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七知晓自己不是荀歧的对手,可见她剑指自己,却不止那邋遢的大叔,心有不忿,道:“就会欺负我!”
荀歧淡淡道:“他再多说两句,我自然会杀了他。”仿佛这人不是她的叔叔,是个陌生人。
荀家二叔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见着面前的竹七,沈汐有些皱眉,莫名地道:“你怎么来了?”瞎掺和!
竹七白了一眼荀歧,磨蹭了两步,向着沈汐走去,对着他娇嗔道:“少主~那个,甘遂姐姐醒来了,与我说了你的事,,我担心你这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便马不停蹄一刻未歇的赶来了”
沈汐嫌恶的看了看他,一本正经的道:“若真的是马不停蹄丝毫未歇,昨夜雨落时分,你必定到了,且闻你周身还带有调料的味道,可见,你在路上走走停停还打了猎,烤了肉。”
竹七自知难辨,鬼祟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挤眉弄眼地递向沈汐,沈汐顺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肉干?他捏了一块,放入嘴中,评价道:“尚可。”
竹七笑嘻嘻地道:“我想着,少主你的肉干应当吃完了,便抽空做了一些,还是算马不停蹄的。”
这二人完全不顾一旁受了打击黑了脸的荀家二叔,唠起了家常。
半晌,沈汐想了想,将肉干伸向荀家二叔,道:“尝尝?”
井底因整个都冻上了,凉意渐渐由下至上,何况小楼昨夜雨落后,此刻还四处通着风,周遭格外寒凉,沈汐伸出去的手僵在荀家二叔面前,见他面色忽青忽白,阴晴不定,不知是不是还没有从荀歧的话里回过神,沈汐犹疑着要不要将手缩回,他的指尖凉的有些发白了。
竹七一把将肉干抢回,气愤道:“这种是非不明,黑白不辨的人,不能吃我的肉干。”
见竹七捂进怀中,荀家二叔不言不语,沈汐也无法,单手紧握,拇指在握拳的手上来回摩挲,等待着荀家二叔的回应,忽然一惊,有只细软的手忽然覆在了自己手上,他反手紧握着这凉气中的一丝温度,转身望向荀歧会意一笑。
荀家二叔望着交叠的手,眼神晦暗不明。
阳光初洒,小楼外的艳丽装饰,像是东城里的美妙风景,尽管这风景渐渐开始变得玄霜满身,在阳光下却十分融洽,耀耀生辉,不见半点融化的迹象。
沈汐清清嗓子,道:“叔,你很多事情不也是猜的么,那些道听途说有几分是真呢,你看,你有很多事情都经不起细细琢磨,你想想可是?”还待继续说,荀歧那厢却道:
“竹七,你在歧楼可见到小三了?”
竹七抱着肉干,“啊”了一声,显然没有料到荀歧会在此时问他问题,沈汐也疑惑地回头注视她,心道:你没见我在与你叔化解干戈么?
荀歧道:“何必费劲。”
语气极为平淡,毫无波澜。
她说话向来如此,不喜或不在意的事情,话只说一半。沈汐却明白,她是说,不过是不相干的人,何必费劲与他解释,小三的踪迹显然更为重要。
一阵凉风而来。
沈汐余光瞥见地面也都被玄霜铺满,活像是经年已久的冰场,若是一个不易,怕是要摔上一跤,他开始走神,此刻若是在这上面走路,看样子也不敢大步了吧。
正胡思乱想间,一双脚在他面前站定,他抬头,正是荀家二叔,他脸上似有难言之色,欲言又止,侧身挡住其余二人的视线,在手边案几上迅速地写了几个字,沈汐一怔,摇了摇头。
荀家二叔手上动作未停,沈汐凝视许久,依旧摇了摇头。
荀家二叔蹙眉,回到首位坐定后,生涩又强硬地道:“方才得罪了。”
与小辈说话用这个词,好像不大对吧?沈汐略略思索,竹七先嚷嚷道:“算你识相”
“竹七!这是若汲的二叔,你要礼貌些。”
竹七狐疑的望了望荀歧又打量了荀家二叔,这二人皆在座位上稳妥的坐着,身量笔挺,他眼中惊疑不定,想说什么又住了嘴,心道,眉眼像也确实是像,端看着这坐姿也确实像一家人哈。
荀歧见沈汐神色郁郁,握着他的指尖仍旧发凉,见这二人比比划划,显然是不想自己知道一些事情,她心中已然有数,大约,他们以为自己不知道吧?倏地掌中火焰燃起,随意点了一把不知什么木制的椅子,以掌力将它拖至沈汐面前,熊熊火光燃烧在,周围的霜降似乎有融化之意,又抬手布了一个阵,将热气收缩。
温暖。
沈汐回眸,眼神明亮清澈,忽然觉得人生再没有比此时更加美满的时刻了。
荀家二叔脸色微变,看了一眼眼前的火光燎亮,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语气沉痛又惋惜地道:“蛟蛟儿,还”
沈汐见状,以为他在焦心蛟龙的安慰,道:“若是胖小只是魂寄龙骨草中,将它拔出应当要稍微容易些,毕竟这短时间内,他不可能这么快与真正的龙骨叶融合,更别提相比。”
荀家二叔依旧紧紧闭上双眼,声音也有些微颤,像是用尽力全身的气力,道:“也只能如此了。”
沈汐心中也哀叹一句,将自己炙热的手心翻了一个面,虽有心安慰,还是转而问起其他,道:“蛟龙是妖族的话,那黄莺他们?”
荀家二叔道:“也是妖族。”
“看样子,东城里的妖怪其实大多是妖族了,曼沙建了这东城,又叫他们从北妖洲被迁徙来了这里?”沈汐一边点点头,一边不停的翻着手,嘴里嘀咕道:“若汲,你方才是不是一开始点的火有些猛了,这木头有些不经烧啊?竟是燃得极快,你瞧这什么木头”
竹七插嘴道:“少主,曼沙是谁?”
沈汐抬眼道:“就是曼荆曼姑娘。”
正二人说话之际,荀歧似乎一直在端详这木椅,可能是对木头也没什么研究,便伸出手将另一张木椅以掌力拖向自己,准备丢入火中,荀家二叔倏地厉声道:“侄女!”可见荀歧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要拖进火堆中,他嘶声裂肺地哭喊道:“我的贤侄婿啊!你们手下留情!这木椅乃是千年木树所制!珍贵的很啊!”
三人同时望着荀家二叔,后者声泪俱下。
所以,刚才说起话时,那些个闭眼那些惋惜,那些个说话时的微颤,不会是,因为舍不得那把木椅吧?
“若汲这木头也没啥特别呵呵”沈汐磕磕巴巴地道,可眼见荀歧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立即挽住她的胳膊,试图转移换题,语带轻松的问道:“对了,你说小三会在哪里?”
荀歧依旧抬着手,掌心灵力未撤,见沈汐拉扯自己的确使了些劲,荀家二叔又以雷电之速跳坐在他们拖至面前的那把木椅上,还用屁股来回的蹭了好几下,表情似喜似悲,又状似对他们的话颇为感兴趣地道:“什么小三?”
她微微放下手,沈汐小心的将这只手也握在手心。
沈汐只得将那小三的事情又从头述说了一遍,而荀家二叔听完却是眉头紧锁,沈汐觑了眼他不慎好看的脸色,小心开口道:“叔,你知道那兔子?”
荀家二叔没有回答沈汐,反倒向荀歧问道:“你明知这是个圈套还进?”
荀歧怔愣,还是道:“不足为惧。”
荀家二叔听到这个字,不仅没有神色舒缓,反而更加郁结地道:“这明显就是个套啊”转而又对着荀歧无奈地道:“你这就是艺高人胆大呀!这就是个套!从你们出发南冥洲开始就是贼龙的套!”
荀家二叔眯起眼睛,语带思索的道:“这样将你们往一个特定的方向四处打发,明显就是在消散时间,计划着什么又不希望你们在身边,便找一个现成的理由。”
须臾,荀歧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其实大家对于祖老爷子的想法都心中肚明,却也都与荀歧一个想法,他已是困境之中,还能泛起什么浪花?无非就是靠着四个孙子,可,这四个孙子也是个未知之数。
竹七还想问曼荆为什么是曼沙,见着氛围便住了嘴。
荀家二叔忽然伸出手,对沈汐道:“贤侄婿,你将手伸出来,我瞧一瞧,你用过那九转阵之后,可有什么后遗问题。”
沈汐依言将手腕伸出。
半晌,荀家二叔抬眸目视着沈汐,接着将他的手腕一扔,低头思忖道:“说起来也没啥毛病,”沈汐点点头,见面前之人依旧斜着眼睛睨着自己,面色古怪,只听他道:“就是识海中有个封印。”
竹七差点没站住,跌落身旁的火堆里,惊愕道:“什,什么?”
荀歧嚯地起身道:“何意?!”
只有沈汐稳坐如山,垂目不言。
荀家二叔不紧不慢地回神,见状,他奇道:“你知道?”
屋内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汐身上,沈汐尴尬又心虚地道:“略有所觉”
荀歧道:“何时?”
沈汐眉间立时犹豫,最终似乎是想不到合适的时机来圆谎,叹道:“第一次魂入回忆之时”
荀歧眼含失望又克制般冷冷地道:“为何不说?”
沈汐看了一眼罪魁祸首,那人毫无闯祸自觉,仍旧用直勾勾的目光在自己与荀歧二人身上来回的瞟,随后伸出手在奄奄一息的火堆上烤着手,最后眼带怜惜地用眼神来回“抚摸”着因怕沈汐冷而被火烧的木椅。
唱念俱佳。
报复。
只听竹七也在一旁喃喃道:“少主,是不信任我么如果不信任荀楼主还有话可说,怎么不信任我呢”
这话
只见荀歧闻言后,更加死死地盯着沈汐。
沈汐咬牙道:“敢问叔,这封印是何作用?”
荀家二叔有些神思不属,语气里说不出的愁绪,喃喃道:“叫人记不起前世的封印。”
沈汐见他这副模样,若有所思,莫非,“您用过?”
荀家二叔觑了沈汐一眼,斜斜的倚在木椅上,飞速望向圆井中,又吊着眼角瞥向沈汐,语气正经非常,又自豪地道:“那肯定!不然我怎么知道?”
沈汐略有所觉地望了眼那口圆井,呵,封印记忆这种事,若不是仇家,就是情人,睨着荀歧二叔此刻仍旧自豪的模样,心中暗道,一阵幸灾乐祸,等着吧。
荀歧淡淡道:“那你仇家是谁?”
沈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