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沈汐三人沉默行至西殿,只见西殿少年颇为狼狈的倚靠在门口,不知是不是远远地望见了郁东身后的沈汐与荀歧,背过身去,似乎在手忙脚乱的上下整理着。
竹七也眼尖的望见沈汐,三步并作两步,一脚跳下殿前石阶,奔至沈汐面前,见他衣衫褴褛,紧张道:“少主!你受伤了?!”随后阴阳怪气小声哼哼:“还说是五洲大陆阵法第一人果真浪得虚名”
“竹七!”沈汐厉声喝止,却听一道声音与此同时也插了进来,道:“七公子不曾进去,怎知里面不是凶险异常?!”
温柔中带着一丝愠怒,只是这人说话时还是保持着笑意,使人不能轻易察觉他话里得情绪,仿佛只是为了公道多说一句。
竹七张张嘴,欲言又止。
荀歧道:“无能之人最是话多。”
“你!”竹七涨紫了脸,按捺几分,转而对着沈汐道:“少主,如何了?查到了吗?对了,你看到天上的黑龙了吗?好生威猛!对了,你看”
许是他问的太多,荀歧有些担心沈汐身上的伤,皱着眉头,道:“聒噪。”
竹七横眉冷对,眼见着就要爆发,沈汐立即打着哈哈以免荀歧与竹七吵起来,对着郁东道:“东殿,我们进去之后发生了些事情想跟您探讨一下,可以吗?我这肩背可能要麻烦您找个大夫”他指了指已经血迹斑斑的背后,实在是有点疼
郁东正将鬼将唤来,荀歧便打断道:“不必,我来就好!”
郁东闻言似乎是僵了一下,复又温柔道:“荀楼主,怕是不便吧”
“我是大夫。”
郁东又道:“医者不自医,荀楼主是不是也该去检查一番”
“我,是大夫。“
郁东坚持:“既然是在我南冥洲出了事,就该我们来处理,荀楼主还是休整片刻再说。”
荀歧这时终于将眼神收回在郁东身上扫视了一番,虽是无甚表情变化,却也没有松口的迹象。
沈汐当然是想荀歧帮自己看伤,可这位东殿说的好似也有道理,她陪着自己一路也吃了不少苦,便拉着荀歧的手,轻声道:“你去休息吧,你这么久也累了。”说完,顺了顺荀歧两颊的碎发。
??我看了什么?这才不过十二个时辰难道,少主恢复记忆了?终于想起来那时要带荀楼主私奔的事了?竹七狐疑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郁东只面带微笑,唤来鬼将带着二人下去医治伤口,邀着竹七进去西殿内稍坐。
竹七回了神,发现癸和依旧面对殿门边的墙壁,竹七有些奇怪:“西殿,不走吗?”
癸和头也不转,烦躁的挥挥手,不耐烦道:“你先走你先走!别烦我!!”
这人竹七撇撇嘴,道:“那西殿你先数着你家殿前究竟裂了多少缝,我呢,先走一步了。”
少年几欲转身开骂,但似乎顾及着什么,还是忍耐住了。
郁东眼含笑意的叹了口气,道:“他们不在,早去医治了”转身进去。
不在?癸和瞬间回头,向殿内望了望,怎么只有那疯子一人?人呢?!她呢?!
殿内也如殿外一般,四处狼藉,地面斑驳着经受不住撞击而崩裂的石砖,杯盘已然都是碎片。
郁东四下望望,落脚之处也有些难堪,竹七率先在落满石块灰尘的凳子上大概弹了,便坐了下来,不拘小节的道:“还好还好。”比以前睡得草屋好多了。
郁东望着竹七的动作眼神微暗,嘴唇动动却什么都没说,手头已无多余的人来打扫了,他一边将凳子上的石块灰尘扫落,一边道:“说来,荀楼主与你家少主颇为亲近”
竹七闻言,不曾多想,此时也是八卦之心渐起,顺嘴说道:“哈哈!是啊,眼瞅着似乎比来时更亲近了一些不知是不是少主想起以前关于荀楼主的记忆了?”
郁东掏出帕巾垫在凳子上,才堪堪坐下,奇道:“暮清少主竟是失忆了?”
提到自己少主,竹七猛然警醒,笑笑解释道:“也不是失忆,就是少主不爱记事儿,常常会忘记”
郁东点点头,见竹七有意搪塞,便道:“我还以为暮清少主对荀楼主”
竹七笑容微敛,自语道:“他俩原就如师如父,不会还有什么吧不能够啊,莫非!难道?真的想起那时的话当真了?”
郁东垂眸。
沈汐进殿的时候,就是这两人各自沉思的模样,愕然望了望身处狼藉中的郁东,一身精致气息难掩。
荀歧下意识的审视自己衣衫:虽是打理过了,还是难掩一身狼狈,否则那人定是比不过自己一定比他还讲究
见二人到来,郁东起身,恰好见荀歧轻瞭一眼,又离开的视线,一头雾水,我有什么不得体之处吗?
沈汐清清嗓子,试图清掉忽觉自己竟十分邋遢的难堪,道:“东殿,这中殿几位鬼君是否进去过?”
郁东摇摇头,“愿闻其详”。
“我们进去之后,发现中殿的供桌上暗藏阵法,妄动族谱必然当场毙命。”
郁东没有说话,眉头微皱,示意沈汐继续。
“第二,滑落陷阱之后,中殿下通着忘川河,边上有存活着的植物,盘踞着一颗至少千万年的树根!”
少年一脚踢着碎石,一边不屑道:“怎么可能!”
沈汐反问道:“为何不可能?”
少年神情不耐,道:“忘川边的流魂就不是善茬,怎么会有活物?”见沈汐神色茫然,显然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懒得解释,反倒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语气十分鄙视,道:“呵,植物生长的条件,别说忘川河,就是南冥洲也不曾有,你没见满洲只有那种莫名其妙的红花吗?”
直到少年横鼻子竖眼的比划完了,郁东才解释道:“流魂想要生存下去,必须依靠养料,除了撕碎新魂,吞噬新魂,生灵的气息也是养料,所以…”
所以,不可能有存在千年的树根。
“有没有可能树根因为有阵法隐藏气息…?”
少年暴跳如雷,冷笑道:“且不说,你说的地下指的是哪里,这南冥洲上,不,这五洲!还没有我大哥察觉不出来的阵法!简直是得癔症!”
因着少年说的极快,郁东来不及阻拦,荀歧听到这话并没有半点吃惊,也没有抬眸。
沈汐点点头,“这样啊,莫非,那是只有宗室直系子弟才能开的阵?”就像荀家九生九转汲灵大阵一般。
少年冷哼,微沉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们名不正言不顺。”荀歧这句话十分突然,也十分无礼。
明明对阵法的造诣如此之高,还借口接近自己,不知是什么企图,想来,也是心思深沉。
少年却一跃而起,随着他的灵力爆发,周围碎石纷纷扬起“小和!放肆!”
从见面开始就温柔得体的郁东,语气虽然还是轻柔,却不容置喙,见少年委屈的望着他,他温温柔柔道:“道歉。”
沈汐解释道:“无事的,荀歧呃,若汲,也有错,说话有些直,但也没有别的意思”
饶是郁东一贯的温柔得体,听到沈汐对荀歧的称呼也有些震惊,何况一旁的竹七也被自己的少主的“亲密”砸的找不着北,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再一次问道:“少主,你,你方才是不是唤荀楼主名字了?难道,你们私下都称呼对方名字?什么…?!”
沈汐:“我只是一时情急,我不是改了么”
竹七捂着耳朵怪叫,“我不听,我不听,你们何时如此亲近,天啊!称呼姓名还称呼小字!少主!你之前一直荀大夫前荀大夫后的!!”
郁东终于找到了自己声音,缓缓道:“看样子,,二位情谊深厚”
那厢,少年不知怎得,一脚踢飞脚边躺倒的木椅,发出震耳的声音,恶狠狠的看向荀歧,难掩鄙夷:“呵,难怪!”
什么情况?这讥讽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荀楼主的露水情缘?竹七惊疑不定。
见话题已然是偏向了莫名的地方,沈汐道:“我方才在地底遇到一个白衣女子,踏空而来,解开了那阵法。”
“你是说,有个女子?进入了中殿?还打开了一个隐藏踪迹的阵法?”郁东颇有些不镇定,站了起来,在殿内来回的走动:“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良久,他斟酌道:“此女有何特征?”
沈汐道:“白衣飘带,玲珑骰子,啊,对了,那颗骰子,与中殿上的骨制方形有些像。”
“十分熟悉五大洲神世家秘辛。”
沈汐疑惑的望着荀歧:“你怎么知道?”
郁东几人也以眼神询问荀歧。
“熟悉我的过去。”
沈汐恍然大悟,难道
沈汐怯生生的眼神飘向荀歧又飘回来,来来回回,荀歧轻轻颔首,坦然道:“是我。”
沈汐瞳孔震动,是她!仇人手下活着?她与荀家是仇敌?!
两人气氛诡异,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一般,郁东犹疑后,打断这种对视,道:“方便说一下,那女子说的隐私指的是?”
沈汐顿觉十分隐私,望着荀歧面无波澜的模样,内心十分心疼,刚要拒绝,郁东拍拍手,道:“好吧,言归正传,暮清少主,你所说人,我并不认识,在我的认知里,也不可能存在。”
方才听到有个女子进入时,他脸上的神情明明是恍然大悟,像是瞬间知道是谁一般,怎么会沈汐瞥了眼身旁的荀歧,那厢郁东还在继续:“能进去中殿的,只有天道承认的南冥洲神,如我兄弟四人,并不能进去,但我南冥洲天道承认的南冥洲神,此刻,在奈何桥下。”
沈汐道:“直系子弟也不可进?”
“不可。”郁东十分笃定,说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南冥洲的癸氏一族早无一人存在。”
沈汐道:“为何?”
郁东摇摇头,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或者不想说。
“你不知?”发问是荀歧。
郁东深深的望了一眼荀歧,只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她是南冥洲的直系,假设必定不成立,那么我们就假设,她是个精通阵法之人…”
荀歧打断:“不可能。”
“何出此言?”
能说出此话的只有郁东。
荀歧亲眼所见,也是认出了那的确是上古遗阵,刻画的图案与现在完全不一样,何况,那处地界,不像是一人曾经出没过的何况,都被别人无意泄露他阵法造诣超群,五洲无不知的阵法,还问这种话,简直就像是怀疑自己的阵法能力,以及,这人仍旧极力的伪装。
是以,荀歧并不想理会郁东,耸拉着眼皮,闭目养神。
但这种行为,在一般人,至少在竹七的眼里叫作:当空气忽略掉…鄙视之…
沈汐解释着:“那阵,查验过后,是上古遗阵。”
少年不知何时站在殿内的角落,哧声道:“呵,你以为上古遗阵是萝卜白菜吗,你想哪见就能见??”
呵呵。荀歧心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