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先永坐在草垛上,看着他父亲乔老大打着赤膊,努力的拉着风箱。
他好奇的问,“爹,以前你打铁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拉风箱拉这么久呀。”
乔老大很欣慰年幼的儿子能看出自己工作的不同。乔氏走了进来,怜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拿出一块麻布给乔老大擦了擦下巴上的汗滴,说,“隔壁张家的要去齐村俺娘家那里,俺娘之前不是托人来说,给要出世的小子做了百家衣和虎头鞋,俺想着跟张家的一起去取一趟,也想在俺娘家住几天。小子出生了就没那个时间回俺娘家了。”
乔老大知道老婆想回娘家去炫耀自己刚接的一单大生意。他手上活没停,大声说,“你带上十几个新鲜鸡蛋回去。你这动辄就回娘家的,不知道的乡亲以为俺把你休了。”
乔老大好像被自己的话逗乐了,他大声笑了笑,说,“甭着急回来,你和永儿也难得回去。”
乔先永起先怔怔的听着,听到这里,胸膛一耸,大声说,“俺不去婆婆那,俺要在家看爹干活儿!”
入夜的时刻,到了武器锻造的最重要时间,乔老大预测火温已经到达了足够高度。灰衣人给了他两种矿石原料,一种是很好辨认的铁矿石,在他看来是顶级的铁矿石,根据灰衣人的说法这是胡商从一个非常远常年炎热的国家带过来的,极其稀有,但灰衣人看起来也并不怎么把这矿石当回事。另外一种矿石原料乔老大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矿石灰衣人只给了他一块,比成年人的拳头大一些,但非常之重,比他见过的所有矿石都重,这块矿石的颜色也很奇特,遍体通黑,完全不透光,有的夜晚发着浅浅的蓝光,有的夜晚看上去又像是黑红色的。灰衣人非常珍重的把这块矿石交给了他。也有可能是乔老大的错觉,灰衣人把矿石递给他之后,整个人好像都矮了一截,但也许是打铁时间太久,眼神出了问题。
乔先永硬撑着没睡着,坐在旁边眨巴着眼睛看着父亲。他也知道到了最重要的时刻。
乔老大先把那块珍贵矿石小心翼翼的放进了火中的坩埚里,下方的风箱和皮囊呼呼的响着。火苗一下子窜上来,吞没了坩埚。乔老大有耐心的等着这块矿石软化。
几个小时过去了,乔老大满头满身都是汗。永儿在旁边已经睡着了。
矿石没有任何反应。
乔老大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他加了一点助熔的灰石,火苗窜的更高了一些,但矿石仍然静静躺在坩埚中,没有任何被烧热的迹象。
乔老大有点着急了,距离灰衣人约定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两天了。
他使劲的拉着风箱,想再烧热一点。
并没有什么变化。
太阳升起,公鸡打鸣。永儿醒了。他睁开眼茫然的看了下自己焦躁不安的父亲,懂事的去打了一碗水,端到乔老大旁边,忍受着滚烫的热气,尽量举高说,“爹,喝水。”
乔老大已经两天没睡觉没合眼了,身体逐渐在失去控制,他并没有听到儿子说话的声音,他的右臂顺手往下一挥,永儿端着的粗瓷碗从他的小手中被打飞到熔炉边。碗瞬间碎裂,一大块瓷片反弹回来,弹到了永儿的右边侧脸上,划破了深深的一道血口子。暗红色的血液从永儿脸上弹出,有些落到地上,有些顺着他的脖子留到了他的小汗衫上,有些血滴不偏不倚的飞到了放着矿石的坩埚里。
乔老大没看永儿,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坩埚里,突然看到飞进了几滴暗红色的不明液体。他非常生气,也非常惊恐,生怕这液体影响了矿石的纯度,他正在想要不然取出来,把矿石重新处理后再冶炼,但交付时间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和灰衣人再解释。正想着,坩埚发出了异样的声音,他看到火苗在升高,瞬间窜到了四五米高,里面爆裂出七彩的亮丽颜色,又模模糊糊的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的影子,不是人影,也不是可以认知的动物,那个影子在烦躁不安的火苗里躁动着。
乔老大惊呆了。连永儿都看呆了,忘记了脸上的疼痛。
乔老大听到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炸上了天的声音,他看到从火中爆起的一小撮云朵样的乌黑的物体迅速升起,冲上了云霄,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火苗也落了下来回复了正常高度。乔老大看看坩埚里,那块矿石软化了,变成了金属液体,纯黑色的液体好像略微有点暗红。
乔老大大喜,把灰衣人给的铁矿石扔进了坩埚里。铁矿石在高温下,又或者有了黑色矿石的辅助,比平常所需时间更块的化成了铁水。灰衣人带来的铁矿石非常精纯,不知道是否已经被二次加工过,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杂质。很快两种金属液体就融为一体。
乔老大迅速的将混合的矿石液体倒在灰衣人带来的模具里。是两柄短剑的模具,混合液体的量非常准确,倒在模具中基本上不多不少。乔老大等着金属液体在空气中冷却和凝固,然后放在井水中降温。降温后将模子取下。
在等待冷却的时候,他想起了他的儿子永儿。永儿在漫长的等待中又睡着了。乔老大注视着永儿被瓷碗划破的右脸,伤口大概十公分长,看起来伤的并不重,小孩子恢复的快,伤口已经在愈合。他很内疚,但又兴致勃勃的想着灰衣人即将带来的二十两银子,给永儿买什么样的新衣服,什么样的玩具,去镇子里看什么样的花戏。
两柄短剑打成了。乔老大给它们装上了灰衣人带来的小巧的剑柄。他看着这两把剑。乔老大不是兵器专家,但也打过不少的武器,他也能看出来这两柄剑好像是不凡之物,和普通的铁器看上去有点像,但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他凝视着剑身,剑更像灰衣人带来的黑色矿石的颜色。
奇怪的是,那剑好像也在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