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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书生天煞匿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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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云霞,北雁南飞,第一仙门也镀上了一层金色。

    唐星翼回了屋,刚进门就看见乱羽躺着发呆。

    “念在你这几日没睡好,原本今日进刹幽林也没喊你,我们忙了半日尚未喊累,怎么你却还是这幅样子?”唐星翼倒了杯水,打趣他一句。

    乱羽翻了个身,抬手支着脑袋:“好端端的去刹幽林做什么?”

    “今日可是中元节——你呀!平日里什么都好,”唐星翼把杯中水仰头饮尽,解了渴,走到他身边,倚着一旁梁子看窗外景,“只是一旦有什么烦心事便整个人跟傻了一样,什么也记不住,什么都要问几句。”

    乱羽白他一眼又翻回去,懒懒道:“是了是了,就你净数落我,换你一连十来天睡不好,可不见得记得的能比我多。”

    唐星翼笑笑并不反驳:“你不问我今日取的什么剑?”

    “你求我我就问你——”乱羽回头看他一眼,还是配合着问了一句,“什么剑?”

    书生垂眸,不甚在意道:“天煞。”

    乱羽闻言一惊,忙坐起来盯着他:“是那柄剑中兽为穷奇的天煞?”

    唐星翼不语。

    齐少侠却是坐不住了,一个翻身下来:“剑呢?我看看!”

    唐星翼轻笑着避开他,把视线移向窗外天边飞鸟:“乱羽,你相信命吗?”

    “别跟我扯什么玄学!”乱羽不理他,只伸了手问他要那柄剑,“胆小懦弱才把事事都归咎于天命——剑呢?拿来我看看!”

    唐星翼依旧避开:“这是乱羽才会说的话。”

    这是乱羽才会说的话,并不是唐星翼会说的话。

    “惯的你——”乱羽争了两番无果便也作罢,“你今日怎么这般古怪?”

    分明素来不争不抢的书生,拿到这么一柄大凶之剑都还是这般云淡风轻。

    却不愿拿出来给他瞧一眼。

    唐星翼眸子一动,似乎暗暗下了什么决心:“我有事瞒你。”

    “废话!”乱羽白他一眼,“你瞒我的事多了去了!”

    “你正经些。”唐星翼闻言一笑,既无辜又无奈,“在你看来我是什么样的人?”

    乱羽张口刚要反驳,却忽的回过味来似的,眉眼弯弯打趣一句:“怎的?唐少爷这是想明白了要与我做知心朋友了?”

    唐星翼不理,静静等着他什么时候不说废话。

    乱羽没等他答话便也觉得无趣,这才神色一变认真思考一番:“我总觉得——你心有不甘,却不愿去争。”

    书生闻言终于一挑眉看向他。

    乱羽自觉一针见血,抱臂看他:“说吧,什么难言之隐?”

    “还是瞒不过你,”唐星翼低头笑笑,“我避世,是为了救世。”

    乱羽终于遇到意料之外的事,难得蹙了眉:“什么意思?”

    唐星翼只是看着他笑笑不语。

    乱羽近些日子脑袋昏沉也懒得多想,上前两步抬手一拳捶在书生肩头:“相识也有十多年了,你还瞒着什么秘密?”

    “乱羽,”唐星翼无力一笑,终于打算把藏了很久的心事说出来,“你记得青竹长老总给我们讲的千年前大劫吗?”

    “我忘性没那么大,”乱羽一手勾着他,哥俩好似的,“继续。”

    唐星翼终于把眉头舒开,看向他的目光里尽是坦然:“我身上的就是那东西。”

    乱羽闻言愣神了好一会儿,思绪飞转也想不明白,忽的把他推开,面上难得带了严肃:“说清楚。”

    他想了想又把人拉近:“你身上的东西是什么?千年前的大乱明明众说纷纭,你怎的这般肯定?”

    唐星翼拖了张椅子示意他坐,这才做了个深呼吸开始解释:“原本六界混杂,五子同治,人间处处见得妖鬼仙魔。直到一千年前,魔界有一魔兽异变,大杀四方。”

    乱羽缓缓坐下,仰头听着他讲。

    “当时六界魔神鬼仙妖皆前往神界天辕庭小聚,等到他们发现时,人间已是一片苦海。”

    书生声音很轻,像是把什么故事娓娓道来。

    “仙尊血祭魔兽换来六界安宁,仙界宫殿秋波銮一夜坍倒。魔君愧疚难当,亲手毁了魔界暗夜冢,此后不知下落。鬼帝把罪责推到神界头上,两界从此交恶。妖神心灰意冷,开始游历人间。五子反目,六界从此划分,少有来往。”

    他说的很简洁,乱羽顿时明了。

    “怪不得千百年来长辈们说起鬼帝都是厌恶,代代相传,原本的故事已经忘了,埋怨他倒是一直都记得。”齐少侠托腮评价一句。

    唐星翼没接他的话,又道:“可——魔君当年亲手毁掉的暗夜冢,已经被人秘密重建了。”

    “重建了?”乱羽抬眼看他,“事关重大,你有证据吗?”

    “我身上的东西就是一千年前异变的魔兽留下的。”唐星翼自嘲似的笑笑,“每年冬天来临它就会不受控制,我若不闭关……会伤了镜花水月。”

    乱羽看得出他眼里的无奈,再发问音量也小了:“你是怎么染上这东西的?”

    “这个……说来话长。”唐星翼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符,施了灵力将它悬浮于空中。

    纸符瞬间化作灰烬,凭空幻出来十多年前的画面。

    乱羽走近了抬头去看。

    “我并不是生来就在官家的。那时父亲远赴京都说是要考取功名,可一去几年都没有消息。我与母亲蜗居南方小城,本以为他是不会回来了,日子也便那样过着……却没成想,他竟真的回来了……”

    画面上的小小少年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裤子都短了一截。

    春节期间四处喜气洋洋热闹非凡,但寒冬腊月其实也才过去不久。

    他这一身实在单薄了些。

    黄昏下的南安城是十多年前的模样,不比如今繁华。

    那男孩子瑟缩着身子拐进巷子,进了一个小院子。

    不同寻常冷冷清清,这院子里此刻多了好些人。那群人穿着一样的官服,站在院子里恭恭敬敬。

    小男孩面露疑惑去敲门,门一开却看到一个官袍加身的男人坐在屋里。

    他正纳闷,一旁的粗布女人连忙过来拉他:“傻孩子,愣着干什么!这是你爹啊!爹爹回来了!还不快跪下!”

    小男孩闻言试探着去看那个坐着品茶的男人,忽的有些胆怯了。

    原来这男人便是他的父亲唐远山。

    他自幼没见过父亲,如今已长到这么大了,家里突然多了个人出来倒还真不习惯。

    那边唐远山终于放下茶起了身,在小男孩面前蹲下,颤着声道:“小翼,你都长这么大了……”

    小男孩不禁有些慌了,抬头去看身后站着的女人:“娘——”

    被唤的冷楚月瞪他一眼:“你看我做什么?喊爹啊!”

    小男孩被她一吓,终于是战战兢兢地开了口:“爹……”

    唐远山好像含泪地点了点头,伸手把他揽进怀里……

    书生像是拾起了什么回忆,嘴角微扬:“那天家里这么个小房子热闹得很,我年纪尚小,白日里玩闹得累了早早便睡下……”

    等他再醒来时,却听得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自己眼下却是躺在个马车车厢里,路面不平震得他晃晃悠悠。

    车里不见他人,掀了帘子才看到这是一队车马。想来他的父母可能另有要事在另一辆车里商议。

    这时候行至林间小路,连原本的南安城是个什么方向都认不清。

    他刚揭起帘子,就有个骑着马穿着蓑衣的人凑近了窗口:“小公子醒了?可是有什么事?”

    小男孩忙问:“大哥哥,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那人低了低头:“老爷现如今可是东陵城的高官了,眼下自然是去东陵任官的。”

    “东陵!”小男孩大惊,“那——那再也不会回南安了吗?”

    那人觉得好笑:“小公子,既然去了东陵,自然是不会再回南安的。”

    “啊?”小男孩一时慌乱,“不能回去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大哥哥,你现在带我回去一趟好不好?”

    “小公子,”那人有些为难,“老爷和夫人都在前面的马车上呢!这哪儿能说回去就回去啊?”

    小男孩眉头一皱,沉思片刻心生一计,却没有立刻实行。

    他闷闷不乐地说了句“那好吧”又把帘子放下,重新钻回车厢里。

    书生想来觉得好笑,不知是笑那时年幼还是笑那时机敏。

    画面上马车并没有再走很远,也不过小半柱香的路,又见小男孩再一次把脑袋探出来:“大哥哥!我要出恭!快停下来!放我下去!”

    骑马护在一旁的那人登时一愣,只得应他。

    马车停下,那人将头顶的蓑帽摘下来扣在小男孩脑袋上,停在原地等他。

    小男孩扶了扶蓑帽,一路小跑着藏进草丛中。

    他躲着看看路边,放心那人看不见他,这才把蓑帽摘了丢在地上,朝着与车马前进相反的方向跑。

    雨天路滑,他跌倒了再爬起来,滚下土坡也立刻去找方向。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何时会被发现。

    ------题外话------

    下一章:救世灭世何能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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