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竹七哭泣的声音,沈汐也不好说什么,他将手中药碗递向荀歧,声音因药味的弥漫有些暗哑,他道:“所以若汲,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也对竹七好一点?”我真的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因为我用命去赌。
荀歧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半晌,沈汐前后连接细想后,脱口而出:“所以,你问了曼荆的名讳?而她也告诉你了,是吗?”
竹七停止啜泣,委屈辩解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能问,何况,我不问怎么称呼呀?”
就算不是妖族,寻常女子的名讳一般也是不能想问的,实属失礼,女子在外,陌生之间无非以姑娘、小姐、娘子、等称呼,最多加个姓,例如荀歧称呼一声荀姑娘,断没有如此冒昧上去直问名讳的。
沈汐想想,迟疑道:“你什么情况下问的??”
竹七微滞,更加委屈道:“我不记得什么情况下问的。”
沈汐刚想骂两句,荀歧盖棺定论,厉色补充道:“总之问了。”
“所以?你知道这姑娘会对竹七手下留情?”沈汐道。
荀歧颔首,道:“她原本就是神魂有伤,妖灵似乎不稳,几次提及竹七,她的妖灵力波动都有些大。”
竹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荀歧如屋外松柏,纹丝不动,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望着床上依旧闭目的女子,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又是如何劝动荀家那些大长辈的呢?以什么理由?
沈汐灵光乍现,道:“你们这算是什么关系,一女配二人?”我的天啊,居然还配一男一女,这姑娘图的什么呀?
沈汐回过神来,竹七与荀歧两人已房外走廊,只留他一人在客房臆想,沈汐无意识的望着前方二人的背影,在后面缓缓慢下脚步,思绪乱飞,所以刚刚我疼痛难忍挣扎的时候,她是因为怕伤了我,又知道那女子不会伤害竹七,才将竹七推到我背后?
只是,虽然很感谢她,但到底只是推测,万一错了呢?
荀歧忽然回头,直视沈汐的眼睛,认真的道:“我是阵法卜卦第一人。”
竹七不知想到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向内室狂奔,突然,听见已先一步进去的竹七忽然怒喊声:“人呢!”
沈汐二人随后快步进入内室,空空如也。
竹七立即问向外面侍从,是否有人看到,人仰马翻之际,终于有一侍从是一直在楼外驻守有了消息,那侍从连忙回禀道:“回七公子,三差小公子和一女子外出了。”
三差?三差是谁?怔愣片刻后,沈汐的反应就是,我的天啊,这破名!
竹七详细道:“是自愿还是挟持?”由此可见,竹七还是很关心小三的。
侍从结结巴巴道:“并未仔细看…所以…”
沈汐了然,对竹七道:“你又没说小三不能出门,自然出门也不会引起注意,细节恐怕无人知晓。”
竹七有些心急,力争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不仔细看?歧楼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吗?楼内有什么不清楚吗?怎能如此粗心做事?何况,他出门,你不能多嘴问一句吗?!”
最后这一句显然是迁怒了,哪有侍从过问主子的行踪的。
那侍从并没有争辩,呐呐低头认错。
身后声音传来一声询问,“小三出去了?”祖老头仿佛才睡醒缓缓而至,惺忪睡眼,却语带焦急道:“慕清,小三还没有独自出过远门呢,他哥哥们都在沉睡,这,这,如何是好啊?”
沈汐安慰老头道:“我和竹七也是哥哥啊,您放心,我们一会去找,”他转身看向一直未出声的荀歧,征询意见道:“这雪兔应当不会回族里吧?要不你算算?”
荀歧本来要说话,眼角瞥见祖老头似乎也准备开口,便静待他会如何说,祖老头见荀歧望向自己,没来由的气势就弱了一截,到底还是道:“或许去你们可以去北妖洲看一看…”语气之孱弱难以想象。
荀歧冷冷的道:“你不会连自己孙子也利用吧?”
沈汐心道:那可说不准,你看着这老头言语躲闪,何况雪兔族这种不能攻击,不会防御只会取巧的妖族,在北妖并不太受欢迎,隐居之地恐怕也是密林的边边角角,让我们去北妖洲大陆上逛一圈,一定有古怪!
竹七顶着红肿的眼睛,插嘴道:“不会的,荀楼主你不要总将祖爷爷想的那么坏。”
荀歧斜睨了竹七一眼,冷冷道:“他给了灵力的时候,也是有条件的,还是你家少主做的交换,你不会忘了吧?”
竹七:“”
沈汐笑笑,心中暗道:所以,你爷爷果真还是你爷爷啊,总会想任何理由将人收拾的服服贴贴,思及此,他还是一口应承下来,道:“那就去吧,明日就出发,还有什么异议吗?”
竹七自然附和自家少主,立即道:“没有没有。”
荀歧不屑与祖老头说话,并未作声便在一旁坐下,其实沈汐大约明白荀歧心中所想,无非就是看不上祖老头的这些小把戏,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们要做些什么,每次都想使些小手段哄别人去,也难怪荀歧看到他时,甚至几乎不怎么用正眼瞧他。
荀歧道:“这算是最后一个条件吗?”
祖老头揉了揉自己的老眼,打了个不真不假的哈欠,慢悠悠道:“楼主,老朽有些困了,就先回去睡了”
“且慢!”
沈汐转头对着竹七吩咐,让他去准备明日出发北妖洲的事宜。
室内只剩下了祖老头和荀歧,沈汐斟了一杯茶水递向荀歧,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抿过一口,老头不急不慢的等着沈汐将他唤住之后的话,沈汐细品茶味后,方才道:“我想想,从一开始那个肤色略白的雪兔撞进我怀里,就是准备让她随便偷我点什么,之后我就可以有借口明正言顺,出发去北妖洲?”
祖老头又打了一个哈欠,悠哉道:“何以见得?”
“能通过若汲的阵法,想必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或许真的是只走失的雪兔,不过雪兔的伪装之法还是需要有人配合的,比如,先让她待在内室之类的,而这事,您老最合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等那兔子进了屋,待在案几后的角落里,静待时机。
老头睁着眼睛,毫无困意,自嘲道:“暮清,这样你就不厚道了,居然干看着老头子我自吹自演?”
沈汐笑笑道:“我以为老爷子还有什么高招。”
老头淡声回道:“暮清心中所想,便是我所想。”
我想个屁,和这样的人说话真是累死了,见这老头总是这样打着哈哈,沈汐气闷,心道,你不和我直言,那你真的是会后悔的,耐着性子道:“所以,那轮回蛊骨女与你果真是关系匪浅,你为了她,什么都不顾了。”
我管你们什么关系,反正这时候先借我诈一诈他便好!
这句话简直是句万金油,情人,父女,兄妹,多一句则假,少一句不真,完美!
总算见到这老头勃然色变的时候,他大惊失色道:“暮清!你想起了什么?”
啊,看样子,我应该想起什么。
我该如何应答呢?嗯,我想起来了?那他要是让我说呢?不,我没想起来,那他只会安静的坐着不言不语,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赌一把吧。
“怎么,你很希望我永远也想不起来吗?”沈汐一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语调,多了三分正经五分温柔还有一分感慨万千,当然还有一分,就是半真不假。
老头面露挣扎,哑然片刻后,道:“我也想她脱离苦海,并不想她一直受这相思之苦,才一次又一次的迁就她…但,但凡人只以为相思之苦不过是说说而已,自寻烦恼,又有几人知道,她这轮回蛊的相思之苦,每每发作之时,或是在阴气十足之地,便如跗骨之蛆,尖疼无比…我…”
言语间渐渐有些错乱,无法说下去吗,神色也悔恨之极,看样子,是十分亲近之人,但是还是不知道哪一种关系,迁就?情人?
沈汐内心澎湃,也有些哭笑不得,这事憋在心里多少年啊?褪色的记忆终于被我上色了吗?!他模棱两可的评价道:“但终归两族,陌路五洲,各不相干。”
老头嗤笑一声,道:“我如何不知?不过庸人自扰之。”大约是情绪太上头,随后与沈汐竟没有了交谈的兴趣,失魂落魄的走了。
沈汐张了张嘴想要叫住这老头,又难以启齿,心头怅然若失,道:“我还没问完呢…”
案几上燃灭的草荔草灰,摇摇头,这一个个的都希望我想起又希望我想不起来,又何尝不是庸人自扰之,其实没有之前的记忆,生长的环境轨迹变化了,性格与前世有所不同又如何,我都还是我。
庸人自扰之啊。
“咳咳”
沈汐这才想起,荀歧还在室内,他赶忙道:“若汲,你如何看?”
荀歧道:“我若是两者有血缘关系,当初,东洲受了神罚,一二三四不能出壳,那么身为血缘关系的她,必定也会有影响。”
沈汐赞同的点头,不错,所以只剩情人关系了?所以才一次次的迁就她?可是除了东洲的缚魂灵阵,还有哪次迁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