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乔先永和毛茂依旧是卯时就进去内府之中干些粗活重活。尽管毛茂在可被允许的有限的活动空间内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连那教娘的影子都没见着。
老三不知在忙些什么,也极少与他们在一起,只有余总管偶尔路过时,指手画脚的批评几句。
整整一日之中与毛茂呆在一起,乔先永对他的各种搭话也是选择性的谨慎回答几句,其他时候都假装没听见或处理手头的活计。入夜时,二人一起向着镖师房走去时,毛茂忍不住抱怨道,“阿永,你真是我见过最无趣的人。”
乔先永不以为然,但也无心辩解。从小以来他就是个寡言的少年,有时见到滔滔不绝之人,却也不觉得羡慕。在他的心中,唯一的英雄大概只有魏泓。虽然模模糊糊的,他觉得师父也有许多奇诡行事之处,但并没有亲见,所以也没太大感受。
魏泓好像并不喜欢小孩子。从小在断月崖上,小小儿童总有许多任性和奇特想法,魏泓却从不搭理,都是师姐哄着他。乔先永还记得自己因为练功摔痛时,魏泓在旁边冷冷的看着,却也不言不语。在乔先永长到十四五岁之后,魏泓与他的交流突然丰富了许多,二人聊天如同朋友一般平等,让乔先永记忆犹新。
夜已经极深,房内一干人等都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和鼾声,还夹杂着屁声,磨牙声。乔先永因为想起断月崖上的时光,一时竟然难以入眠。躺了许久也有了些许便意,就决定出门小解。
乔先永轻轻推开房门,这一夜却没什么月光,空中乌云密布,倒像是随时会落雨。偌大的白沙镖局此时静悄悄的,声息全无,一片沉寂。
乔先永抬头向空中看去,突然视线凝固了,他看到远处有个黑影翻进了白沙镖局院墙之内!虽然隔着一些距离,也看的出那黑影所翻入之地,应该是和镖师宿处被隔离开来的内府后院!
什么人!乔先永一阵紧张。他不知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深夜翻入这全是武师的白沙镖局。乔先永当即就想到内府中喊人。转念一想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万一是因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呢?自从内功俱失之后,他对自己的目力耳力常常发生怀疑。
如何是好?乔先永内心一阵挣扎。如果不管,他自己心里却过不去;如果管,去喊醒内府之人必然不是上策。乔先永思索片刻,灵机一动,如果这人是镖局外之人,大概率还会从同一地点翻墙出去,只要在院外守株待兔的等,很有可能会抓到此人,再不济也能看个清楚是个何样夜贼。
乔先永此法,确是极笨的法子。他毕竟年少热血,也不曾细想如果这黑影是个武功高强的高手,他直面相对,该如何是好?或者这黑影选了其他位置翻墙出去,他又怎么捉的到。只是他性格坚忍,极有韧性,想到一事便会一门心思的去做。
乔先永心里打定主意之后,蹑手蹑脚的走到距离镖师房有段距离的墙边,他提起一口气使劲向上跃起。
“啪”,乔先永重重的掉在了地上。失去内力之后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一跃就是一丈高。并且他身形高大,体重自然也不轻,再用力也还距离围墙上缘有段距离。
难道就此罢休吗?乔先永的心中大概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事轻易放弃的态度,他四处环顾,看到距离围墙一米多远之处长有一棵百年的老榕树,枝叶繁茂之至,树枝都已经密密麻麻的伸到了墙外。
看来此时只有利用幼时的技能才有可能成功。乔先永爬树倒是敏捷的很,手长脚长的他三两下就爬到了树冠之中,小心翼翼的抓着一根向着墙外长出的碗口粗细的树枝,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的向外挪动。叶片和小树枝不断地由于他的踩踏抓拽纷纷落地,但乔先永也眼看着就要爬到围墙之上。
“咔嚓”,乔先永身下的树枝禁不住他身体的重量,连接树干的地方终于裂了开来,眼看着乔先永就要掉在地上,在这关键时刻,乔先永灵巧的攀住了围墙边缘,骑了上去。只见那根树枝彻底断开,直直的穿过许多层树叶向下坠落。
糟糕!乔先永心中暗想,这根树枝这么粗,掉落地面一定会发出声音,说不定会引得哪个镖师惊醒出来探查,他这行为可就怎么也无法说清。正紧张间,只见西边的半空中倏得亮了起来,一道极长的闪电照亮了半个天空!紧接着就听到轰隆轰隆的滚雷声,震耳欲聋,彻彻底底的遮住了那树枝掉落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幸运的是大概不会有人发现这棵树的异样了。不幸的是这雷声一阵接着一阵,空气中也飘扬着潮湿的气味,眼看着大雨就要倾盆。
乔先永没有再接着犹豫,从围墙之上跳落到院外,随后缩在墙根处,一动不动的盯着前面内府方向等待着。
这夏末的天气也着实奇怪,雷声一阵接着一阵,而白沙镖局此处居然没有下雨。乔先永蹲守了约莫半个时辰,腿脚都已经发麻。
他正想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只见一道黑影从前面不远处的围墙之内跃了出来。
来了!
乔先永一个箭步向前窜了出去,他虽然已无法像从前跃的那样远,但毕竟人高腿长,仍是速度极快,没几步就接近了那道黑影。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乔先永却觉得那身影异常眼熟。他凝神看了看,低声喊了出来。
“喜儿,怎么是你!”
那黑影大概没想到会突然有人发声,站定脚步之后身体轻晃,随机迅速被转身来,抽出囊中几根金针。
现下乔先永面对此人正脸时,他的判断更是斩钉截铁,他蹲守了许久,这翻进镖局内府后院又翻出来之人,确是他在岱山之上,几次交手的少年喜儿!