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羽原本听了这少侠的话想要发作,可洛笙柔声一句他却又没了脾气。
她这是……没否认?
那少侠趁着乱羽出神又细细打量洛笙一番,还抱了个拳:“姑娘,在下沈一墨,见了姑娘只觉一见如故,可是此前在哪儿见过??”
乱羽心中纳闷,也去看洛笙。
笙姑娘缓缓抬眼,一时间却褪了方才的亲和:“未曾。”
沈一墨愣了一愣,笑笑作罢:“也罢,许是在下见的姑娘多了,瞧着面善。”
他虽放荡了些但也识趣,长臂一伸随便勾了一个伴舞的姑娘便下了台。
倒是乱羽留在台上有些突兀了。
台下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朝着上面的两人喊话:“这位少侠!这天仙既然是你家夫人,为何还让她来这台上啊?这不是让我们大伙儿看笑话呢吗!”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也都回过味来,纷纷说着笑着打趣着。
齐少侠倒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场面,却也没慌,第一反应去看洛笙。
笙姑娘也不是面皮薄的人,这时候看向他的那双眼里却有些幸灾乐祸了。
“我家夫人玩心大,”齐少侠抬眼轻笑,“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借口挂念在西窑的妹妹,非要来玩一玩。”
洛笙刚要细品他话里的意思,却见乱羽随手用灵力变出来一段红绸。
齐少侠上前两步利落捆在她腕上,轻轻一提把她绑着的双手举高了些。
笙姑娘尚未回神,被人一拽拉进怀里。
长度多出来的绸子因着力道飘向空中,又落下来,在幽兰院的满院灯火下变得薄了些。
乱羽一手虚虚揽着她的腰,一手去握她的腕。
红绸落下,长长的一条挡住台下人的视线。
两人距离极近,几乎站成了一个,在那抹红艳的轻纱后若隐若现。
“夫人,”乱羽带着一点报复她方才幸灾乐祸的口吻,凑近了洛笙耳边,“玩够了吗?”
出乎意料,处事不惊的笙姑娘,这会儿竟在齐少侠面前红了耳尖。
乱羽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再便是眼底可见的惊喜。
这高傲的隐于山间的雪中狐狸呀,如今终于在他眼前露出了人间才有的样子。
少侠潇洒不羁,姑娘落落大方,两人相貌都是人间难见,这会儿穿的衣服也那样登对,在这院里却有些独特又出众了。
台下众人见此纷纷起哄吹哨,嚷嚷着巴不得两人当场拜个堂。
洛笙这下终于回过神来,一挣把手举到乱羽眼前:“解开。”
乱羽也没再逗她,老实解开了红绸。
未等两人再有作为,楼上一个人影飞身而下。
幽兰姑娘面上遮了轻纱,拦在洛笙面前:“姐姐今日该是累了,不如回客栈去好好歇息。”说着,还上前亲昵地拉起她的手。
洛笙本欲开口,感觉到手中被塞了什么东西,和乱羽交换了个眼神。
待幽兰姑娘随意寒暄几句,两人先后下了台。
幽兰姑娘又看向台下众人:“诸位莫要责怪,我姐姐身子弱,也几日不曾好好歇息,舟车劳顿,是要心疼些的。”
刚下台的乱羽察觉有道目光不似善类,仰脸只看到方才离场的沈一墨正在楼上栏前站着。
沈少侠怀里揽着方才带走的姑娘,这时候正惬意地衔过姑娘手里的水果。
只是他眉眼弯弯,却直直盯着楼下的动向,令乱羽心生不快。
但齐少侠沉思片刻并未多言。
再向前看去洛笙已经走出去好远,他还需早些追上去,免得这小迷糊走丢了。
幽兰姑娘站在台中央,朝着满厅的客人们赔笑道:“今日我姐姐身体不适,扫了大家的兴致,幽兰在这里献舞一支,算是替姐姐赔个不是。”
幽兰姑娘不常露面,更不用说献舞。
台下掌声四起,算是把这事给揭过了。
幽兰姑娘水袖一甩,院里一时响起琵琶古筝声响。
一批姑娘身着单衣上了台,舞姿曼妙统一却怎么也压不住花魁。
台下看官们纷纷搂过身边美人,坐着躺着去看那惊鸿一瞥难得一见的舞。
瓜果酒水不断摆上,院里灯火通明香气四溢。
这便是歌舞升平。
乱羽推门出来,隔绝了近日所接触的一切纸醉金迷。
天边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院外的西窑城风平浪静,人来人往。
洛笙在前面走着,乱羽悠悠跟在后头。
也不知幽兰姑娘是怎么了,说是要坐一天的,竟然中途变卦放了他们。
乱羽看着前面不远的洛笙,一时陷入沉思。
那名为沈一墨的客人绝非俗人,口口声声却说识得洛笙,也不知究竟有何目的。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幽兰姑娘的变卦与那沈姓客人有着不小的关联。
乱羽想得入神,并未意识到前面洛笙已经停下来等他。
余光见到她抱臂站着,齐少侠终于把心中的疑虑和猜测暂先放下。
“少侠还真是随遇而安,在那院子不过待了一夜,竟说得出那样轻浮的话了?”
方才幽兰院里四周闭塞,如今巷口的风一吹倒把笙姑娘吹得清醒了也冷静了,这时候停下来和乱羽算起来这占了便宜的账。
乱羽倒没把责任推给客人们哄闹,站定了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赔罪:“姑娘教训的是。”
洛笙却觉得他这歉道得不够诚恳:“小女子本以为少侠出身南安枫庭,该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不料今日却是开了眼界。少侠若喜欢这般打趣别人,幽兰院里姑娘那么多,随便找一个都不会像我这样责怪。”
她不知又想到什么,抢在乱羽开口前又道:“少侠不是说了觉着那幽兰姑娘熟悉的?小女子来西窑不过为了私事,并非需要少侠一直陪着,少侠何不回去?看那幽兰姑娘舞一曲也好开开眼?”
她说到最后有些怒意又有些委屈,倒让乱羽一时无措起来。
方才所为确实是有些应了那院子的景了,但却不是他平日的作风。
不说绑着人这样玩笑,平日里他倒是看都不看旁的姑娘的。
且方才虽是揽着,他也是暗自握了拳虚虚护着,并未碰着半分,不想还是惹得笙姑娘不痛快了。
若是别人他还能说几句为自己品性争辩一番,但……这是洛笙啊……
是他本就亏欠的洛笙……
素来心高气傲的齐少侠一时间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垂头低声重复了句:“姑娘说的是。”
不等洛笙再说什么,他又把方才的红绸变出来,乖乖把双手并起来递过去:“姑娘若是不肯消气,便把我绑一路好了。”
洛笙意料之外,余光瞥见路上行人瞧他们的眼神带着打量和疑惑。
镜花水月的笙姑娘却不是会跟乱羽客气的。
她抬手接过红绸就在乱羽腕上系了个结,又把圈了一圈的绳抓在手里往身后一拽,另一手勾上乱羽的脖颈,学着他方才的样子把人拉近了。
齐少侠这时候双手被缚,斜斜举过她肩侧,满脸都在状况之外。
笙姑娘竟不似寻常人家的姑娘就此作罢,反倒真打算同他扯平。
洛笙凑近了些仰脸看他,轻轻一笑道:“倒像是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乱羽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却有些不服气了。
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争辩,洛笙却闪身走到他前头,扯着红绸往城门走。
乱羽见她似乎心情大好,一时也不愿再提什么不愉快的事。
于是目空一切的齐少侠忽略了周围行人憋着笑的打量,只看着牵着他的姑娘的背影笑得温柔。
洛笙牵着红绸也不觉得丢人,反而在小商小贩摊前都停一停,似乎巴不得全城的人都见到这幅景象才好。
那前几日卖给她香袋的小贩大着胆子打了声招呼:“哟!姑娘这是怎的?哪里拐了个公子啊?”
洛笙对他印象不错,余光看看乱羽,嘴角一扬道:“这几日闲来无事去幽兰院逛了逛,刚巧看见这小公子要学坏,这不!我领他迷途知返呢!”
那小贩闻言干笑两声,心道有趣,怎么你这姑娘去幽兰院一趟反倒说这公子哥学坏了。
但他还是接了话:“是是是!这公子眼瞅着也就弱冠吧?生得这幅样子可是不能学那些俗人!姑娘可得严加管教!”
洛笙应了声:“可不!我这不就带他游游街,看他长不长记性。”
乱羽无奈摇摇头,终于出言为自己辩解:“店家,她跟我闹脾气呢!让她出出气就好了,可别信她的。”
那小贩见他俩如此不觉笑了:“姑娘,这公子看着倒是个可靠之人,意思意思也能放了,当街牵着这个——实在怪异。”
他这样一劝,饶是洛笙原本没打算绑太久的玩闹也变得不合规矩起来,一时不知做什么回应才好。
乱羽却先她一步开口:“店家有所不知,在下方才所为确实失了分寸,任谁都会生气。眼下绑一绑倒是没什么,总要把姑娘哄高兴了才是。”
店家点了点头,只是笑呵呵地看他二人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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