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泪神族
地藏突然问洛翼:“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的存在吗?”
洛翼怔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虽然他的师父时常和他谈起,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武学的至高境界叫次真,达到次真的高手可以拥有媲美神一样的力量,斗转星移,乾坤变色,挥指即至。可是,三界中没有一人可以达到这样的实力,口口声声封神、超神的,连给神提鞋都不配,这一切只是人们的妄想而已。
神真的是武学的可以达到的吗?那神成了什么玩意?!洛翼突然觉得自己学武很可笑,为了一个也许不存在的东西奋斗了一生,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苦苦追寻的那个伊人,原来只是一些可笑的人用来欺骗另一群可悲的人的借口罢了,连个屁~都不是,那我们就只有理干净花白的胡须,等待着同样狗~屁一样的神带你逃离这个可笑的世界,去寻找你心中的伊甸园吧!
愿真主保佑可悲的人吧,千万不要再可悲下去了,否则何时才是个头啊?
洛翼很清楚,神远没有他心中的道可靠。
地藏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那种不屑和鄙夷是如此地昭然若揭。
“那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洛翼反问道。
“我相信。”地藏接口道,“你不觉得没有神是件很无趣的事情吗?”
“无趣?确实有点,不然很多习武着会很伤心的。”洛翼悠悠道。
“那你会悲伤吗?”地藏问他。
“我无所谓,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达到神的境界。”
“难道成为最强的男人不是你的梦想吗?”
“你没有发现男人的梦想是一座独木桥吗?无数男人疯狂地挤上去,让它充满了血腥和残暴,这种梦想让我感到恶心和空虚。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死来得好些。”
“你是一个懦夫。”地藏微笑道。
“我师父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可他也告诉了我另一句话。”
“什么话?”
“他也是。”
“我也是。”地藏的笑容更浓了。
“我们是不是都很堕落?”
“不是堕落,是清醒。有时候,强者不一定是最好的,更不是最快乐的,他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可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人世间的悲哀莫过于此,生存还是毁灭?萦绕在每个走在这座独木桥的人心中,可他们什么也看不到的!”
洛翼也笑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和眼前这个恶魔有着很多相同的地方,他开始怀疑自己也是一个怪物。
“我想神的存在还有一个好处。”地藏道,“神的存在可以让人好好研究一下,神是什么东西。”
“有人研究出来了吗?”
“肯定没有。”
“为什么没有?”
“不然他早就成为神了。成为神不是一件很刺-激的游戏吗?”
“一点都不刺-激的,那里只有迷茫和恐惧。”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成神过?”地藏很好奇。
洛翼笑得很滑稽,“我不用成神就知道,从人到神的痛苦,不是每个人可以承受的,也许神没有自我,也许神没有躯体,也许神只是一团烟,一棵草,或干脆是其他别的什么鬼东西。人对于未知的事一向具有恐惧的本能的。”
“没错,成神的代价也许根本不是人可以支付得起的,那成神又有什么意思呢?”地藏点头道。
“你为什么会和我谈起神的问题?”洛翼问道。
“因为我身上流着神的血。”
“你怎么知道那是神的血,也许它的阿猫阿狗的也说不定。”
地藏笑了,笑的很开心,“这一切都是我的父亲告诉我的,他告诉我,我们是神眷顾的子民,我们是最高贵的泪神族,我们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天赋,一旦开启,在那一瞬间我们将重回神的怀抱。去他的,一堆鬼话,神又不是娘们,我回她的怀抱有病啊!”“泪神族?我好像听师父提起过。”洛翼沉吟道。
“他说什么?”
“他说这个三界中有一个神秘的种族,他们是通过变异得到的,他们可以更快的修炼武学,学习更多常人无法理解的知识。然而他们却无法理解天地间最浅显的道理,因为他们太特殊了,这也造成了他们与天地之道的脱节,因为天地的大道由无数的小道组成,他们无法理解小道,那大道就仿佛海市蜃楼一般遥不可及了。”
地藏很惊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小能成其大,这种道理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别人以为大家都懂的,其实三界有几个真正明白的?
泪神族,自认为高人一等,可其实连常人都不如,他们也不正像那些走独木桥的人,自以为是,到头来,什么都不是!
可笑!可悲!可恨!
人有时候是该笑笑自己、恨恨自己的,这样只是让人清醒的活着,人难得清醒几次。
地藏明白了,可他已经来不及了,他的错误已在他的脑子、他的骨髓、他的灵魂里扎了根。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事可以说变就变的,有些事,一生一世、永生永世都改不了的,这不是宿命,而是人性。
宿命可改,而人性的改变要比登天还难。
洛翼突然觉得很可惜,为什么有些事情不能尽如人意,心想事成,难道这也是人性的一部分吗?难道人只有经历这样一个过程才能学会吗?
地藏长长地叹气道:“我自认为聪明,却不知道聪明的不是我,而是道。它把天地间最简单的最精华的东西放在我们面前,我们反而忽略了它们,情愿去兜远路,也不愿思考其中的奥妙,被自己困死才是最该死的。”
洛翼点头,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个道理谁都懂,可很少有人在意的,他们都以为与他无关,可其实说得就是他。
两人默默地站了很久,地藏道:“我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吧。”
“轩…”洛翼很激动,可他此时该如何称呼她呢?地藏微笑,“不仅是她,还有另一个。”
“你不是说不在这里吗?”洛翼道,他的脸色很难看。
“我没有骗你,她确实不在转升天,她们去了另一个地方。”
“哪里?”
“赤蔚湖。”
……
洛翼来到了这里,可为什么没有他想见的人的踪迹,他觉得地藏又骗了他,这个红与蓝交杂的世界里根本什么也没有。
她们人呢?洛翼怒视着地藏,他的整个人几乎快要气炸了。地藏笑着道:“你知道这个赤蔚湖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吗?在很久很久以前,在这湖的附近住着一户人家,他们依靠打鱼为生,日子清淡而快乐,那户人家的小儿子在一次去湖边玩耍的时候消失了,怎么找也找寻不到,人们以为他已葬身鱼怪,所以连尸首都找不到。那户人家从此萧条,两位老人含恨而终,只有一个女儿依然生活着。
三十年后,这个原本平静的湖面波浪滔天,光芒万丈。一个人从湖面升起,赫然就是那个失踪的男孩,他已长大成人,但他的亲人却早已先去,他与妹妹相认,讲述了自己身上的遭遇。”
洛翼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知道其中一定有隐衷。
地藏接着道:“在三十年前的一天,他突然在河边捡到一颗像泪珠一样的透明宝石,他当时一个顽皮,就把那宝石吞进了肚子里,一下子腹痛如绞,他一失足就跌进了湖里。他在湖里睡了三十年,等他醒过来一切都变了,仿佛有再世为人的孤寂感。”
“后来呢?”洛翼追问。
“后来,他过着平凡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的妹妹死后,他发现自己依然是三十年前的样子,五十年的光阴似乎流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的侄子几乎像他兄弟,这可真是老天给他开的玩笑。有很多人觉得长生不老很好,可谁又理解长生的痛苦,看着亲人的离去,看着没完没了的生活,累了,倦了,可死亡的长眠迟迟不来!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洛翼很惊讶,他从未想过长生不老也有烦恼,也有痛苦,生活的激-情失去了,那人还剩下些什么?在人美丽的躯壳下面,那疲倦地,几乎病态的灵魂,是多么希望回归大自然,重新组合!
这个道理他从未想过,死亡究竟代表着什么?这个萦绕在无数人心中的结竟然如此地--肤浅。
地藏知道洛翼在想什么,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知己。“你还想听下去吗?”
“不用了。”洛翼道。
“为什么?”地藏很惊讶。
“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人是你的父亲吧?”
“没错,泪神族有个特点,他们死后身体凝结成一颗泪珠,得到它的人将得到他们的所有功力。但如果得到血泪,那他就将是下一代泪神族人,他们的血脉将代代相传。”地藏淡淡道,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似的。洛翼明白了,那个小男孩误食的可能就是一颗血泪,他糊里糊涂成了泪神族的一员,也许是唯一的一个吧!
地藏又道:“他恨他自己,他认为这是一种耻辱,他没有脸再活在这世上了,他愧对列祖列宗。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身体里流着谁的血真有那么重要吗?”他残忍地笑着,那张俊气的脸上满是狰狞。
洛翼不敢看他,他又觉得地藏成了那个恶魔,那个屠杀了半个人界的疯子。也许死亡在他眼里真的是很轻贱的,他从未觉得生活有意义过,这是他们的悲哀,也是许多人的悲哀。
地藏笑了很久,才道:“有件事情你一定猜不到的,它也是和这赤蔚湖最密切相关的。”
“你父亲的侄子?”
“没错,他后来成了响当当的人物,三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的。他就是伏魔天神--天南。”
“什么?!”洛翼万万没有想到,天南竟然会是他的大哥,竟然还是三界最痛恨恶魔的人。
“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们两兄弟背道而驰,一个疾恶如仇,一个嗜杀成性,水火不相容。”
“那天南和这湖又有什么关系?”洛翼问道。
“他把他的剑和神都放在了这里,还有大名鼎鼎地邪龙王轩阙的坐骑--邪龙。这个邪龙王想必你也知晓吧。”地藏道。
“不错,他是天界神帝轩宿的弟弟,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背叛了天界,投入了天魔的麾下。那条邪龙是三界唯一的两条真龙的一条,传说已不死不灭,想不到就在这里!”“可你还是不会想到,这不死不灭的邪龙就快死了!”
“怎么可能?”
“确实这样,它被三界恶魔最闻风丧胆的伏魔剑镇压,加上天南和轩阙的全部功力,它想不死都难,不过它现在死不了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联手?”
“你是问它为什么死不了还是联手的问题?”
“两个都有。”
“这些问题你很快就会知道的,你不必问我,你师父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不想说而已。”
“为什么不想说?”
“这你要去问他了。”
“那你总该告诉我,这湖和这邪龙有什么关系吧!”
“邪龙主火,而伏魔剑主水,水火一向都是不容的。”地藏似乎有些伤感,似乎这一句话勾起了他的许多回忆。
“我明白了。”这下洛翼真的明白了,可他明白了什么,连他也说不出的。
“走吧。”似乎地藏很疲倦,连说话都软了下来。
水原本是清澈透明的,可当洛翼来到这里,觉得水本该是红蓝相交的,那绚丽的飘动的醒目红绸和碧蓝的蓝色强光时隐时现。在水底,他看到一条庞大的怪物匍匐在岩石和水草间,它被无数蓝色的囚牢一般的光柱束缚着,痛苦地闭着眼睛。
洛翼看到它暗淡的火红色鳞片就知道这地藏所言非虚,它确实快死了。
走过蜿蜒的溶洞,他们到达了一个仿佛花园一般的地方,在花丛中他看到了两块没有墓志铭和名字的墓碑,它们就好像两块大石板,竖立在这纷乱的花丛里。可洛翼知道他们是谁,一股崇敬油然而生。
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邪龙王轩阙会放下屠刀,为什么他的师父不必说,因为这个道理只有自己体会才能明白,别人纵使讲得再多也是没用的。
地藏也静静地站在一旁,他的表情很奇怪,时而痛苦,时而欢乐,时而谦卑,时而凶恶……他为什么有如此多的情绪,又有谁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