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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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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南冥洲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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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歧在给沈汐指路。

    决口不提方才的事。

    走了一段距离以后,沈汐终于忍不住在心头问道:“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问我答。”

    沈汐又道:“那他问了什么?”

    见荀歧似乎在迟疑,沈汐立即加了一句,赌咒发誓一般,道:“你可不许骗我。”

    荀歧缓缓开口道:“来人是否是西洲洲山神,可是误入此地,九欘建木树可好。“见她又戛然而止,沈汐心中她定是只挑了想说的说,锲而不舍的继续追问道:“后几句呢?为何不告诉我?”

    荀歧语气淡淡,道:“一句是指路,一句是说你身上有妖气。”

    沈汐下意识的点点头,又戛然而止,荀歧此刻不在,这动作她并不能看到,后面三句呜呜咽咽的声音可是长了很多,她竟简单两句,更何况,最后一句,更是冗长。

    思及此,沈汐道:“还有一句。”

    又是没有声音。这番姿态,大约又是不想回答,只听许久荀歧才慢慢道:“说了些关于南冥洲的事。”

    沈汐决意一句一句的问,便道:“指路就算了,不过我身上的确是妖气?而不是南冥洲的死气?”

    这朱华的本体应当是虽然为妖,但却在南冥洲生长的,应当是死气更多一些吧。

    荀歧道:“花叶两魂共存的妖。”

    虽然说的没头没尾,沈汐还是瞬间明白了,道:“所以,朱华是花妖,那曼荆,是叶妖”

    荀歧道:“都是花妖。”

    一连几个问题,荀歧的回答都是简短几个字,除了不想回答,想必也有伤势未好的原因,害怕多说话会被听出她的气虚。

    沈汐倏地气闷,站在原地不动,荀歧唤了几次,见他不理会自己,便道:“怎么了?”

    他道:“我怎么样才能帮你?”这样的自己好无能明明,可能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

    颓然沮丧间,不知沈汐想到了什么,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最终拿起怀里的黑鳞使劲在手心一划,鳞片的一角十分锋利,下手急促又有力,黑鳞顿时被鲜血侵染,还不等沈汐洋洋得意,荀歧焦急担心的声音已然响起,她催促道:“放回怀里!!快走!莫回头!”

    他听见身后簌簌响声越来越大,不知自己触动了什么,但也知必定是惹祸了,连忙将黑鳞放进怀里,迈开腿就跑,荀歧道:“左!”

    沈汐立即左面狂奔,不知到了何处,竟有一处矮窄的缺口出现,缺口太小,只能猫着腰来回,可与此同时,他背脊忽然升起一阵凉意,像是背后有什么正在注视着自己,刚欲侧脸,便听荀歧催促道:

    “莫回头!莫回头!一直走!!”

    沈汐毫不迟疑,立即顺着这个缺口向外爬去,荀歧更是焦急到破了音,喊道:“快!快点!”

    好不容易才爬出这个缺口,瞬间跌坐在地,沈汐吞吞吐吐的道:“我”

    “看吧。”荀歧像是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语气。

    沈汐迟疑的将头缓缓的转过去,才将将能看到缺口的边沿,不知有什么东西要往里面冲,还是要往外来,总之那缺口“轰”的一声,瞬间被藤曼堵住,有粗有细,将那缺口堵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惊得沈汐跌跌撞撞的后爬了几步,惊魂未定。

    忽然眼前缺口处竟无端扬起一把落叶,便什么也都看不见了。

    荀歧道:“走吧!”

    沈汐摸摸怀里的黑鳞,满怀歉意道:“对不起,不仅没有帮上你的忙,还差点又惹出祸来你没事吧?不出来吗?”

    荀歧也安慰道:“无碍,你的血,确实对我有用,下次别这样了。”

    沈汐依旧欠然道:“对不起”

    半晌,荀歧语气忽然有些不好,低沉冷淡的拒绝道:“你不必向我道歉。”

    沈汐一头雾水,不知这句话哪里错了,见她语气不善,便解释道:“我以为能帮到你”

    荀歧却破天荒的言辞激动,粗鲁的打断道:“是我要帮你,是我欠你许多!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和机会!我有什么资格要你对我道歉!”

    沈汐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只依稀觉得,方才自己剖白自己的心意时,她的语气就十分的冷淡,当下并未细想,可现在回头想想,却十分异常,他小心翼翼试探道:“那我便不说话了吧”

    哪知,这话却让荀歧更加暴怒,语气虽是平静,却又带着极力克制的情绪,道:“你愿说便说。”

    沈汐闭眸思索着,方才自己说过所有的话在心间都过了一遍,他平静道:“假扮作你的那人,你知道是谁了,是吗?”

    没有任何回答。

    沈汐见没有声音,便暗自点了点头,意料之中的不会回答,转而问道:“竹七呢?”

    “他踩了空间轮转阵的启阵点,”荀歧道:“这阵法是两点一线,一点为密林,一点为歧楼门口,踩中启阵点,便从这里一脚迈去了那里。”

    沈汐更道:“是那人布的阵?“

    荀歧像是缓缓从喉间挤出一节的声音,“嗯。”

    沈汐了然,算了吧,许是还没有到可以问的时机。

    荀歧的声音忽然响起,她语气淡淡又不确定的道:“你猜到了。”

    沈汐也懒懒的挤出一个“嗯”字,两人在各自看不见的地方,互相不发一言。

    诡异的沉默。

    像是被冰冻住一般,这两人之间的丝丝冷气快要将北妖洲都冰冻起来,沈汐率先敲碎了冰障,道:“所以她,为什么?”

    半晌,荀歧迟疑道:“许是为南冥洲。”

    荀歧的话几乎印证了沈汐的猜想,此刻的沈汐,面色峻白,难以置信,道:“原来如此与那蚕茧说的南冥洲秘密有关,是吗?”

    忽然,荀歧紧张的声音传来过来,赶忙道:“我将他打伤了,伤势比我严重多了,短期内,他不会出现的,你放心,我不会和他走,也不会给机会让他带我走的,我昨日虽是侥幸赢了但是总之是我连累你,你不要自责,也不必对我这么好”

    不是我想的“她”?

    方才强硬暴怒的荀歧早已荡然无存,竟是多了几分无措,沈汐却是一头雾水,连一丝思考也无,将计就计,却假模假样的道:“嗯。”

    见沈汐也开启了一字箴言,荀歧的语气更加诚挚,也更加慌乱的道:“我我方才不是有意的咳咳幼年时我虽不明白他为何杀我,咳方才我才明白咳南冥洲并没有所谓咳咳冥贵这一说,不过是中州和北妖洲嫡系子弟去世后的幌子,咳咳,他们也不会如冥普一样丢失记忆,冥普的称呼不过是说,生前是普通人罢了我也不知该如何告诉你我实在不知道你竟如此机敏,猜透了其中的关”

    荀歧此刻显然是方寸大乱,连话还没有说完,便没有了声音,可能是因太激动,气血翻涌晕了过去,沈汐心中一阵暗暗后悔,早知,便不逼迫她了

    只是,至此,沈汐也终于明白了,那最后冗长的呜咽之声是在解释,南冥洲的冥贵与冥普,原来,冥贵不过是中州人族与北妖洲的妖族联合起来的弥天大谎,生来已然是人上人,妖中妖,这份殊荣竟然还要带到死后延续?!真是可笑之极。

    若是冥贵不会失忆,且又想杀了荀歧,那么,这人生前必定也是与荀歧有关的,那就只有——智园里的人?!难怪!那时初见,这女童竟是为自己也挖好了土坑,只是半路自己出现

    联想到那人问沈汐,“若是亲近之人,杀另一亲近之人,会如何?”

    原来如此!

    他明明是荀歧亲近之人,却想杀了荀歧?为什么?只因为一家人整整齐齐?去南冥洲报道?只为了南冥洲的权利?所以这人,是冥贵中的一人?所以,荀歧早就知道,智园的满门虽是与荀家有关系,但并不是直接性的关系?

    黄土沉沉,微风寂寂。

    沈汐忽然想,这些年,她一个人,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这样嘴硬心软的女子,是多么叫我心疼!他喉间微微更咽,内心的情绪翻涌又渐渐平息,不知不觉已经将黑鳞握在手里,指尖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方才划破的伤口也再次被鲜血萦绕,他垂下眼帘,凝视着手里的黑鳞。

    不知是不是鲜血的作用,荀歧似乎悠悠转醒了过来,她颤声道:“暮清”

    沈汐的嗓音还有一些沙哑,他涩然道:“你醒了?”

    荀歧怔了怔,觉他声音有异,便道:“你我让你担心了”

    沈汐闻言,心中更是空白了一瞬间,不想再提之前的话,胡言乱语道:“那样呜咽之声是哪里的方言?你居然可以听的懂”

    良久,才听到荀歧的声音,落寞而寂寥:“不是方言。”

    “不是方言啊?”沈汐下意识的想结束这个话题,听她的语气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可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重复自己之前的话,再伺机将这话题岔开。

    荀歧没有立即作答,沈汐也还没对找到话题,气氛又被压抑充斥着,荀歧的声音倏地飘来,语气不咸不淡,道:”从小我身边的人都是哑仆,后来我研究腹语,但还是不行,只能用喉间发声,就教会了他们。“

    沈汐整个人有些僵住,有些艰难道:”哑仆?是先“兴许是想问是先天口哑还是人为,却始终没能问出口。

    荀歧故作无畏的道:“自然是被人割掉的。”还不待他问,又自己主动说道,”照顾我的人不需要说话,若因我之故不能说话,当然更适宜。“

    因她之故不能说话,想必也是恨她入骨的,也不会尽心照顾她,这比什么下令苛责虐待有效的多,不必担心时间久了会有感情,一想到因为她说不了话,再好的感情也都有一层隔阂,当然最为适宜。

    许是之前的话既然说开了,再加上沈汐的话,她应当是听到了心里,也记住了,以往从未听说她幼时之事,如今不怎么思量便都说了出来,沈汐胸口阵阵闷酸,喉头间再次像是更住了什么东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更或许是,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傻姑娘。

    荀歧第一次发出了一声轻笑,安慰沈汐,道:“这不过是小时候的事情,你不必如此介怀。“

    明明是安慰之语,沈汐却沉声道:“不要笑了,这笑声显得太孤单了些。”

    一时万籁寂静。

    荀歧听他语气不好,怔愣片刻,方道:“之前不愿说是觉得没有必要,现在说,是我以为你想知道。”

    沈汐更加淤塞心中,我是想知道,我以为你的幼年即便孤苦也不会如此举步维艰,所以我一直都想知道,可当我知道其实你过的并不好,甚至是一种煎熬着的生活时,就像是你内心早已长好的疮疤,被我无意一下揭开,明明鲜血淋漓,你还为了照顾我的感受,冒着冷汗还要满脸不在乎的告诉我,真的不疼,我心,何安呢?

    荀歧原以为自己解释完后,沈汐就会好些,可谁知他的似乎心情更差了,她见沈汐半晌不说话,便自己主动说道:“你不必在意的,我觉得荀家还是挺好的”

    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沈汐默默道:“那为何,你会选择住在荀家?”

    当然是你希望可是荀歧本能的觉得说这样的话,会让沈汐心情更加低落,便立时改口道:“我一个幼童,不在叔父家中住,又该去往何处,那里最适宜不过。”

    沈汐不解,又万分小心的道:“可是为何?或许住在别处,并不会如此”

    荀歧见他果真是在因为这个事而情绪不高涨,便解释道:“我住何处能有阵法学习?想要的东西,别人不给,你只能自己取,取的时候付出点代价是应该的,因为你拿到了,别人再要,也是要不走的。”

    沈汐以前总觉得真的无法理解荀歧,她的想法总是比一般人更加的,怎么说呢,就好比大家都走的那条路,她不走,她选了一条偏僻高耸的路,然后试图站在旁人看不到的点去看待所有人。

    偏激,偏执。

    而现在他却明白,有的时候,走哪条路,并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而是因时因地因事被动的推向了某条路,就像是她与自己的相遇,若是没有自己,她是不是在南冥洲也很开心?

    沈汐再次哑然。

    荀歧不敢再多言语,总觉自己说多错多,便道:“往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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