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到,秘境结界终于自主开启。
陆陆续续有弟子自里面被传出来,诸般面相,各有不同,有人欢天喜地神采飞扬,也有人一出来便跪坐在地上开始情绪崩溃。
众人不再瞩目于之前宗门间的暗流涌动,场面很快便热闹了起来,擅医的药宗已经派出不少内门弟子上前,开始有条不紊救治在秘境中受了伤的人。
通过仙门择选的弟子会在被传送出来时,收到秘境赠予的一颗烙印灵珠,灵珠由灵气所化,无法作假。
这些收到灵珠的人里,身着剑宗与流夜阁宗服的备选弟子无疑是最多的。
秘境中传出来的人越来越少。
各宗派出负责记录的内门弟子上前为这些通过的人一一记录名帖。
商定涯却在沉吟。
他一眼扫过去,没发现剑宗备选弟子里被重点纪录的那个叫“辛辞”的少年——当然,另一个叫“岑妙妙”的弟子也不在出来的人群里。
在他看来,但凡封印,总有破除之法。如今天下并不缺天材地宝与高阶心法,缺的永远是未经打磨的璞玉。
商定涯看着台下,拈须道:“瞧着他们,一个个嫩生生的,叫人想起咱们刚入门那时节,师兄弟们还都是水灵灵小白菜。遥想当年,《太衍美人榜》上我剑宗青俊独占半壁江山,如今却只剩下秦师弟一个苦苦支撑在榜首,何等凄惨。”
他觑一眼覃非琴,“覃师弟,当初我二人可是各据榜眼、探花,如今却……哎,不提也罢。”
见商定涯面色微黯,出乎意料地,覃非琴附和了一声,
“没错,掌门师兄,我上一次听你这么说废话,还是上一次。”
他甚至懒散地支起两只爪子鼓了个掌。
商定涯笑脸一僵,眼看着覃非琴的炮火对准了自己,嘴里开始喷毒。
“你当时就开始蓄须,那几根毛恨不得成日打理,养三尺长。”
“呵,咱们这些都是不出挑的小白菜,独你一个是老菜帮子,何止是兀自美丽,简直鹤立鸡群。”
“我好歹是因为结了道侣不合规矩而退榜,不算丢脸。话说回来,掌门师兄,你可是因为——”
最后覃非琴一锤定音,“留胡子法令纹显老啊。”
本想趁机拍马屁的长老甲:“……”
得,话给覃非琴说死了,掌门胡子下脸都快憋成猪肝紫了,啥马屁也别拍了。
商定涯亮丽饱满的胡须微微颤抖:我这张臭嘴,我就不该招他说话。
他习惯性气短了片刻,再转眼一瞧,原本与覃非琴一起过来的秦徽衡已经不知所踪。
他说覃非琴怎么一反常态大放厥词,原来是唯一能治这灾星的人不在。
好在覃非琴冷嘲热讽一通之后也离开了,商定涯这才喘匀气来,问了一轮周围的人,始知秦徽衡下山去道祖像前循例悟剑去了。
山门外,道祖像前。
无论其他地界是艳阳高照还是风雪漫天,唯有此处,永远一派细雨朦胧的孤清,在暖玉上升腾的袅袅烟雾里,长风习习。
有人说这是剑宗道祖的庇佑,也有人说这是剑宗中人为道祖特殊制成的一方结界。
秦徽衡一袭白衣,收起灵力,任由雨丝落在身上,沿着暖玉台阶拾级而上。
待他踏上最后一阶暖玉,见道祖像前站着一个人,那人双手交叠于身后,头颅高昂,正仰望着道祖玉像。
修士到达金丹之后,按理早已不惧风霜严寒。
可如今分明是仲春时节,这人却身穿青莲流云纹长袍,外罩一袭灰羽大氅,仪态风流,满头长发以一枚古朴雕纹弯月冠束起——那是流夜阁的标志。
可让人违和的是他大氅之下腰侧本该配玉之处,却束着一柄短剑,长不盈七寸,尚未开刃,却古拙奇巧,有锋芒暗藏。
秦徽衡极轻的脚步声被那人听见,他转过身来,发出一声本该是病弱之人的咳音。
“许久不见,徽衡君。”
“崔道君雅兴。”
秦徽衡走了过去,视线余光自崔玺身上移开,停在玉像一角,“不在殿前高坐,反倒来此地淋雨,若是被流夜阁的长老们看见……”
崔玺面容俊美,却染了几分颓态,他倦怠地掀起眼眸,解释道:“叫他们看见也无妨,此番前来,只是听说过一则传闻,能亲眼见这玉像真容,便能从中得剑主传承,不知是真是假?”
秦徽衡不答反问:“那崔道君见到了?”
崔玺摇头,又咳了小一会儿,“未曾,看样子我是没这个缘分。徽衡君如今已是一峰之首,又有仙剑自来,想必剑主是将这机缘留给了你。”
“不。”秦徽衡不假思索地否认。
“哦?”崔玺微微讶然。
“得见道祖真容者寥寥,我不曾有此缘分,未能免俗。”秦徽衡看着云中露影,如实道。
“可惜了。”崔玺口中微微叹息,眼中却兴致盎然。
秦徽衡面如冷玉,振袖召出本命剑,抱剑在怀,静立在玉像前,垂首闭目,不再言语。
周遭繁花似锦,一时莺啼不休、草木潇潇。
两人共同在玉像下喝了半晌春风,直到秦徽衡悟剑完毕,准备离去时,崔玺似乎才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办,便提出一同返回大殿。
秦徽衡颔首,终于问出自二人见面伊始就在思考的问题。
“若是我不曾记错的话,崔道君并非剑修?”
“是想问我身为法修,为何反而配剑在身么?”崔玺笑着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只暖意融融的手炉,一同拢在袖里。
秦徽衡的确有疑问,“此剑似乎与众不同,毫无杀性。”
崔玺敛了笑,从容道:“徽衡君眼光不错,可与徽衡君的仙剑不同,我这一把,名为‘求不得’,由不可言之物所锻,其上气运交织,实为替我续这残命。所以,纵我不御剑,却也爱重它如道侣。”
他毫不在意地道出这点应该作为秘辛的事,并不怕秦徽衡会起歹心。
“若是没有它,区区这条残命想必也活不过多时。”
崔玺说这话时,手不自觉地颤抖着轻轻抚过剑身,声音沉醉,眼神里透着两分痴迷。
若非秦徽衡知道崔玺从未有过道侣,说不得会把此剑当成崔玺心爱之人所赠。
他客气道:“崔道君严重了,道君只是境界短暂受阻,一旦突破化神,精魂稳固,重塑肉身绝非难事。”
崔玺与秦徽衡修为几近相当,二人虽然年纪轻轻,俱是当世修士中出类拔萃的存在。
只是百余年前,崔玺在妖域受重伤归来,从此境界凝滞,根骨半毁,世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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