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差二错,你们和三番将舌尖咬破,向四次吐口血!快!”荀歧迅速对着这四条小蛇道。
我听错了吗?沈汐傻了眼,问道:“你们叫啥名字??”
“竹一差!”
“竹二错!”
“竹三番!”
“竹四次!”
显然名叫四次的小黑蛇这会还没有什么大碍,声音依旧欢快清脆,还能回答问题呢。
这什么破名儿!连着喊跟教诲人似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少主你还和他们胡闹!”村长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你们究竟干了什么,怎么会有这玩意上门来!”
沈汐站在荀歧身边感到很无辜,我们太无辜了呀!床底下长树芽了嘛,好奇去拔一下咯,四次,就是那条好动的小蛇往下钻了一些,上来就成泥鳅了!
还有!原来上次躲在地洞里,听到村长说的“一差二错,三番四次,”就是在找它们呀,还以为说我三番四次的犯错,这破名儿!
被其他三条蛇吐了血水的四次,满身挂着血水,滴滴答答,它可怜巴巴的望着沈汐,“暮清哥哥,我脏死啦,呜哇”
沈汐挣扎要去抱四次,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又又又在荀歧的怀里,这女大夫怎么无时无刻的不在占我便宜呀?每次都显得自己与她性别互换,即便我没有威风凌凌,也不至于像个小媳妇窝在她怀里呀!
村长察觉沈汐的动作,一脸凝重,一如祠堂里红衣男子的称呼对着沈汐说:“少主,你身无灵力,且神魂怕还未稳固,不要靠近四次!”
“那你”
沈汐几次挣脱都被竹七死死拦住,一差二错三番在一旁哇哇乱叫,更是加剧了沈汐心里的不安和难过,这十年都是这四条小蛇子啊陪伴自己,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总不能就这样让我放弃它。
开始四次眼睛还扑腾扑腾的眨着,黑色诡异的气息被血水压抑后的反扑,反而使得四次有些承受不住,渐渐有些耷拉着眼睛,沈汐着实于心不忍,奈何村长的气力实在让沈汐无可奈何,眼瞅着四次气息衰弱,又急又气的之时,沈汐脑海里有些画面充斥而来又一闪而过,口中不自觉的喝道:“竹沂你放肆!你对得起我!你对得起祖应爷爷!”
村长听到竹沂这名字的时候瞬间慌了神,甚至荀歧也惊疑不定的松了手,仿佛沈汐说出了什么有效的法术让这两人瞬间定住,失去了力气,沈汐见状趁机将四次抱在怀里,看着四次的小身子像一根蔫掉的柳树枝一样垂着,心疼的不已,下意识的念出一段文字:
“不见之源,不见苦火;炽火无痕,虚表妄心;此待之身,此命不止;微露之光,亦可争月!”
围绕在四次身上的黑色的烟雾般气息一瞬之间被一炽热逼退,像火焰又像是光,四次缓了口劲过来,沈汐便用眼神看向荀歧,荀歧点点头,将它带到一边治疗去了,但是哪怕黑色烟雾消失,四次粉嫩的小身躯也已经变成黑色,恢复不了之前的颜色。
一差二错和三番见到四次无恙都很开心,没一会却满是嫌弃,三条小蛇议论着“小四好丑哦”,“可是我又不能说”,“小四会生气的”,“那怎么办”,“七哥哥又犯错了”,“是呀是呀,”“好多年没看到哥哥下跪了”
村长终于在四次无恙后,噗通一声便跪着,头至地停留着,始终不敢抬头,垂拜稽首,这是犯了错的跪拜礼中最重的礼仪。
眼前的状况让沈汐猝不及防,村长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跪在自己面前,沈汐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么说,就是一种本能的、不自主的、话已经说出口,事已经做完全,他才清晰自己做了什么,他看向以头触地的村长,期期艾艾的想解释,却不知怎么开口:“…我…”
“我明白的,我自己静静。”村长道。
沈汐只好离开。
沉寂的屋里。
村长依旧保持着跪拜礼,老人的花白头发散落在地上。
周围安静又沉默。
村长知道沈汐没有走远,也许就伫立在门外,他知道沈汐现在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与四条小蛇的相处不过是出于现阶段的陪伴与喜爱,甚至相比起来,他和四条小蛇相处的时间更比沈汐多相处了十年多,他内心很复杂,不知道如何面对沈汐,更不知道如何面对四条小蛇,也许不知道如何面对的是,自己。
西洲竹家,乃是西洲山神传承一系,以嫡系子女更能继承山神血脉,这支山神善火系术法,练习此术的嫡系子女性格刚烈、耿直、没有城府,但因火气过旺,世代相传以水旁字入名。
竹七父母早逝,无亲无故,过着朝饱夕饿的日子,已过加冠束发年岁依旧还要靠偷学,事情败露的那天,老村长带着众人对着竹七惋惜,直言他虽然是个好苗子,但是规矩如此,需废除一身灵力赶出西洲,不得以西洲竹家名义在外走动。
废除灵力不仅仅是废掉经脉,经脉受到创伤,即便恢复了,体力较之常人也是远远比不得。
年岁也小,少年大都轻狂,总是觉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也不大懂得与常人比不得是个什么意思。
他也不知道踏出的这个地方叫做家,是故乡,而后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家,也不会被称之为故乡,居无定所,只是,当时的年纪只能理解当时的自己,认为小爷所到之处都是家。
于是他身无分文又无长物,只能四处流浪,下雨躲过屋檐,下雪睡过破庙,晴天翻越山坡,阴天裹好衣服浅眠;见过朝气蓬勃少年郎转脸吝啬无赖惹人生厌,看过步履蹒跚老人家路边孤苦无依无人问津,一路走一路停,漫无目的,他依旧很心安,这一路都没有觉得这样的流浪和在村里有什么不一样,明明是一样的无所事事,一样的无所安寝,一样的无所畏惧,但一切与之前又大不一样,说却说不上来。
直到有一天。
你在春色人间里徐徐摇曳,我在鹤唳风声里满身旧雪。
公子青衣折扇,询问他,你受过伤,筋脉受损,我学了一个法术,可不可以试试救你。
竹七懵懂无知的告诉公子自己没钱。
公子轻摇纸扇,语气依旧欢快表示自己只是想帮他试试。
结果当然是公子很为竹七开心,并透露的意思是他可以重新修习灵力。
竹七谨记西洲的规矩,即便是修复了经脉也没有去学习灵力,只是,却依旧被打伤,命若悬丝,只因西洲有些人觉得他既然有心修复筋脉,迟早必定有心违反规矩。
没有什么瓢泼大雨,没有什么凛冽冬雪,只有徐徐微风里传来公子的歉意,竹七没有怪他,觉得也许自己潜意识里就是有这个想法才会同意这位公子修复。
公子将竹七带去一个漆黑一片的地方,一名老人传了半身灵力,公子将四条小蛇交予竹七,告诉竹七这四条小蛇就是他的亲弟弟,要好好照顾,要学会爱护。
公子带他回了西洲,只说了一句竹七怀里的四条小蛇是他的弟弟们,随后族中大长辈们为他传了竹家的不传功法赐了嫡系的名,吩咐一切待遇与嫡系子弟无任何区别,破例允他为大司祭师,除了侍奉西洲神以及西洲神族世世代代,还负责为西洲子民消灾解厄,防御鬼族与妖族,沟通西洲子民民与山神之间的祈祷祝愿,负责洲与洲之间神族的来往事宜。
不会有人白眼,不在风餐露宿,每次出行都与公子一起,这时才懂得,什么是归程。
西洲的一切前尘往事在那时被动的被竹七一笔勾销。
竹七渐渐明白,再见面的是故人,再返回的是故乡,那时的他第一次在心头涌上了第一丝有关于人情的悸动。
我不想对自己负责,我不是自愿生于这个村子,我没有选择的权利的情况下,我更加不会有选择的欲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主动承担着不得不在这世道上艰难的生存,我不想为这样一个枯燥乏味的世道去付出任何代价,我丝毫不觉得值得。
所以我拒绝和别人往来。
萍水相逢,你救我性命,给我身份,我懂了什么是责任,我明白有亲人的感觉,我不再是漂泊的流浪人,即使过往的岁月凉薄待我,你教会我明白生命里的慷慨与繁华。
然而今天我辜负了你。
我用心对待了他们,却始终没有将他们与我视为一体。
我明白了,你愤怒的不是我拦着你,而是我什么也不做,准备放弃四次。
村长自责的将拳头狠狠砸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