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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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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奈何桥上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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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汐不知道该不该和她一同前往南冥洲,自己死而复生的这些年,都是她在身边,这样耽误一个女子这些年真的好么想到竹七在树林里那句关于私奔的话,莫非,前世自己真的是要与荀大夫私奔了?何况,总觉得此行十分别扭,原本是去查探上一任冥洲神继承人为何湮灭的原因,现在却变成了,去看未婚妻??要不,明早再说说,就不要那么多人去了吧?

    翌日出发之时,沈汐才明白,事情的决定权很显然不在自己的手上,看着身后——竹七、竹一差、竹二错、竹三番、竹四次,哦,还有身边的荀歧,呼啦啦的一票人,唉,我们去别人的地盘真的是不打算低调么?

    沈汐深深看了一眼身后四个咋咋呼呼,不知道在吵什么的四条,不,四个人,不知是不是闹了什么小脾气了,竹三番,竹小三竟是板着一副死气沉沉的脸,不情不愿,甚至不想和另外三人在一起,单独走在一边。

    世人皆说:一魂一魄一钱重,一死一生一轮回。

    人有三魂七魄,一魂一魄一钱重,总重便是十钱。

    一死是说当身死为魂体之时,想要进入南冥洲,通过鬼门阵便可入南冥洲,但仅仅是可入,入了之后据说要通过一条长长的桥,桥下是一条无边的河,河水串联整个南冥洲。

    那条无边的长河水面常年大风,风里刮着血腥气,蛇虫满河,河水远看黝黑,近看血色深涌。河面飘荡着出了鬼门阵却因为魂体零星,不够十钱魂重,经不住这河上的大风而被刮落之魂,经不住诱惑迷路之魂,或是被河面蛇虫缠身撕咬,而深陷河边泥沼之魂。

    过河便是要走过一座长桥,一眼无尽,雾气无穷,走过这座长桥,这一生便是了结。

    这一生既然已经了结,那就要根据生前之事断身后功过,南冥洲的鬼族分两种:冥普与冥贵。

    若是生前略微小错小过,便是引渡而来的新魂,称之为冥普,还清小错小过之后,自然可以前去走完往生桥开始新的一生,而南冥洲也有世代居于南冥洲的土著鬼族,这些鬼族可能是大过,不得转生,也可能是大功,转生与否全凭自己。

    一生一死加之转生,便是一个轮回。

    冥洲神便是这生死轮回之神。极受南冥洲的鬼族敬仰。

    待到沈汐给四个人普及完南冥洲之后,凭着荀歧的高超阵法造诣,终于找到了隐匿起来的鬼门阵,说来也奇怪,一行人明明是生人气息,踏进鬼门阵里居然毫无异常,竹七等人啧啧称奇的时候,沈汐却是眉头微拧,照理说,鬼门阵,生人的气息,应该是不能进才对,莫非?

    阵里有个身影缓缓现身,那人微微行礼:“鬼君大人恭候楼主已久。”

    荀歧无甚表情,淡淡点头之后便不再言语。

    沈汐则道:“有劳了。”

    鬼使诚惶诚恐,连连作揖下跪:“西洲神主客气了。”

    沈汐一时无措,醒来这么久,还没有人向自己跪过,还不待鬼使跪下,连连将他扶起,眼神示意竹七上前寒暄,自己则默默后退与荀歧一旁观看热闹。

    有了竹七的话痨,没一会气氛热络了起来,那名鬼使一边向前走去,一边领着竹七与一二三四介绍着南冥洲的“风土人情”,小三似乎也慢慢放下了小别扭,一起叽叽喳喳的参与讨论。

    那鬼使道:

    “此河水名曰忘川,河面飘荡着一些迷惑新魂的蛇虫,蛊惑着新魂,告知他们若是跳入河水中,便能忘记烦恼,故此得名,但是其实一旦落下河水就会立刻被蛇虫撕碎”

    “你们脚踩的这座一眼望不尽的桥,只有魂体完整,前世行善之人可以通行无阻,善恶兼半之人会在行至一半的时候,被经受诱惑等考验,行恶之人刚出阵则有可能被河面上的蛇虫跃起撕咬,此桥则名奈何,哪怕生前再多未完之事,一旦上桥,便不可下,也回不了头,无可奈何。”

    竹七插嘴道:“这桥这么长,得走多久?”

    鬼使道:“约莫七天七夜,走完这桥真的就无法生还了,所以世人常有头七之说。”

    竹七又问:“有走到一半回去的吗?”

    鬼使笑的神秘,却不回答。

    沈汐望了望前后走着的魂体,皆是身体四肢完好,不禁疑惑道:“有四肢残破之人走过吗?”见荀歧冷意森然的眼神,顿时心虚,总觉得荀大夫十分介意我问这些问题啊

    鬼使被沈汐突然一问,好像有点懵:“魂体较轻于完整的魂体极易落入河中的不过,也有通过的似乎年过而立会开始显露前生的伤痛之处或是不甚灵光或者生来从娘胎里身带残疾”

    难怪。

    “难怪什么?”荀歧忽然出声。

    饶是沈汐知道她能听到自己心里的话,可她乍然初声也不禁沈汐吓一跳,更何况身旁的这位鬼使,更是不知道这位荀楼主的这句话是对谁说,顿时彷徨无措。

    而余下众人也是瞠目结舌,皆是一副“她在和谁说话”的惊诧表情互相望了望。

    只有荀歧一人不为所动,似乎还在等着沈汐的回答。

    沈汐不自然的笑笑,扯了扯荀歧的胳膊,难怪你会那么紧张我那时四肢不全。

    荀歧骤然回头,惊疑不定,不可置信,他,想起什么来了?!不对!这是他死时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若是真的身死,怎会为我取小字?还是说荀歧目光锐利,狐疑的打量着沈汐。

    沈汐自知理亏,为了化解尴尬,下意识的往另一边瞧去,却见河面虽是昏暗,岸边却影影绰绰的摇曳着大片的红花,这大片的红艳晃人眼睛,明明是一种极其喜庆的艳丽色彩,却在黑黢黢的水边,大片的荡漾,殷红脉脉,显得无比的残艳阴森,恍惚中,似乎有一道怨毒的眼神在红色里若隐若现。

    “谁?!”沈汐猛地被吓了一跳,后退时无意抓住了荀歧的衣角。

    众人顺着沈汐受惊的方向望去,花丛中隐约坐着一位满身疮痍的老婆婆。

    见荀歧与竹七只是淡定的瞥了一眼就不再看,沈汐有些莫名,指着那老妪道:“你们快看!”

    谁知,荀歧淡淡道,“不想。”

    竹七也十分无奈:“不看!”

    一二三四更是“哼”了一声,表示自己连话都不想多说。

    什么呀沈汐一头雾水,“你们没有看到吗?”那眼神,就像是淬了毒,若是视线可以发射出什么暗器,感觉自己已经被这视线射中了。

    竹七无奈:“少主,她在你心中就那么好看?”

    而一旁的一二三四也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小二:“暮清哥哥,我们可老远来就是为了看这个老婆婆?”

    小四:“那是暮清哥哥的未婚妻啊,不是老太婆。”

    小三:“那也是老太婆啊,暮清哥哥喜欢这个老太婆。”一语定音。

    每次最后才张嘴的小一,说的任何话都让沈汐觉得他是听够了在做总结述词,慢吞吞的开口,而且述词说的总是不那么动听:

    “暮清哥哥眼光是有点不太好啦,但是喜欢老太婆这件事情你们不要说出去哦!”

    那位满身疮痍的老婆婆她是谁?!我的未婚妻?喜欢的老太婆?不!她,怎么变成这样了?!沈汐恼怒的瞪了一眼小一,呵呵,我真的觉得你以后不要在别人说话之时,做最后陈述总结比较好。

    “不是!不是!我不知道是她!”沈汐语气焦急,慌忙解释:“我不是为了来看她!”沈汐咬牙切齿,有口难辨。

    小一摇头晃脑道:“暮清哥哥,我们都懂!话本上说过啊,旧情难忘嘛,我们懂!”

    沈汐:“”杀了我吧,谁给他看的话本!

    一旁的鬼使这才不甚尊敬的说道:“哦,那是原冥洲神稚大人,四方鬼君同下的旨意,让她从今以后生生世世的守着忘川河边,”复又对着沈汐点头哈腰:“为的是给您赔罪呢。”

    我?沈汐点点自己。

    鬼使又点点头。

    沈汐会意,想到那时荀歧的那句,“生生世世不想看到她!”难道刚才说的“不想”,便是为了遵守自己说话?所以一眼也不想看吗?不会吧,哈哈哈,真可爱!

    荀歧的耳朵不自觉的迅速变红,催促道:“还不走。”

    鬼使喏喏继续在前端带路,几人却十分的奇怪,怎么又不是看未婚妻的呢?

    竹七道:“少主,你不就是来看她的吗?”

    沈汐微愣,忘记了昨晚祖老爷子虽然说了看未婚妻,却没有仔细说看的哪一位,解释道:“看的另外一位。”

    竹七怪道:“少主,您之前还有一位未婚妻?”

    沈汐没有多想,点点头。

    竹七一时语塞:“哇少主你的未婚妻下场似乎不怎么好啊”竹七的目光依旧游离在那红花张中的老妪身上。

    沈汐如梦初醒一般,啊,是啊莫不是我克妻?

    竹七忽然大叫一声,捂着后脑勺:“谁!谁打我?!”还待大声叫骂,遂即想到这里能够不知不觉的揍自己的似乎只有荀楼主果然,荀楼主冷眼望着自己,目中威胁意味十足!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竹七委屈的躲在沈汐身后拉着沈汐的袖子。

    沈汐看看竹七,又看看荀歧,想了想,顿时醒悟,然后放声大笑。

    而荀歧却在沈汐的笑声里陡然加速,一路仓皇小跑向前。

    沈汐想:这算不算有了一个小秘密?嘻嘻。“你等等我!等等我!”然后拔腿追上去。

    被丢下的竹七等人面面相觑,竹七望着沈汐的背影,又瞅了瞅桥下的老妪,心中灵机一动:莫非少主终于知道这老太婆是谁,见她如今如此潦倒,恶从胆边生,放声嘲笑,好一解多年气愤?

    竹七自问自己作为忠实的贴身之人,必得紧追少主脚步,也跟着一路小跑,哈哈放声大笑:少主的喜好就是我的喜好。

    一二三四不明所以却也不想落后,一声高过一声的哈哈大笑:哥哥们都笑我们就得笑。

    竹七:这几个破小孩笑得太大声了,不行,我要更高些,少主才能听到。

    一二三四:七哥哥就一个人,居然笑得比我们四个声音都高,不行,我们不能落后!

    沈汐被一声高过一声的笑声吓的脚下一软,踉跄追着始终不想被沈汐追到的荀歧。

    竹七和一二三四见状,少主/暮清哥哥怎么越跑越快?不行,我们也要快!

    于是几人都在后面连跑带笑。

    前方带路得鬼使更加不明所以,脚程越来越快:跑那么快,难道是取笑我们南冥洲技不如人?不行!为了南冥洲!为了鬼族!

    于是一整队人马前跑后追

    原本应该七天七夜的奈何桥,在笑声和追逐里,在猜疑和不明中,居然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跑完了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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