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歧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抬眸施舍般的给了老头一个眼神,淡声道:“你也觊觎言灵术?”
老头低沉笑出声,半晌才道:“不过小道矣。”
我要的不是这个,或者说不全是,也或者是,不止是。
荀歧凝眉,难道他那个荒唐的念头,即便被困多年,也没有放下?
沈汐也笑了笑,道:“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我们那女子的来历了?”
老头注视着沈汐的眼睛,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倏然,他发现了沈汐右眼的异常,有一撇隐隐约约的红色幻影般在他的瞳孔中摇曳,惊道:“暮清,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老头有着自己的各种私心,对自己,似乎还是有着长辈对晚辈的照拂的吧?
沈汐下意识的摸着右眼,道:“嗯,看来我想错了,我以为那女子与这个红色花朵有关呢。”
忽然,荀歧沉下了脸。
老头仔细研究着沈汐的右眼,正惊疑不定,门外传来楼道内繁杂的脚步声,急匆匆,又极其慌乱。
楼里的某一处正在经历着不大不小的晃动,一扇积满灰尘的门前,门板上有一层图案被灰尘盖住,字迹并不清晰,勉强可以看得到应当是荀歧很久前刻画的阵法。
门前零落的围着一些附庸者,却都犹疑不决,缓缓后退。
布满灰尘的门终于激烈的晃动,门上的灰尘簌簌是的掉落,一名附庸有些声嘶力竭:“他要破阵了!”
“他终于按耐不住了!”
语气里有怯意,有恐惧,担心着门内的什么。
终于有人眼尖看清荀歧的身影,尖叫着“荀楼主来了!是荀楼主!”
楼内的阵法,寻常人不可破,楼内的人都是自愿附庸于荀歧的,也通过问心阵,至少对荀歧毫无恶意的,只有一人不同,他是被动囚于此的,对荀歧也充斥着怨恨,但其实她从不知那人的恨从何而来,在内室内察觉到这阵法的动静,不敢懈怠,便立即冲出门去,不停变换着脚步,配合阵型,不多时,便出现在这门前。
荀歧凝视着这个门前的阵法,越来越疑惑,阵法的效应并没有减弱,她却能感受道屋内的人的躁动,她淡定的将手指咬破,在原有的阵法上画着什么。
那名附庸者又说道:“有荀楼主我等便不怕了,在此观摩一番吧!”
“是呀是呀!”
“难得见荀楼主画阵呀!”
“”
几句话间,原本缓步后退的附庸者们都围绕了过来,荀歧手指变化飞速,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屋里的东西如此冲动,此刻她的心里只想快速镇压,偶尔眼神四瞥,像是担心周围的动静,她集中注意力在自己混着血和灰的指尖,速度极快的完成之后,又片刻的失神。
周围的附庸者们还在啧啧称叹。
荀歧一转身,发现沈汐却在老头的带领下,找到了这里,屋内既然平静,“走吧。”她正准备拉着沈汐缓缓离去,沈汐却丝毫不动,荀歧抬头迎上沈汐火红的右眼。
怎么会。鬼君印失灵了?
此刻的沈汐一只眼睛有些充血,另一只被红色完全覆盖,他却丝毫未有痛感,与自己对视着。
身后老头正在上前查看着阵法。
荀歧抓着沈汐的手搭脉,他的体温似乎比自己凉上一些,眼神也有些呆滞,刚欲询问那老头,却被沈汐反手一把抓住自己正在把脉的手,紧紧的握着,十分的大力。
荀歧还来不及分一丝眼神给身后的老头,就见沈汐死死瞪着自己,说出了一句让自己不知如何回答的话,他咬牙道:“是甘遂,对吗?”
恰逢此时,竹七带着小三也出现在一旁。
竹七奉命在歧楼外找到生闷气的小三,才宽慰小三几句,听到楼内附庸的叫喊声,又察觉楼内人流来往有些着急,心中不免担心,便也急急带着小三回到了楼内。
望见沈汐失控的眼睛,不禁有些失声:“少主!”竹七此刻毫无心思听沈汐刚刚说了什么,之上前关心道:“少主你怎么样?”
沈汐将落在荀歧身上的目光缓缓转移在竹七身上,竹七第一次在自己少主身上见到这样的目光,正有些不安,只听自己少主的声音沉闷炸起,他道:“你是不是也知道?”
竹七懵懵懂懂的,不知自己少主问的什么,反问道:“什么?少主你在说什么?”
楼道内的附庸们显然都是认得竹七的,见此状况,有心提醒,却好似不敢提那个名字一般,结结巴巴地道:“七,七公子,是,是,是甘遂啊!”
闻言,竹七猛地回头:“谁?”
那人又道:“沈少主问你,阵法所困的是不是那个,甘遂!”
一阵静谧,竹七觉得自己在那瞬间仿佛失聪了,震惊,难过,交杂而过。
他还记得那个女子,喜着黑衣,眼里噙着能融化一切的暖意,总是笑脸盈盈的对自己说:“阿七,你是大人了,要会打扮自己哦,”“阿七,你看,这衣衫我给你做的,”“”
半晌,竹七机械地转身,凝视荀歧,重复地问道:“是吗?是吗?是她吗?”
“回答我?!是不是!”
荀歧良久无言。
竹七冲到门边,门上是荀歧刚刚画好的阵法,将屋内屋外隔离成两个世界,他一把抓住那个封住的门,企图将门打开,却被阵法反弹在地,嘴角鲜血溢出。
荀歧依旧无言。
沈汐还呆立着,紧紧抓着荀歧的手,荀歧觉得,第一次被他抓住手时,皮肤残留的暖意,却在此刻荡然无存,此刻只有全身血液倒流的冰凉。
沈汐的眼睛,让荀歧瞧着,胆颤又心惊,门前新补的阵法,阵法上落上的灰,实在让荀歧难以开口说些什么,不想承认这里面是谁,可她的脸色却已经告示出了答案。
老头见状,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沈汐的肩:“暮清,你冷静一下。”
是呢,这是沈暮清,前世今生,第一次在人前失态,为了这个,甘遂。
眼见着,荀歧脸上也是第一次出现了几分少女的茫然无措,老头心下摇头,痴情儿女
竹七不停的在在撞击着门,手中灵剑一剑一剑的砍着阵法,反弹一次,又砍一次,疯狂至极,犹如不知疼痛一般,反反复复,鲜血淋漓也好无所觉。
眼见着阵法松动,身旁附庸齐齐惊叫:“七公子!手下留情!”
竹七面上惊疑,手中动作忽然出现一瞬间的犹疑,荀楼主她,为了什么?
一旁的附庸显然也知道屋内之人的事情始末,插嘴道:“西洲少主不必自责,当初你的言灵咒术尚在不熟练中,使得个把人有个什么伤害是很正常的事,何况荀楼主已经帮您处理了,只不过这魔头癫狂实在难以处置,楼主才将她一直囚禁于此。”
沈汐终于不再瞪视荀歧,转而盯着这名附庸,冷冷的不发一言。
又有附庸终于忍不住道:“西洲少主终是入妖道了吗?”
“是哦,西洲少主的眼睛红的不一样,很像是像妖兔一族!”
荀歧虽始终无言,却在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拧了下眉头。
于是这些附庸既不走开,也没有停止讨论,而是转为当着面开始窃窃私语。
老头心中无奈,即便是世代变化,人类这样心思复杂的群居物种,总是一尘不变的复杂着。
竹七却没有较为高级的良好品性,反正他不是大族出生,不在乎名声这些东西,不论是什么原因,他竹七人生就不认识字!更不认识“忍”字!
他撑着内伤,无视自己身上的鲜血,怒气道:“滚,都给我滚!谁再出现在少主面前,我对他不客气!”
一时间,附庸呈鸟兽散,楼道内变得空空荡荡,沈汐又重复了一遍,沉着声音,道:“是甘遂,对吗?”
良久,荀歧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是。”
别人都知道这里是谁,只有我不知道是吗?
沈汐道:“放出来。”
荀歧对视着却不让步。
竹七也摊在地上望着对峙的两人,他在少主的身边时,甘遂就已经在了,只是不像自己一直跟在少主的身边,许是因为是个女子吧,少主只让她待在西洲,偶有几次才出门,而就是那偶有几次,让她竟是天人永隔。
他曾想过去南冥洲找她的魂体,少主却说,她不是五洲之人,没有魂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