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荀歧静等着沈汐整理衣物之时,那女子不知何时走近了那棵粗壮的树根,向着那根盘踞的深处伫立着,似乎在出神。
荀歧望了一眼便转过了头。
沈汐站立,抖抖衣衫,怀里只剩小三还清醒着,方才缠斗的小四也不知道有没有停止躁动,或者不知这会恢复神智了没有?
不过摇晃的地面渐渐也停止了震动应该没什么了吧?沈汐不禁向来时的路张望着,对怀里的小三问道:“能感应到小四的位置吗?我有些担心”
小三轻哼出声:“反正活着呢,不管不管”
沈汐还欲开口询问,只听一道女声传来:“公子不必担心,那东西不过是想借龙族的手离开这里罢了。”那女子依旧在树根前站着,并未回头,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沈汐讷讷,询问道:“姑娘知道是什么东西?”
女子背过去的身影没有转回来,也没有回答沈汐的话,似乎是出了神,只凝视着树根
荀歧也凝视着那女子的背影,心道:无论这里是哪里,都在中殿的阵法之内,而这个阵法除了像沈汐这般已经是天道承认的西洲神祗的继承人不会排外,对癸氏以外的人一定是有排斥的
对癸氏以外的人有排斥?!
东西南北四殿都不愿轻易进殿,必定是要有一定的代价需要付出的,代表冥洲神的大印被分为四份,却只堪堪护住自己一个人,让自己进入,那么,眼前这名女子又是怎么不惊动任何人进入到大阵中的呢?更何况走进了我们无意中跌落的地底。
所以,她只可能是真正的癸氏之人!
想必是荀歧的眼神有些刺骨,或者是修为高深,察觉了荀歧的若有所思,那女子回过头对上荀歧的眼睛,半晌,清清冷冷的笑了一声。
沈汐问:“姑娘如何发笑?”
“我笑自然是因为好笑,”那女子虽面容姣好,却始终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且一直神情淡淡,此刻却仿佛被什么问题难住了,眉头似喜似嗔的向沈汐提问:“公子,若是一个人幼时经历灭门惨案,长大了心理会不会也变得很阴暗?”
沈汐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但还是认真的替她分析着问题,“我觉得这个还要看”
还未回答,却被那女子打断:“若是又在仇家手里长大,只有严苛的学习与修炼,活的小心翼翼,才能得以成人,你说这人会不会觉得这个世上并无人可信?”她望着荀歧镇定自若的脸,忽然又微微笑了一下,“荀楼主,你觉得呢?这人会不会不相信别人也不相信自己,成长为一个阴险狡诈之人?”
沈汐不赞同道:“此话差矣,我觉得这人只是因为独自一人久矣,不懂世故罢了,还不至于用‘阴险狡诈’这样的词来形容。”
那女子微微颔首,就在荀歧以为她要继续说出什么的时候,她话锋忽转,又变得真诚无比,“我观荀楼主像个邻里家的小女子。”
沈汐点点头,“她原就是女儿身。”
那女子摇摇头,语带惋惜:“我说的是性格。”
沈汐不解。
荀歧虽是明了,却始终不回应这女子说的任何言语。
这番对话下来,不过是想影射她因幼时成长环境的影响对别人不信任,像个寻常市井小女儿家一般,小肚鸡肠,呵,说个话,大绕十八个弯,说的让人云里雾里,偏偏当事人居然可以听懂,这样费劲又费时的说话方法
再加上,
对于荀家的秘辛知道的那么清楚又可以进出南冥洲的大阵无虞,此人必定是从小便受到极好的氏族教育,因为氏族里说话的峰回路转,也是如此令人不喜!
然而从未听说癸氏谁居然主攻音攻?她,究竟会是癸氏哪一支
沈汐张了张嘴,小三这时打断沈汐原本要说的话,开口道:“暮清哥哥!快!小四要跑掉了!快追!”
沈汐慌不择路的往向来时的方向跑去,那女子一把将他拦住,道:“跟我走,不然你们出不去。”
荀歧望了眼挡在沈汐身前的手,眼神微暗。
沈汐无法只得调转方向朝向女子的位置,但这女子的身后的位置便是盘根错节的树根,看起来明明无路可走
这时荀歧定睛望去,女子手中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原来这是个阵中阵!
这阵法的精妙就在于,在大阵的外层覆盖了一个隐去阵法踪迹的阵法。
一般的阵法只能将人的身形隐去,且人要在阵中,也就是以一个圆形的圈为主,不出则不现。
而这个阵法以这个树根为阵眼,设了一个引路阵,顾名思义,这种阵法适合在封闭式的地方布阵,一直会有一个灵气汇聚而成的线条为你指引方向,但这个方向仅限于封闭式的出口,并不能到达你心中所想之地,也就是说,出口是根据地形而定,而不是人。
荀歧冷眼观着,这阵法居然是上古时期的阵法,隐而密,不露痕迹,而这怕是第一次使用,因为在这之前,阵法竟毫无被发动过的痕迹,周遭的土质并没有被破坏。
当沈汐和荀歧接触到久违的户外之后,荀歧注意到那女子转身飘然离去,而沈汐因心中着急小四的下落,一路疾行,荀歧望向女子离去的方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望了望已经与自己甩开一段距离的沈汐,心下还是担心沈汐,便直直追了上去,可脑海中却想着这女子的出现,如此的巧合,眼前的沈汐还在焦急的奔跑着,或许,只能与你有关了吧。
小三虽说方才口中说的不屑,一副毫不关心的模样,毕竟一起长大的手足,相互陪伴了这么多年,察觉到小四的离开,十分焦急,待看到南冥洲上空盘旋的巨大的黑龙,小三嗷嗷大叫,显然很失以往的水准:“混蛋小四,你要抛爷弃哥了吗!!!”
可惜小三还是最初见到他的形态,杨柳枝一般的细杆杆,喊破嗓子也不知道小四到底有没有听见,沈汐清晰的看着,小四庞大的龙头望了自己一眼,龙眼里一闪而过的坚定像极了在沈汐怀里的样子。
小四最终没有回复小三的叫喊,但是沈汐觉得,小四一定有自己要做的事,也学着小三大喊道:“小四注意安全!哥哥们在家等你回来!”
巨龙这才缓缓转过头,腾空而去。
“小三,你怎么不像小一那样变大?”沈汐忽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眼眶酸涩,他低头,却看到怀里的小三早已将自己的胸前哭湿
小三抽抽嗒嗒的道:“大哥勤于修炼,我们几人中只有他才可以便大龙唔呜呜呜如今小四不听我的劝非要去吃他们也不听我的话呜呜呜”
沈汐惊愕,这几条小龙居然还藏着秘密难怪,他们刚出发的时候,小三一副置气的模样,莫非他没有追问小三,而是转向身后,语带诚恳的问道:“姑娘是否知道些什么能否告知一二?嗯?她走了?”
荀歧点点头。
“你知道?”
荀歧依旧点头。
“不是,我是说”
“我知道,想必是那老头让他们过来找什么东西吧,查你未婚妻的事想必只是一个借口。”
沈汐望向怀里的小三,显然已经的哭的有些久了,累了,闭着眼睛在沈汐怀里不发一言,也或许,不想说就算了吧,毕竟是他的爷爷。
小三睫毛轻颤。
沈汐道:“他为何不告诉我?”
荀歧很冷漠:“与其告诉你被阻拦,不若直接做。”
沈汐更沮丧:“我不一定会阻拦,何况,一二三四是我带大的”唉,养娘不如生娘亲啊!
什么破比喻
沈汐与荀歧这才有空望着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南冥洲已然四分五裂,周围一片狼藉,上书“艶都”的大石头幡然倒地,原本幽静整洁的街道上挤满了冥普,燃尽的红灯笼,悄然的掉落在地,四处横七竖八的碎片等等,而这女子带领沈汐出来的那个阵法指引的出口居然在奈何桥边,桥边住着的围观冥普们皆纷纷议论:“天哪,他们是和妖龙一起的!”“他们毁了我们的家!”“但是我肯定走不过他们!”“我们等西殿来!”“哇,又可以看到西殿了!”“”
温柔的声音哪怕在嘈杂的人群里也字字清晰:“荀楼主既然出来了,就去西殿休息会。”果然是郁东。
荀歧闭眼感受四周灵力的分布,大阵已经被修好,甚至比原来更精细完美一些,看来郁东的阵法有一定的造诣,这绝不是二十年看自己的阵法能够看出来的超然的阵法。
荀歧心头微暗,不禁想到,会不会是他们四人故意将自己放下去的呢?否则如何能这般轻易就让我们进去了?如今南冥洲一片狼藉,中殿已然倒塌,特特赶来南冥洲所求的族谱,不知埋在了哪里,又怎么能看的到?
只是,她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癸雉!她不是冥贵!她不是南冥洲传承的那一支氏族!甚至连分支都不是!她是后被赐癸姓的!
那么,什么情况下,才会让一个冥普继承南冥洲的神权呢?而什么情况下,这四人瓜分了冥洲神的权利,族中的大长辈们居然默不吭声,没有出来阻挡呢?
郁东微笑着带着路,身后跟着沈汐,荀歧本以为南冥洲的目标是沈汐,毕竟他的言灵咒术谁都想设计一番得到手,而如今看来,南冥洲另有所谋,但也不排除沈汐便是了。
想到这儿,荀歧悄悄靠近沈汐的身旁,微微侧身将沈汐压后半步,呈现一种护卫的姿态
走在最前端的郁东,笑意渐渐消失在眼底,看样子,是在防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