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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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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藤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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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睡在马车里,一个坐在火堆旁。

    一个,关心的话却因担心对方不敢宣之于口。

    一个,却害怕惹得对方更加担心而不敢有所动作。

    就这沉静在沉默中,彼时沈汐心头皆痛,不知不觉又再度睡去,半睡半醒间,还依稀想着,居然忘记问自己怎么从黑鳞里出来的了,可即便闻了,她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直到车外的荀歧逐渐听到呼吸的均匀声传来,才渐渐的蜷缩成一团,胸口的闷痛这才失去了掩饰的力气,有一股血淤之气缓缓上升,脸上的红润也愈加诡异难辨。

    “嘀嗒”

    倏然,她缓缓抬起手随意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一抹猩红沾满手背,刚准备再抬首用手腕处再擦拭一番,还未来得及,鼻腔之中有股温热流下,“滴、滴、答、答、”地滴在黄土地上,黄土瞬间凝结因血迹裹成了一个个圆状,她凝视片刻,不禁自嘲的笑笑,学艺不精啊短暂的感慨后,她又伸出脚在血滴滴落之处旋转式的捻了个来回,地上一道深深的弧形脚印将血迹掩埋的干净。

    她神色默然。

    翌日,沈汐醒来的时候,已然日上三竿,车外的火堆没有一丝温度,像是灭了很久,荀歧呢?她去了哪里?她还受伤呢!我怎么能这么久睡去了,留下重伤的她一个人在这里?!

    我简直是个混蛋!赶紧找到她才好怎能让她一个人涉险他止不住的胡思乱想,想到荀歧的不对劲似乎就是之前消失的那一炷香时间开始的,那个“荀歧”说着人有三急的时候,她在做什么?那中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他始终在四周胡乱踱步,失了魂一样四处呼唤着,竟走到了之前困住胖小的阵法处,阵中的胖小早已没了气息,依旧保持着瓢灵虫的模样,虫身几日却不见一丝腐烂,他蹲在地上,顺着胖小的眼神望去,还是那块残壁,他走到这后面,恍惚记得应当是有一株不知名的植物,且十分难拔动才对,此时却空空如也。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些声音。

    是有人走路的脚步声。

    却刻意的轻手轻脚,掩藏其动作声响,此人若是荀歧并不会如此,想必,另有他人。

    沈汐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冷静考虑了一会,脑海里想了无数个自己一展身手将来人制服的画面,可事实告诉他,最后最可行的办法是,装作并未发现,悄悄移至刚刚自己打量的这块残壁后面,然后他在心头默念咒术,小声嘀咕道:“风起!雷鸣!”

    这里原就是荒废的神祗,并没有什么绿植生长在此处,有的只是黄土满地,碎石四面,沈汐话音刚落,一时大风应声而来,风十分的大,里夹杂着黄土碎石,狠狠的迎面打在来人的身上,那人似乎没有想到平地会起这么大的风,不慎被刮的有些踉跄,愈来愈大的狂风更让他有些难以步行,沈汐见他招来的狂风更是以残壁为限,只一个劲的往那人身上刮去,并未伤自己分毫,心理倒是有了底气,而狂风里夹杂的黄土碎石间,摩擦声呼呼作响,他伺机更往后跑去,脚下一时不察,好像踩中了什么东西,一跤跌落在地,翻滚在地落了两圈,圆润的滚进了一个只有一人宽度的地方,下落时身体蹭在圆滑的墙壁上,像是个滑滑梯一样,毫无支撑之处,一路向下坠去,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跌落成一个扁平的烂柿子时,被一张大网给接住了。

    沈汐不敢动弹,怕一动这大网就断了,只敢偷偷的侧头,回望着身下压着的是何物,原来,是一张犹如藤曼交织而成的大网,在接住沈汐后,如同可以伸缩一般,慢慢慢慢的延伸至地上,直至他平稳的踩在地上,大网才又变成无数根藤蔓四处散褪而去。

    静无一人。

    地面也都是铺满落叶,空荡无一人,沈汐拍拍身上灰尘,小心翼翼的向四周望去,光秃秃的平地,地上漫漫一片树叶,一望无际,这里似乎有点像

    遇见甘遂的地方?

    只是没有那棵树?

    他漫无目的的在这片平地上走着,四处张望着,记得当时是在一叶扁舟之上,无意渡到甘遂所在之处,就是那棵言灵古树

    后来离去也没有那么容易,飘洋过海一大圈,只是…不知为何,这北妖洲的地下宫殿的地下,竟是能通往此处?不是说,那言灵古树是因为对于言语的敬畏而产生的相当于洲神一般无二的言灵吗?难道…

    与北妖洲相通?怎么会呢?!

    还是说,这块地方的背面是连接着西洲的地下,所以当初从这里出来,实际上不过是从西洲的海岸游向东洲的海岸线?

    也不知荀歧在哪,她是否安好?我跌落在此处,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安好。”荀歧的声音在这空旷之处忽然响起。

    沈汐惊讶的往四周来回张望,显然毫无一人,他鬼使神差般的再度发声,想要确认是否是荀歧的声音,道:“若汲,是你吗?”

    就地旋转了几个圈圈,的确毫无人影,沈汐突然惊醒,是我太思念她了吗?以至于自己产生了错觉,心道,还是再走走,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出路,以免一会她找不到自己着急。

    半晌,他再度听到了荀歧的声音,她道:“两清了。”

    什么两清?

    沈汐心头一颤,是要离我而去了?还来不及细想,便忙不跌的连声道:“我我,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我喜欢你真的!前世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你很特别,坚强又勇敢起初只是吸引,后来等你大了,在遇到你的时候,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我真的真的喜欢你你别你别离开我”

    沈汐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中所有的情绪,胡言乱语了好一通,磕磕巴巴又笨拙,见再没有什么声音,他失落的道:“你是不是对我只有感激啊,我我其实也知道”

    四周再度传来荀歧的声音,只是她的声音似乎比平日里更加冷漠,道:“我说的是试探我这件事,两清了。”

    “啊?”哦,是说我躲在黑鳞里试探她的事啊沈汐后知后觉的惊喜道:“那你不是要离开我?!”复又想起什么,在自己身上来回摸索,终于在怀里摸到一块黑鳞,道:“你在黑鳞里?你刚刚也是在试探我?”

    荀歧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吩咐道:“别说话,别出声,别问我,听我说,往回走,回到你掉落的地方不要动,坐下等待那些蔓藤再度靠近你。”

    荀歧说的话很多,但都是逐字逐字的说,气息十分不稳。

    沈汐见状,将黑鳞揣进怀里,急忙跑回方才落地的地方,刚准备坐下,荀歧却道:“等等!”语气无力却急促。

    沈汐保持着弯曲的腿,僵硬在原地。

    “将你怀里的帕巾取出,丢在地上。”荀歧快速的说道。

    沈汐丢下帕子后,手足无措的微曲在原地,望了眼地上的帕巾,静静的等待着丢完帕巾后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半晌才听荀歧道,“坐吧。”

    沈汐并未静候到什么危险,又听荀歧让自己坐下,以为帕巾还有深意,稍稍移动,荀歧又道:”坐帕巾上。“

    ”哦“了一声,沈汐便在帕巾上坐下,虽然被警告别说话别出声别问她,沈汐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道:“这帕巾是有什么寓意吗?”

    良久,“地上脏。”

    “”

    既然开口问了第一句,就一定会有第二句。

    休整片刻后,沈汐道:“你会解那个封印了,是吗?”

    一阵静默后,就听荀歧回答道:“是的。”

    果真,心里也有所预计了。

    荀歧解释道:“我和他交换条件罢了。”

    沈汐奇道:“你拿什么和她交换的?”

    荀歧微顿,迟疑道:“他的命。”

    沈汐“哦”了一声,便没有什么话,静静的坐在地上。

    荀歧道:“你怎么不问我,当时知道解法,怎么没有立即解开你的封印?”

    沈汐掰扯起手指头,一脸肯定的道:“保护我呗,我弱小可怜又无助,我在黑鳞里最方便你保护我啦。”

    荀歧:“…”

    沈汐放开了他摧残已久的手指头,颇有些语重心长的道:“过度的保护自己,其实对想亲近你的人来说,会是一种伤害。难道我们之间的那些经历还不足以让我信任你吗?这不是显然易见的吗?”

    言下之意自然是,我既然相信你,何必还要问呢。

    一阵似笑似咳的声音传来,“知道了。”

    沈汐嘴角微微轻扯,忽然听到她的咳嗽声愈演愈烈,收紧嘴角,面不改色的扯着手指头,心头十分紧张的道:“你怎么受的伤?”

    哪知,对方只是轻描淡写道:“没有。”

    这人大约觉得普天之下只有她一个人通医理了,只要嘴硬说没病就真的没病一样。

    见她不愿意说这个话题,沈汐又道:“我们在等什么?”

    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只听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游走,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沈汐明白,应当是那些藤曼正在缓缓游蹿而来,一根藤曼一下缠住了沈汐一侧的手脚,往里硬拖生拽,他下意识的就想要反抗,想起荀歧叮嘱的话,逐渐放松,任由藤曼一路拉着自己的身体前行。

    直到身体撞上某处无法再动弹,沈汐才试着将自己快要散架的身体动了动扭了扭,起身望向周围,入眼的是一个已经看不出模样的东西,外围被藤曼所包裹,像个巨型的蚕茧一般,阴森嶙峋。

    沈汐正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时候,荀歧的声音忽然传来,嘱咐道:”你往里走去。“

    沈汐毫无犹豫,立即依言前行,朝着藤曼包括着的蚕茧走去。

    再往里走去,而这些藤曼不仅没有恶意,更像是处处在散发着善意,每当他迈出去,面前又无路之时,眼前包裹成蚕茧状的藤曼便会轻松褪去,露出下一层藤曼蚕茧,犹如一道道密不可透的屏障,不知将什么紧紧包裹,眼见着藤曼越来越小的时候,忽然这些藤曼不再变化,面前还是裹着至少两三层的屏障,那屏障里传来一阵呜咽之声,像是在说话,又像是吐字不清,夹杂着喉头不清之意。

    沈汐侧耳倾听,仍旧不解其意,那声音不绝于耳,同样的语调,似乎是重复了两遍,荀歧道:”你回答是。“

    沈汐依言而答道,“是。”

    接着屏障里依旧呜呜几语。

    沈汐依旧道,“是。”

    呜呜声继续传来。

    荀歧道,“很好。”沈汐跟着道,“很好。”

    那呜呜声仍不绝于耳。

    荀歧半晌没有出声,屏障里紧接着又传出声音,急促短狭,沈汐有些着急,荀歧才道:“多谢。终有一日,如你所愿。”

    沈汐复述后。

    呜呜声也不再传出。

    沈汐也不知屏障里是谁,但是总觉得自己应该也是认识,遂,隔着屏障行了大礼之后,将将起身,那屏障又传来一句呜呜之声,沈汐自然还是听不懂,荀歧却没有再回复什么,只片刻后,说道,“离开吧,原路。”

    语气里却有些沧桑之意。

    沈汐刚转身走了几步,那屏障开始一点点的恢复之前的层层包裹,就在完全包裹的时候,那呜咽之声再度传来,沈汐脚下停驻,只听荀歧用一种不明之意道:“你帮我再行个大礼,多谢她。”

    沈汐立即行礼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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