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冥洲如今是四方鬼君掌控,如同五洲大陆一般的,东西南北中,坐正中心城的自然是冥洲神癸雉,如今癸雉在桥下守着忘川,这四方鬼君也算是彻底的夺下了南冥洲的政权,中殿空置,东西南北分殿而而治。
荀歧口中的癸和,所在之地便是西殿。
因着少年无比酷炫的出场方式,竹七毫不做作的大嗓门,导致殿前很快聚集了许多想要看热闹的鬼族,一眼望去,少部分鬼族会戴着面具,许是死前样貌太过难看,所以想要稍稍遮挡,这类应当都是新魂,不会打理也有些介意而大多在此生活多面的鬼族,却毫无挂碍,丝毫不躲不避大大方方任由其他鬼族评头论足,这些鬼族死前的样貌大多千奇百怪,有的眼下发青,像是长时间睡眠不足导致的发乌有的口舌老长,大约是悬梁而死有的明明耳眼鼻口不停的冒血,也不遮挡,恶作剧般让血水四溅,不停的擦,再不停的给别人赔礼道歉:“不好意思,弄脏你了”诸如此类,倒是一派和谐。
于是这些看热闹的鬼族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后,便都纷纷议论:“西殿又要揍人了吗?”“又有谁不长眼说西殿的字丑啦?”“西殿又要比字了吗?”“真的吗,真的吗?又可以一睹西殿的风采了?”“快来快来,我给你占的好位置!”“”
随着鬼族数量越聚越多,沈汐很是头疼,不明白竹七为什么一定要挑战这少年的,嗯,怎么说,尊严?
而面前的少年已经吩咐身后鬼将抬了笔墨纸砚,誓要竹七将刚才叫嚣的屁话统统收回,指天誓日的要竹七心服口服。
少年一手执笔,一手叉腰,得意洋洋:“想我西城多少鬼族求我一副字画而不得!你懂个屁!”
话音刚落,周围的鬼族全都放声尖叫,一声赛过一声的死命捧场。
沈汐一眼望去,性别女?哦,真的是求字画?照这个字来看,那画,得是什么样子啊
竹七不屑:“话说的这么满,若是你输了,我要你做什么你可都得答应!”
少年一副成竹在胸,立马应下。
鬼使见状,想要说什么,刚抬起手,又放了下去。
竹七这厢也是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几下将袖子捋好,就在沈汐以为他准备要大展身手的时候,竹七将笔朝沈汐手里一塞,讨好的笑笑,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推了一把。
沈汐狐疑的看看手中的笔又看向一旁的少年,少年正临时抱佛脚认真的对着牌匾在空中比划着“殿”字,莫非是个不认字的?
哇,这场比字比的真够荒唐的。
不认字不会写的,和一个认字不会写的比,最后还要旁人代笔。
沈汐想,我果真是个代笔?这词,听的这么别扭呢。
沈汐趁少年不备,三下五除二将字迅速写好,默默退至竹七身后的时候,将笔塞还至竹七的手里,竹七握好笔的瞬间,翻江倒海般的得瑟。
半晌后,少年的字也已经写好,这次显然还不如牌匾上的字,原本牌匾上的红字无非就是歪歪扭扭,现如今,纸上这字好像被大风瞬间刮过,没吹皱纸张,独独吹散了字,这两个字,合在一处,若是不知情的,大约只以为纸上画的一座濒临倾倒摇摇欲坠的歪楼,歪楼旁不少掉落的枯树枝,吧?
少年看看字,又看看牌匾,自知不如却不想承认,脸涨的通红,憋了半天,将手中的笔掷在地上,笔尖墨汁四溅,不过少年很是坦荡,未拿权势压人,只恨恨的甩出一句:“你赢了!”遂即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瞪着竹七。
一旁的女鬼们见少年这气包模样,反倒更加痴狂,纷纷讨要那副“歪楼”:“字给我!给我!”“西殿扔给我!扔给我!”“你算老几,也配拿西殿的字?”“你说谁?”“说你咋的?”“你再说一句??”“说你怎么滴?!”
“”沈汐见一旁的鬼使都快要打瞌睡了,推了推他,道,“真的不去管管吗?好像要动手了。”
鬼使云淡风轻的表示,“无碍无碍,此乃是我南冥洲淳朴的民风。”
哦。
你说的对,果真淳朴。
竹七还在嚷嚷自己赢了字的事,少年不屑的道:“我西方鬼君言出必行!”
沈汐这时才肯定,这脑中缺弦的少年就是西方鬼君啊。
荀歧开口,“我要翻阅鬼族的族谱。”
少年仿佛才看到荀歧一般,看向荀歧的眼迸发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不行。”
竹七道:“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少年气性莫名就上来了:“她就是不行!”
荀歧废话都没有一句,袖里飞出一段绢布,绢布坚硬如铁,做劈山状,砍向少年,少年堪堪避让开绢布,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这段绢布划在自己的脸上,血迹顺着伤痕滴落,他用手一把抹掉脸上的血迹,感受到手里的湿稠,骂骂咧咧道:“真他妈晦气!”
????你一个魂体还有晦气的说法?你还能晦气到哪儿去?沈汐不解。
少年依旧闪跳着躲避绢布,几次想要靠近荀歧,却不得法,而荀歧连个正眼也吝啬给那个少年,甚至还有空低头琢磨着手尖,仿佛在思考着这手还派不派的上用场一样,沈汐叹了一口气,武力不在一个水平呀!
只不过,这样一个面色冷冰心底却热乎的女子,动起武力来为何蛮横的不行?招招狠悷,招招致命。
沈汐还是抽空拉着竹七悄悄询问,竹七也回以嘀嘀咕咕,道:“她的武艺无人教的都是自己琢磨的所以她不会点到为止会的都是杀人技”
绢布不知为何忽然向竹七的方向猛力飞去,竹七脑子里“嗡”的一声,回荡着——完了,杀我灭口了!还不等竹七做任何反应,绢布堪堪停在竹七的面前,转而又去缠斗那少年,竹七解脱后吓的立刻躲入沈汐背后。
一旁观战许久的鬼使突然开口道:“荀楼主不必如此,只是此事西方君主大人做不了主的,族谱都在中殿,而开启中殿,须得四方君主共同使用四方君主印才可。”
“中殿?”沈汐疑惑的重复着。
鬼使有些讪讪,“中殿下在奈何桥边呢。”
只是,“南冥洲分那么多殿?”沈汐更加疑惑,他依稀记得,所有的洲上都只有一个洲神。
鬼使顿觉这题有些超纲,他总不能回答,是啊,我们四方鬼君瓜分了原南冥洲神的地盘,将一人握着的权利分成四份吧?
不远处的少年闻言,虽然依旧在绢布底下负隅顽抗,却也是受了不少伤,他扭头“呸”的吐出一口血水,粗鲁的擦了擦嘴角,道:“女人能做什么事情!”
少年话音刚落,就被荀歧的绢布狠狠抽了一耳光,嘶,脸好疼,沈汐想,看到没?这就是女人能做的事。
但荀歧并未因为鬼使的话,将手里的绢布收回,像是想教训一下少年。
沈汐皱眉问身后竹七:“他俩有仇?”
竹七虽是刻意小声口齿不清,却也能感同身受他的愤慨,道:“就是癸和当初说你死了也好语气颇为风凉荀楼主便与他结了仇”
“啊?”沈汐静默了,居然又是为了我?
除去沈汐与竹七一旁你来我回的嘀咕,见少年有些支撑不住了,身上的伤痕越来愈多,那鬼使似乎紧张又焦急,见少年幡然倒地,顿时大惊,厉声喊道:“小西!?”鬼使一把将少年搂紧,不停拍打少年的脸颊,不一会,少年挣扎着醒来,还要再战,却被鬼使拦下,他迟疑片刻,将脸上的面具一扔,露出与少年相似的面庞,想必也是四方鬼君中的一位?
这鬼使将要领着少年进西殿,转身道:“几位与我进去,稍待片刻,容我商量过后给你答复!”
荀歧这才施施然停下手,微侧了头,斜瞥一眼,不言不语,沈汐忙道:“多谢。”
那鬼使带着少年进入后殿,只余沈汐几人在前厅坐着,沈汐见身旁无人,好奇道:“你们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竹七老神在在:“四方鬼君的鬼使都忙死了,谁有空领着我们在街上乱逛。我上回来的时候哪有人接待,何况,我就没听过有什么法宝可以存贮君主威神,还威神庇护?嘁。”
威神,一般是指神主的神魂威力。呃,好像是没什么东西可以把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储存的。
沈汐顿悟,无奈道:“那你说字丑?”
竹七果不其然开始得瑟:“少主你没听过吗?近来世人都流行说,小心我送你去西天!”
“为何?”沈汐一头雾水。
“哎呀!西殿在西方可不就是西天!西殿年纪尚小,毛孩脾气,极端暴躁,据说他毫无耐心,一发脾气急躁时就会不小心摆错了阵,带错了人勾错了魂,那魂不知情就会被带到西殿,噗哈哈哈哈,然后再无可奈何的将人放了回去,频频出错,又无法去除生人记忆,久而久之就有这个说法了呀,哈哈哈哈哈”竹七笑着笑着,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到肚子都开始疼了。
沈汐不解:“可是带魂这件事为何会是鬼君自己去做?”
“他们人手不够,既要维持生死轮回,还要提防癸雉的旧部”荀歧接着说道:“何况,鬼使大多冥普出生。”
沈汐明白了,这鬼使在桥上,说自己小时候会与玩伴再忘川边玩耍,数桥上的魂体过来过往,还说这是大多冥贵会来的地方更别说冥普定是要为生计发愁的,怎会有时间去那里玩。
“既然说了他字丑,引得他生气就算了,为何还要比?”
沈汐以为荀歧不会回答时,准备拉起一旁笑个不停地竹七,却突然听到荀歧说:“因为他不会。”
什么意思?不会所以更禁不住别人说不好?才会更暴躁?然后我们更容易提要求?是这个意思吗?这西殿的头脑这么简单?
荀歧已经进入了西殿,声音缓缓从远处飘来:“是。”
正说话间,殿内的鬼族递上了茶水,沈汐望向殿外乱做一团的鬼族,看样子还在为她们西殿千金难求的字而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