道。
女人冷冷道:“真是狼狈啊,墨如绯,你是怎么被云门那妮子重伤成这样的?”
墨如绯没有显得窘迫,从一旁的衣桩上取下一件衣服,是一件白色的为主,红色为辅的外衣,如同雪地里散落的红梅。
他轻描淡写地说:“是弟子大意了。”
“大意?但凡剑锋偏上一寸,你的心脉就会被划破。我教过你那么多的防身反击术,可不是为了让你大意成这样。”紫云冷笑,显然不信,“在场的人都看得出谁强谁弱,你倒好,天大的机会不抓住,伤了自己不说,还把桂冠拱手让出。”
“墨如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
墨如绯弯唇:“说那么多,其实师傅不早就知道原因了吗。”
紫云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跪下!”
古老的发音一出,墨如绯仿佛被无形的巨手压住,膝盖跪了下去。
他抬着头,神色冷淡,仿佛下跪的人不是自己。
紫云走上前。
房间里传出清脆的一声掌嘴声。
门外一干弟子跪于门外,神情麻木,仿佛对于他们来说,这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只有外面被架在木桩上血肉模糊的娇小身影,在听到后动了动。
墨如绯的左脸一片通红,脸上被长长的指尖划出了血丝。他的头没有歪,生生受了这一掌,甚至神情没有一丝变动。
紫云怒斥道:“混账东西!我对你倾心教授,苦心栽培,是为了让你为了所谓的儿女情长羁绊住的?!”
墨如绯没有说话。
紫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年又一年,你输了一次又一次,这次我甚至让何小青一起前去,她做了什么,我很清楚,一切都在计划里!”她语气拔尖,“可是最后你居然不珍惜机会!让我怎么去和宗主交代你的失败!”在她生气的时候,墙上的影子的背上似乎有什东西在涌动着。
“成大事者,不能拥有长情。我平时是怎么告诫你的!”
墨如绯神色不变:“紫云师傅,你太生气了。”
“怎么能不生气,”紫云浑身发抖,背后的影子抖动地越发猛烈,仿佛有什么要破体而出,“早知道你会是这么个窝囊样子,我就应该在你还在襁褓里的时候掐死你!”
“那是你的事。”墨如绯显得淡漠,只看向墙壁的影子,“如果你再不冷静下来,‘它’就会出来了。”
紫云像是想到了什么,同时也看到墙上的影子。她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墙上的影子慢慢恢复成了正常人性。再次睁开眼时,她眼中恢复了冷静。
她走到墨如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物件。
良久,她忽然换了个表情,眼神变得温柔。她蹲了下来,用手指轻轻触碰他的伤口,轻声问道:“疼吧?”
“不疼。”对于她态度的转变,墨如绯见怪不怪,甚至还能温和地笑,甚至眼里都是带笑的。
“如果你不惹娘生气,娘也不会这么对你。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知道吗?”
“紫云师傅慎言,”墨如绯没有一丝动容,“宗门内外,没有母子,只有师徒。”
紫云眼神一愣,转而一冷。她抚摸上墨如绯受伤的伤口,语气温柔无比:“你还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养条狗都比你听话。”
“可惜我比狗更有能力一点,”墨如绯一脸惋惜,“难为您一直忍受了。”
紫云的手在他脸上收紧,捏出红痕。
她冷眼看着,墨如绯不卑不亢地看着她。
最终,在他脸上的红痕发紫后,她松了手,丢了个瓶子,语气冰冷。
“把药上好,回去之后在宗主面前表现好点,进了水牢事小,进了万兽洞有你好受的!”
“是。”墨如绯一点也不生气,毕恭毕敬地回答。
背对着他的紫云忽然问道。
“墨如绯,你是不是很恨我?”
“怎么会,是您教我走到了如今的地位,我感激都来不及。”
紫云凑了过来,拉开了面纱:“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
墨如绯没有犹豫:“一点也不。”
紫云冷笑,放下面纱。
“这就是困于情爱的后果,我不希望我的儿子也走上这条路。云且的事,你若是不断,我就帮你断。”
她起身,推门而出。身后的墨如绯脸上的笑意不减,只是眼中没有了一丝笑意。
庭院跪了一片,没有人敢在宗门里的长老面前起身。
紫云看了眼何小青,冷冷地问道:“死了?”
有一名弟子上前试了试鼻息,回道:“还没有。”
紫云哦了一声。
就在弟子以为她要他们放了何小青时,在他头顶,有人冷漠地说道:“再加二十鞭。”
弟子睁大眼睛,忍不住说道:“可是何师姐她已经……”
接着他就看见了自己的身体。
死寂的庭院里有什么圆圆的东西滚动着,慢慢停到了紫云脚边。
她收了沾了血的手,神情淡淡:“还愣着干什么?”
剩下的弟子再也不敢怠慢,争先恐后地拿起鞭子,抽在了已经失去意识的何小青身上。
“记住,这就是办事不力的下场。”紫云意有所指地说着,施施然离开了墨门弟子的居所,在她经过时,守在门边的千机门女弟子握着长枪的手微微发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