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寂峰上,长泽化为鹿身正霸占着最好的温泉池堂而皇之地泡澡,偶有三三两两弟子到此,也碍于峰主秦徽衡不在而不敢上前搭话。
无他,前阵子的新一届仙门择选里,不少通过的弟子出来都一脸神情恍惚,仿佛被秘境中的心魔试炼榨干了全部精力,就连本届前三甲也不例外。
有消息灵通的弟子得知长泽与本宗的某个弟子缔结了灵兽契约之后,才因此长居于剑宗内,顿时对那个弟子肃然起敬,得是什么勇士才能降服这么穷凶极恶的灵兽啊。
穷凶极恶的灵兽长泽躺在水雾氤氲的池中,思考着今日去九峰的那个山头白嫖灵植。因为岑妙妙至今未归,长着巨胃的长泽口味又极其刁钻,“不小心”把岑妙妙院子里放的灵石差不多吃空了。
长泽自己?
长泽常年生活在秘境里,秘境中能养出来变卖灵石的仙草还不够塞他的牙缝,穷得也只剩一张连穿堂风都能喝的嘴了。
他心知给在阴阳坊市丢了储物手镯的岑妙妙本不富裕的小金库雪上加霜,便开始轮流上剑宗九峰明目张胆的打起秋风来。
湿热的暖气袭人,令长泽昏昏欲睡,他乏味地叹了口气,蓦然感觉自己后颈一痛。
那痛来得猝不及防,又尖锐异常,如同将他后颈一块皮肤撕扯灼烧下来,长泽伸手触上那个位置,再一看指尖上的血痕,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那是灵兽契约结成之后留下的烙印。
温泉池水花“哗”一声炸响,长泽身化流光,如一团风一般卷过九峰,最终在勾陈峰找到了正在锄草的风铃。
冷风扑面,人还未至,风铃刚转过头,就听见了长泽略显焦急的语气。
“我的灵兽契约方才突然毁断,妙妙出事了!”
通常情况下,灵兽与主人之间的契约骤然毁断,便代表其中一方遇上了性命攸关的大麻烦,在垂死边缘,不大牢固的契约便会自行崩断。
也有另外一种罕见的情况,即是契约主人堕入大道之外,与一切感应天地灵气的外物切断联系。
化作原身白鹿的长泽脊背上倏然破开,长出一对洁白的巨大羽翼,其上遍布微微闪烁的青蓝霹雳。
“你是她唯一的师姐,可愿随我去寻她?”
“事不宜迟,走!”
一人一鹿对视一眼,风铃连给杜思卿发张传音符的犹豫都不曾有,二话不说跨上了白鹿的背上。
长泽张开羽翼,矫健美丽的四蹄之下,一道布满紫电的巨大法阵赫然出现,如同深而艰险的丘壑,在道道光线中,流转着长泽一族日奔万里的密文。
法阵中的罡风如利刃刮着风铃的脸,临走前,她匍匐在白鹿脊背上,抓紧了柔软的乳白长毛,问运转阵法的长泽。
“师妹此前是悄然去往常陈山,但算算时间如今他们早该离开了,长泽君可知师妹如今身在何处?”
“契约不曾全然断裂,但也不远了。人修口中的我族如陆地奔云流电,在那之前,应该能找到她。”
随着话音落下,白鹿浑身上下连同头角上的云雷倏然一收,巨大的法阵下陷,一人一鹿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地。
……
就在半日之前。
岑妙妙和太岁在附近的小城里修整了一番,继而朝南陈的方向行去。
太衍南境的地理特殊,时有雾起,九山一水,不便御剑,岑妙妙恰好又因为多罗果的原因灵脉阻滞,两人便索性徒步走几座山头。
途经人烟稀少的晨阳谷附近时,岑妙妙甚至短暂地想起了在常陈山遇到的那几个晨阳谷弟子,与太岁说起时,难免有些叹息。
“晨阳谷被灭门之后,只剩下这寥寥几人,客居岐郇山久了,日后大概会重新拜入剑宗,毕竟大道朝天,他们也须得为生者计才是。只是……太突然了,不知道师尊有没有查出罪魁祸首是何人。”
不远处山峦中,一线晨光乍破,鸟雀清鸣,站在岑妙妙和太岁的位置,能见到一轮明日缓缓爬上山峦头顶。
若是站在不远处山峦下的晨阳谷中,恰好便能看见青峰抱日,灵气袅袅,白日生烟。
晨阳谷一名也正由此得来。
但此时透过谷口残破的旌旗看去,只有一派萧索惨淡。
两人举步正要离开,便听一声嘶哑的惨叫划破了旭日光辉,随之而来的是晨阳谷中冲出来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踉踉跄跄逃往两人所在的小径。
可他似乎身受重伤,步履蹒跚,在他身后四五个人紧随其后从谷口追出,当先一道艳丽的绫罗打出,缚住外逃之人的一条手臂,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和嘶叫,那人的一条手臂软软垂下,人也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岑妙妙定睛一看,都是熟面孔——受伤被打断手的是宵白练,他身后几人正是之前包围过岑妙妙的凌红音一行。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容岑妙妙细思,那头几人也看见了她与太岁的身影,宵白练更是目眦欲裂,用尽了浑身力气朝她大喊了一声,“岑仙子快逃!”
面前便是友宗晨阳谷的残址,宵白练算是为数不多的几根遗苗之一。
人命要紧,岑妙妙按下心中隐隐升起的狐疑,将春风召出递与太岁,后者接过,两人对视了一眼。
太岁身形如鹤掠起,顷刻间闪身至宵白练身前,一剑劈碎凌红音的绫罗,又划出一道凌厉的剑风,顿时将欺身至宵白练身边的几人短暂逼退。
岑妙妙趁机跑到宵白练身边,蹲在地上,掏出几颗保命的高阶丹药一股脑塞进了宵白练嘴里。
后者喘出几声粗气,“我本想……本想来故地悼念一番谷中亡魂,不想却遇上了他们几人在此休憩……这才……着了他们的道。”
说完,面如金纸的宵白练便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岑妙妙试了试运转体内的灵力,发现多罗果实的效力已经减退大半,便从储物手袋中取出了游星。
她身形一动,人已经到了太岁身边,替他架开了一柄迎面而来的长剑,又见太岁虽然身形依旧灵活,可细看之下,会发现他的小半边身子有些僵直。
果不其然,太岁轻轻喘了口气,在识海中与她传音。
“我神识受躯壳所限,感应失灵,此处有诈,许是杀阵,当心。”
------题外话------
好冷清啊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