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汐犹豫片刻,还是想将阵内的荀家小辈放出来,但是见荀歧态度坚决,并不是一言两句就可以说动的,主要是,荀歧的阵法那么凶猛,他害怕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们真的要去敲一敲南冥洲的鬼门阵了
荀歧凝视沈汐片刻,显然是听见了他心里的各种小九九,却不打算理睬,径直往密林深处走去,既然下来了,索性看一眼周围的情况。
留下竹七和沈汐与那妖族之人面面相觑。
沉寂片刻,沈汐想想,与竹七咬耳朵,悄悄道:“要不,你去将他们放出来?”
竹七摇头,全身都在拒绝道:“少主,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荀楼主的阵法我怎么能破的了?”继而又道:“少主,这阵法应该是与歧楼内的阵法一样,附加了一种对荀楼主语带不敬,心带不诚,便会困在其中。”
沈汐奇道:“歧楼内还有这样的阵法?”
竹七点头如捣蒜。
沈汐更加惊奇,问道:“她不是只会杀阵么?”
竹七莫名其妙的道:“怎么可能?!她可是五洲大陆第一人,怎么可能只会单一的阵法?再说了,少主,歧楼内困阵问心阵都是她布的啊。”
沈汐才是真的莫名其妙,当时在东洲她明明就不会的呀?难道是这些年进步了?
“两位,打扰一下,”一直旁听的妖族之人怯怯的开口,道:“几位这是要向何处去?”
沈汐这才不再困惑于荀歧是否只会杀阵这个问题,微微见礼后,思量道:“我等此行去往北妖洲中心城。”
那人闻言皱皱眉,半晌道:“如今北妖洲不是很太平,中心城已然许久无人前往,几位若是不弃,我可以带路前往,也算报答荀楼主救助之恩。”
沈汐不好回答,毕竟救命的人也不是他,他下意识望向郁郁树荫,周围毫无异样,不知北妖洲到底是如何的不太平,忽然眼前一阵微风,荀歧迎面落地,对那妖族之人道:“你是北妖洲迁徙而来?”
如果是土生土长的北妖族人应当并不知道歧楼,也认不出荀歧来。
那人面对荀歧,忽然腼腆了起来,扭捏道:“…虽…不是原住妖族,为您做个路引还是可以的。”
见荀歧没有再说话,似是默认了,竹七瞬间领会,立即开始发挥交际才能,主动攀谈道:“在下西洲竹七,敢问兄台如何称呼,来来,我们马车在那头,边走边聊边走边聊···”
那妖族之人似乎还有什么话想和荀歧说,几番回头都被竹七连拖带拽的拉走了,只留下沈汐和荀歧。
沈汐想想,便道:“你不是只会杀阵吗?”
荀歧虽面色不变,只望着沈汐:“···?”
沈汐补充道:“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只会杀阵啊。”
须臾,荀歧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那不是第一次见面。”
“我还没说在哪儿呢?”
荀歧道:“哪一次都不是。”
好吧,“你不是只会杀阵吗?”
荀歧淡淡道:“后来发现保护你的话,就不能只会杀阵。”你让我知道了,原来阵法不仅仅只有杀阵。
“…”沈汐被这突如其来的露骨之话,弄得手足无措,内心却惊喜万分,嗫喏道:“其实其实,我”他话尚未说完,只见荀歧在他眼前摊开了手掌,手心里静静躺着三四枚树叶,鲜艳翠绿,应当是才摘的,他定睛望去,普通树叶而已,没有什么特别呀…见荀歧一副要自己仔细观察的模样,心道,难道这树叶有什么意义?比寻常树叶更大?更绿?
沈汐拿起其中两片放在一起细细琢磨,翻来覆去之时,无意发现绿叶的脉络走向似乎都是一个方向,一个方向?他有些难以置信,又拿起一片,与前两片对比,又试着将几片叶子叠放在一起,将叠起的树叶举高对着天空,晶莹剔透的脉络叠加在一处,其余部分清清楚楚的透着光,分布均匀。
几片树叶的脉络居然都毫无不同,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叶子怎么会如出一辙呢?
“同一个位置,同一片树叶。”
什么意思?
“每棵树的同一个位置上的同一片树叶?”沈汐乍舌,遂即否定道:“怎么可能,每棵树所处的生长环境各不相同,怎会长出毫无二致的树和树叶呢?除非它是棵假树···”
还是说,这里的密林是个阵法!?阵法中实际真的有一棵树,然后以这棵树为原型,分裂出其他的树?不可能,是幻阵的话,树叶不会如此逼真,脉络都一清二楚,何况以荀歧的眼光,也应当早就看出来了,那这是什么?
沈汐毫无头绪,喃喃自语道:“莫非,我们已经处于一片阵法之中!?”
荀歧眉头微拧,道:“我总觉得,这北妖洲的低调隐世想必另有隐情,这一路你一定要跟紧我,不要离我太远。”
沈汐“哦”了一声,刚欲反驳,就听荀歧又改了主意,她道:“不不,你还是先回歧楼吧。”
沈汐见状,哭笑不得,有意逗她,道:“我一个人?”
荀歧却一副认真思索状,道:“不,让竹七陪你回去,”又自我否定道,“不,他就是个废物,我亲自送你回去。”说完,抬眸望向沈汐,沈汐眸光闪动,眼角带笑,他忽然伸出了双手将荀歧搂入怀中。
许是没有想到沈汐会有如此动作,荀歧僵直着身体,双手在空中挥舞半晌,不知安放在何处,最后只得攥着自己的衣角,沈汐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那声音温柔飘渺,道:“谢谢你。”
话毕,他却立即将荀歧放开,玩笑道:“你是太关心我了?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北妖洲的神祇也许会如南冥洲一般,只能身为西洲山洲神的我才能进去,祖老头使手段将我们骗过来,最终的目的就是我,我若回去了,难道他没有下一计?”沈汐伸手揉了揉荀歧的发丝,语带宠溺。
荀歧已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手足无措,失魂又失语。
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俨然一副思考过后的语气,她道:“我既然将你送回,必定会将他困住,找到小三带回之后,再将他放出来。”
沈汐笑笑,又抬起手放在她的后脑试图瓦尼夫她,暖心道:“傻瓜,有些事我必须要去做呀,我怎么能总是让你保护我。”
像是有一阵温热的风在后脑滑过,荀歧的心头不禁也跟着温暖了一片,依稀记得,许多年前,似乎也有人如此与自己说过话,只是时间久了,记忆也开始模糊了。
沈汐见荀歧没有说话,便默认她答应了,很是开心,蹦蹦跳跳的一步一下的踢着脚下的石子。
沈汐的声音在荀歧的心间响起,“好开心,嘻嘻,我抱到她了,她在担心我,哈哈,嘻嘻,哈哈”
荀歧脸色潮红,垂首恍若不知。
“哎哟,痛死我了!”
两人乍听这声叫唤,顿时停住脚步,四处望去,荀歧更是果断的向前将沈汐护卫在自己身后,沈汐轻轻将荀歧的手放下,好言道:“要有什么人家早就出手了,不要这样。”
那声音又道:“好好走路踢什么石子,痛死我了。”
沈汐仔细辨别声响,似乎是从地上传来的,荀歧却早一步蹲下,在地上随手一抓,双手空合,朝沈汐打开——掌心里居然是一只瓢灵虫,体色鲜艳明黄,不同于普通瓢灵虫的黑色斑点,是鲜红入眼的斑点。
莫非是它是在地上爬着,却不幸被我乱踢的石子打中了?
荀歧见沈汐不说话,以为他被吓到了,安慰道:“只不过一只瓢灵虫,伤害不大的,不要害怕。”
沈汐对着荀歧笑笑,示意自己无事,随后又仔细端详这只虫子,这只瓢灵虫背后的斑点粗粗数去,大约有七颗,斑点极小,只是,其中有一个斑点上,却明显有个凸起,坑坑洼洼,像是被人篆刻上了什么,他看了半天,直言道:“我见过你。”
那虫子否定道:“我没见过你。”
沈汐道:“你一定见过。”
那虫子再仔细看着沈汐的脸,道:“我真的没见过你。”
沈汐道:“暮清你可有印象?沈、暮、清…”
那虫子清清嗓子,道:“我认识暮清,但是我认识个姓竹的,”那虫子眼球晃动几下,道:“你刚刚才说自己姓沈?”
沈汐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对啊,我怎么改姓了呢?他转头看着荀歧,问道:“诶,我为什么姓沈啊?”
荀歧淡淡道:“我算的命,改的姓,竹属木,木生火,火太旺,你八字降不住,给你改的水,水克火,保你延年益寿。”
“改我的姓,没人反对?”沈汐有些犹疑。
荀歧道:“自然有,但还是你的命毕竟重要,毕竟有前车之鉴。”
“…”我真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让我连姓氏都不能姓自个家的,又转念一想,不对啊,我是西洲神族后裔吧?为什么还要信这种算命之说啊?这不是普通人族才会这样避讳吗?
荀歧不以为然道:“大道需要避讳的也不止简单的名讳而已。”
沈汐赞同,这个连名讳都不敢直言的时期,需得避讳的想必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