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天亮得比其他季节早些,街边的小商小铺也都早早开了门。
这时候已经是辰时末了,洛笙在客饮居里坐了好久也不见乱羽。
她手里握着一个瓷白茶杯,心想那大白萝卜大约是前一日没睡好吧,否则怎么这时候还不起。
李英琦在暗处盯了她许久,终于忍不住招手唤了个小厮过来:“你招呼好那边那位姑娘。我回去一趟。”
小厮应声点了点头,接着就要走过去。
李英琦又把他拽回来:“也别没事献殷勤,把人家吓着就不好了。”
“是是……”小厮赔笑,又往那边瞄了一眼。那姑娘一身白衣,虽然看上去是不好招惹了些,可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要走近些。
那姑娘似乎有什么心事,并没在意这茶馆主子的去向。
李英琦走后不久,有个客人进了茶馆。
“哟!这不是世子吗!”小厮眼尖,回了神连忙迎上去,“这日理万机的,您怎么来了?”
来的正是东侯府那位世子蒋仁修。
他仍是一副贵态打扮,连身上的锦缎选色也是富丽的深黄。想来若非皇室的明黄是他不能用的,他只怕会更喜欢那个颜色。
蒋仁修倒是一点儿好话也没听进去,反倒把人一推:“你们这客饮居的掌柜是不是有个外甥在京都歇脚呢?去把他叫来!”
那小厮被他一推撞在了身后的桌角,腿上一阵儿疼,咬了咬牙还是客客气气赔笑:“世子,您说的什么外甥啊?小人可从没听过!”
蒋仁修一听这话不耐烦了:“少拿这话骗我!还不让你们掌柜的滚出来!”他这一声吼得生气,引来了不少客人的目光。
角落里坐着的洛笙也被他吼得回了神,朝这边看过来。
世子爷身后带着两名家丁,这时候上前摁住了那小厮。
蒋仁修上前,拿着未开的折扇挑起那小厮的下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几日城郊斩那魔物的乱羽!他可不就是这客饮居掌柜的亲外甥!他人呢!”
明明折扇是翩翩公子的标配,蒋世子却让人觉得分明是滥竽充数的。
周围客人一听这话都明白了。
据说乱羽去向大将军张轻鸿请缨前,大将军本是想找东侯府帮忙的。这世子是觉得乱羽抢了他的功劳,眼下到客饮居来砸场子了!
既然明白了其中缘由,自然有几个话多的要窃窃私语几句。
洛笙早听了说书人的故事,当然也知道这一层。
“世子,小人只不过是客饮居一个干活儿的,掌柜有什么亲戚……小人真的不知啊!”那小厮一副哭脸,实在是被吓到了。
“胡说八道!”蒋仁修大喝一声,后退了几步。
他刚退走,两个家丁就像是接到指令一般开始对着那小厮拳打脚踢,分毫不念及拳头所及也仅仅是个血肉之躯。
一时哀嚎不断,茶馆里的客人也有被吓走的。
洛笙皱了皱眉,放下茶杯一个闪身便落到了那世子面前。
蒋仁修原本只是不屑一扫,却很快又把目光移了回来。
眼前这白衣女子长得不俗,正合了世子的审美标准。
他朝着两个家丁摆了摆手,两人顺势停下。
客饮居素来团结友爱,另有小厮眼疾手快把同伴扶起退至一旁。
被打的那个已经鼻青脸肿,脸都如此,看样子身上的伤也不会少。
洛笙看在眼里,不免眉头一皱。
她虽不心慈手软,却也少伤及无辜。虽说人世道理自有弱肉强食,可这客饮居于那大白萝卜关系匪浅,她不能坐视不理。
蒋仁修见她盯着那小厮看,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忙哄道:“呀!想不到这客饮居里今日竟然来了这么漂亮的姑娘!这位姑娘大可放心,本世子对待女人一向都是偏爱有加,不会这么欺负你的!”
洛笙这才看向他,垂下眼帘微微一笑:“原来天底下什么人都有,今儿算是长了个见识。脑满肠肥也难怪脸皮这么厚,真不枉你吃进去的肉!”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笑出声。
蒋仁修冷哼一声,冲着两个家丁扬了扬他的大脑袋:“给我把她拿下!京都乃天子脚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今儿个本世子就要好好管教管教!”
两个家丁互相看看,点头示意然后一拥而上。
洛笙本想跟他们过两招,又想起这是谁家的茶馆,觉得还是不要毁了东西的好。
她干脆一跃而起,一脚踹在一个家丁的胸口将其踹倒,借力在空中一个旋身稳稳落下,抬手一掌掀翻了另一个。
她好歹是修士,一招一式都灌进灵力,哪里是凡人之躯可以轻松接下的。
两个家丁尚未回神就已经疼得在地上打滚。
不等旁人反应,洛笙幻出一柄轻剑。
她一个转身站在蒋仁修身后,一把锁住他的脖子。
轻剑架上,颇有挟持的意味。
蒋仁修见势不妙,瞪着本就不大的眼睛似乎是威胁她道:“你知道本世子是谁吗!竟然拿剑抵着本世子的脖子!还不赶紧给本世子拿下来!你信不信本世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是谁与我何干?”洛笙话说得轻,“我就算拿剑抹了你脖子又如何?我倒要看看谁敢拦我。”
世子爷天不怕地不怕,活了这么些年到底是惜命的,还是怕她一不小心要了自己性命,再开口音量也小了:“女侠……女侠饶命!本世子——啊不对!我知错了!女侠把这剑收了吧……把剑收了?”蒋仁修说着抬手想要把剑拿下来。
“蒋世子,”洛笙反倒把手上的剑逼近了些,“你若是自己往这剑上撞——可算不得是我动的手。”
蒋仁修瞬间苦瓜脸,求饶道:“女侠你饶了我吧!求求你了把这剑拿走吧!女侠你也是修仙人,看在东侯府的份儿上!饶了我这次吧!”
“东侯府?”洛笙面露疑惑。
蒋仁修见状立刻安静了。东侯府已故的老侯爷蒋亦舟是妖神大弟子,修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几年他在京都行为作风也不是没人看不惯,可那些仙士一听到东侯府的名号,多半都会念及情分放他一马。
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不料洛笙笑了笑,道:“怪不得跟南侯府墨如玉一路货色,原来也是个不成器的富家子,京都要你们这群人何用?生为子民,杀了你等同为君主分忧。”
蒋仁修这下可是吓傻了,原本面上的红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惨白:“疯子!简直是疯子!你这疯女人!空有一副皮囊,没想到竟是个疯子!来人呐!快吧这疯子给我抓起来!来人呐!”
“疯女人?”洛笙并不在意他的求救,手上力气更大了些。
剑刃锋利,随着她手上轻轻一压,在蒋仁修的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
蒋仁修虽如洛笙说的那般称得上“脑满肠肥”,但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这时候察觉到脖子上的痛感,又大叫起来:“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
“喊什么,”洛笙白他一眼,瞟了一眼他的伤口,“皮糙肉厚的,放点血而已。”
蒋仁修一听“放血”,急得几乎都要哭出来,声音也弱了许多:“救命啊……你们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家喊人啊……救命啊,我不想死……”
洛笙眉头一皱,有些疑惑似的:“胆小如鼠。不过伤了皮毛而已,怎的这般贪生怕死?”
她的剑抵在那样关系性命的地方,说的话却又那么轻松,莫名给人一种人命轻贱的错觉。
在场的看客也好,小厮也罢,均是被她一吓,一时谁也没胆子问这姑娘究竟是要做什么。
倒是先前挨打的那个小厮忍着疼一瘸一拐地上前:“姑娘,这是东侯府的世子爷,这——您还是放了他吧……惹不起的……日后他定会找您麻烦的……”
“怎么回事?受了伤怎么没去医治?随便来个人!带他去看个郎中!”洛笙随便指了个人,又把视线移向蒋仁修,“费用记在这世子爷头上!”
被指的那个来回看看两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洛笙拽着蒋仁修的力道加大了些。
这世子立马哭丧个脸:“去!费用记在东侯府头上!姑奶奶,您饶了我吧……”
他蒋仁修哪里有过这样的遭遇,在座的无一不窃窃私语暗自叫好。
洛笙听了些闲言,再开口轻了些:“欺软怕硬算什么东西?这世上多的是像我这样的‘疯子’。”
蒋仁修认命地点点头:“我错了……姑奶奶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的……”
洛笙不答,挟着蒋仁修移步到一面桌前,压迫这目中无人的世子跪下,随后自己找了面凳子坐好,抬腿踩在蒋世子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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