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两对视之间,荀歧始终不作解释,而沈汐眼里的红色以肉眼可见的向眼眶周围延伸,这样僵持的气氛,被老头一个手刀打破,下手之重让瘫倒在地的竹七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颈背。
老头扶着沈汐向内室走着,荀歧犹疑的望着被竹七破坏的门,在竹七的注视下,又咬破了指尖,重新画了阵。
“一定要困?”竹七咳着血。
荀歧冷淡道:“管好你自己。”
竹七望着被封了的门,有些寂寥的道:“我就是个粗胚,可我知道谁对我好,对我好的人,我会百倍对她好。”
荀歧明了,她,说的是屋内的那个人。
见竹七难得的消沉,想想沈汐刚刚的那副样子,心知或许这个人对他们二人而言都是一样的重要,松口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还不是时候放出来,对他好的人,我也会加倍对她好。
竹七闻言立即有了精神,掏出怀里的小三,“别装死,快被我背回去!”
小三半背着竹七,半拽着,不情愿的往前一点点移动着,竹七催促道:“你快点!没看见你爷爷又黑我家少主了?”
小三小眼翻翻,撅着嘴,年纪一把了,脾气还这么差。
小三的性格里怕是带着叛逆,并不是十分认同自己老爷子的想法,但是又不屑言语反抗,只能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定。
小一小二小四默默的服从着也确实得到了爷爷口中的力量,小三的心中,暮清哥哥和爷爷一样重要,利用自己亲近的人成全自己,他做不到。
竹七打断小三的思路,扯着嗓子继续催促道:“快点!等少主好了再收拾你!”
就是因为暮清哥哥被爷爷给敲晕了才不要进去,谁知道是不是被爷爷气的!
荀歧充耳不闻,眼神好似飘荡前方在扶着沈汐的老头身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几人好不容易到达内室,老头才将沈汐放在卧榻上,荀歧接过手为沈汐盖了一层薄毯。
安置好后,竹七迫不及待的肯定道:“果真是甘遂姐姐?何时才时候放出来?”
老头试图安抚竹七,掰扯着道理道:“荀楼主何时做过不利暮清的事?即便是隐瞒了甘遂还活着,且囚禁于此的事,也必定是为暮清好的。”
小三盘盘腿,试图让自己也放松些,竹七泄愤一般打了他一巴掌,不屑道:“祖爷爷不必敷衍我,当初若不是有人对少主说查到甘遂逝去的线索,少主怎么会一个人离开?又怎么会…”
剩下没有说完的话,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荀歧道:“我不知谁给他的线索,我也在查。”
老头淡淡道:“眼下这些都不是问题,”他回头紧紧看向卧榻上紧闭双眼的沈汐:“他恢复记忆了?”
“我只能感觉的到少主应该有一些片段记忆出现,”竹七转头望向荀歧,最近这段日子,他俩都有比自己更多的单独相处的机会,显然只能由荀歧做出陈词,荀歧斟酌道:“我也只依稀察觉他似乎恢复了某些记忆,出发南冥洲之前,他唤了他给我取的小字。”
老头闻言十分不解,道:“据我所知,荀家并未给你举行及笄大礼,何谈小字?”
荀歧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他取的。”
老头点点头:“如此,他的确恢复记忆了,”复又好奇道:“他何时为你取了小字?我们怎么一直不知?并未听他唤过,何况…”何况,女子的小字一般由父母长辈所赐,或者由出嫁时丈夫所取,即便是及笄时父母长辈所赐,也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唤。
沈暮清这取的哪门子的小字?
“…”竹七倒是不懂这个,只是隐约明白字都不是旁人可以随意取的。
荀歧神色骤然变化,道:“其实,这也是我一直奇怪的地方。”
“何处奇怪?”
“当初我和竹七发现暮清之时,他已经没有气息,这是我们都确定过的。”荀歧语气停顿,竹七跟着点头,彼时的祖龙神已经不能离开歧楼的阵法,只能听着这两人的描述,听闻此言后,望向竹七。
竹七仔细回想后,最终也确定道:“是的。”
“但是,荀家大阵开启的最后一刻,我在心里听到他的声音,他说从未听过我的小字便为我取了字,当时我便觉得诧异,犹以为是我自己的错觉。”
老头沉吟道:“还有其他的事件发生吗?”
两人面面相觑:“没有。”
“烛龙一族一眼九幽,在阵中为你取小字的暮清,大抵是如今的沈暮清,并不是那时人人赞颂的竹暮清,而这,是烛龙一族特有的魂体秘法。”
竹七不可思议的道:“也就是说,是如今的少主的魂体回到了过去的记忆里,并且看到了他死后的事情,还未荀楼主取了小字?”天啊,所以少主与荀楼主的关系并不是明面上的打打闹闹,而是私下更为亲近??
老头道:“不是看到,而是经历了一遍。当时的暮清应当是手脚尽废,口不能言,你是想怎么会听到他的声音?难道你吃了牵引双蛊?”老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荀歧微微颔首,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头萦绕。
连带一旁的小三也都诡异的看着荀歧。
牵引双蛊?竹七道,难怪荀楼主时常默默一人自说自话,天啊,这两人早已经私定终身了?生不同寝,死同穴?天啊!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之夜,刚刚才寂静不久的楼内,闹杂声此起彼伏,荀歧的脸色也是一直在变幻,歧楼从来是个安静的地方,不会如此毫无章法。
荀歧拉开内室的门,定定的站着,门外的侍从惊慌的,语无伦次道:“楼主,楼主,我们楼内客房…长满了草,不,不,小树苗,,不不…”
荀歧点点头,淡然道:“无碍,你先疏散人群,我自去处理。”
老头在内室也听到侍从的惊慌失措,喃喃道:“客房?客房应当是没有人的…”将要起身,一把拉住竹七:“快快,七小子,你带回来的女子在客房里,你快去瞧一眼!”
竹七忙不迭的爬起,随着荀歧而去。
屋内也不可无人,老头见他们都走了,从怀里拿出了草荔草,小三见状,刚要张嘴,却明白自己也劝不动自家爷爷,一时间,屋内静静的燃起了草荔。
草荔草的烟袅袅升起,烟后老头疲惫的眼神若隐若现,望着软榻。
竹七跟着荀歧行至客房,客房内外长出了一株株绿色的植物,只有一根绿枝,形若粗壮的豆类芽状却笔直向上,类荆棘却不若荆棘粗壮,像树幼苗又枝杆全是青白色,密密麻麻,毫无落脚之处。
荀歧与竹七手起剑落,划出一条路径,进去关闭的客房,荀歧试试却无法推开,竹七一把拉开荀歧,粗鲁的一脚猛的踹开,上半部分的房门瞬间炸开,房门以下却毫无损坏,从门根处伫立着那些绿植,形成一道防护,看样子,这绿植的防御力还是可以的。
从贴着房门开始比门外的更为高立,笔挺的绿枝并没有变得粗壮,只是长得更加抽条,清白浅绿,而所有绿植,形成一道屏障,阻隔开外部与里面的接触。
中间躺着的女子,双目紧闭。
荀歧飞剑入内,剑气所到之处,绿植皆断,靠近后,拉着女子的手把着脉,脉象一如既往。
竹七不懂把脉,只能等待,见荀歧将手放好后,掀了掀女子的眼皮,问道:“她怎么还没有醒?”
“我曾听闻,中洲有偏远部落的女子陷入沉睡时醒不来,都需要男子给予她一个亲吻才会苏醒,你试试。”荀歧检查完女子的瞳孔后,松开手,淡淡说道。
竹七愁眉苦脸,道:“啊?不好吧?”
荀歧目光紧盯女子面部,口中却对竹七,道:“救人一命,胜过行百件善事。”
竹七一本正经的坚定拒绝着:“这是我初吻,不合适的!!”
毫无反应。
荀歧可以肯定,这次曼荆是真的陷入昏迷之中。
妖族会在无意识昏迷时,极易使得自己妖灵气分散,从而露出与自己原型相关的特质。
只是,蔓荆子是绿色小叶类的植物,即便灵力失控长出的小叶小芽应该也是圆叶状,而不是这样条状植物。
竹七曾说她的本体是蔓荆子,是竹七在说谎,还是她在说谎?
荀歧望着始终四处查看的竹七,静静思虑:竹七这人认死理,一心只向着沈汐,所以,她在说谎。
可是为什么呢?本体有什么问题吗?竟是不愿意说?连自己偷偷爱慕的男子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